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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那麽一刻我的靈魂出竅了,等我的腦電波重新回到我大腦中的時候,我說:“啊?你剛說什麽?我沒聽清。”

周逸凡凝視着我:“我之前就有一點不好的預感,現在看來,真是我的?”

我抓起旁邊的水杯喝了兩口,一邊憂愁地看着他,懷疑到底是不是我幻聽了。才多大一會啊,這孩子怎麽說傻就傻了?或者是為了緩解氣氛在開玩笑?可是這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啊。

周逸凡看我沒什麽反應,無奈地重重嘆氣:“你真的一點兒都不記得了?”停了停,努力引導着:“那天晚上,在酒吧門口?”

我怔住了幾秒,就在這幾秒間,熱水順着我的食道一直流到我的胃裏,我覺得我就像武俠小說裏說的那樣,丹田間忽地湧起一股熱流,全身四肢都在一剎那微微顫抖起來。又像前些日子我看的那部電影,主角在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個時點忽然發現自己的回憶全是被人植入的,自己以為的傻逼人生全都是假的。

我突然大吼道:“我靠!那個迷^奸了我還只留給我一千塊的禽獸居然是你?!”

周逸凡的臉色頓時有點尴尬:“你在說什麽?迷^奸?那天不是你自己向我撲過來的嗎?”

“你胡說!”我從氣憤變成了震驚,怎麽可能,難道我真的那麽幹了?難道我喝了兩杯酒就變身成霹靂淫^娃了?這不可能啊!

“你再好好想想。你喝醉了,撲過來抱着我,還扒我衣服,讓我別離開你扔下你什麽的。”周逸凡一臉無辜的樣子,又有點沉重地道:“可能你那時候只是想扒我衣服擦眼淚吧,可我當時也有點醉了,所以我……哎,你想起來了麽?”

我努力地回想了半天,可我這腦袋本身就不太好使,實在記不起什麽具體的事情了,只有零零碎碎有幾個片段,什麽擦着車窗而過的霓虹燈啊,跌跌撞撞地上樓梯啊,纏住我脖子差點勒死我的領帶啊之類的。又轉念一想,我以前也不是沒當過壞女孩,搞不好我這含蓄的外表下真的有一個放蕩的人格呢,只是我真的沒想到,弄了半天竟然是我主動獻身的。

我憤恨地道:“就算是那樣吧,可是你怎麽能留下一千塊就跑了呢?你們有錢人不是應該一甩就甩一疊像板磚一樣能砸死人的鈔票的嗎?要是實在沒現金你也可以留張支票啊,電視上不都那麽演的嗎?!”我氣得不行,連自己說的什麽都不知道,順手抓起旁邊的枕頭就朝他身上砸過去。

周逸凡把枕頭接住,抱在懷裏郁悶地解釋道:“支票我那天剛巧沒帶,現金都給

服務生小費了……”

我繼續吼道:“那你為什麽不留下個聯系方式什麽的,後來見到我還裝作不認識我?!”

“我一開始沒想太多,後來我以為你不想尴尬所以裝作不認識我,我也就沒戳破。”

我無言以對,看着發白的被單,恍然覺得這一切都有點像一個荒謬的笑話,我閉上眼睛,希望睜開眼後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夢,周逸凡也沉默了。

可是過了好一陣,周逸凡的聲音卻又真實地在我耳邊響起來:“現在,你打算将這孩子怎麽辦?”

“……不知道。”我擡起頭睜開眼,老實地回答他。心裏忽然一陣茫然,比剛開始得知懷孕的時候還要茫然。在這之前我起碼還有一個主意,那就是要把他生下來,因為那時候我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就覺得這孩子是我自己的,他會長得像我,一颦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像我的小影子。可是現在周逸凡就坐在我面前,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想象不到孩子出生以後會更像誰一點,也許會更像他。但不管怎樣,事情發展到現在,鐵定不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我說:“那你呢?你的想法是什麽?”

他雙手交握手肘撐在膝蓋上,靜了一會:“這件事來得有點突然,我……當然是希望你能把他留下來,但如果你覺得這是個錯誤,不願意這麽做,那我也尊重你的決定。”

我安靜地看着我也握在一起的雙手。以周逸凡的身家條件,養個孩子對他來說的确不會是什麽難事,甚至我想這對他結婚都不會有影響。可是我就不一樣,以我現在的學生身份哪裏能養得起一個孩子或者是能給他多好的條件?所以這孩子生下來肯定也是會跟着周逸凡的,哪怕是以後打官司都不可能搶得回來。

想着眼睛就有點發酸,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就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周逸凡看我一直不說話,突然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我眨眨眼睛,擺了擺手道:“咳,算了,你對不起什麽啊,你不是都說了嗎,是我霸王硬上弓的你,要說對不起也是我跟你說才對,我有什麽好委屈的。再說了,是我自己後來沒及時處理,不關你事。”

“……你父母知道麽?他們的意思呢?”

我搖搖頭:“我還沒跟他們說。”

周逸凡點點頭:“我明白,但這麽大的事情,你不妨跟他們商量一下。”

我仍然看着被單:“我知道,但我還沒準備好。”

“嗯,那你再準備幾天……你放心,到時候我會跟你一塊去的。”

我擡起頭來看他,周逸凡每一句話都說得很篤定很沉穩,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連私生子這種事情都這麽淡定,無悲無喜的,真是比我成熟多了,我還記得我剛拿到化驗結果的那天曾經想過直接從醫院的樓梯上栽下來,一了百了。當然,對于這種不在他原來人生規劃裏突然冒出來的私生子,他能負起責任就已經算很有良心了,難道我還要指望他欣喜若狂嗎?

後來周逸凡帶我回學校,決定按照原計劃幫我把東西搬到職工宿舍去。我一回到寝室劉聞聞就撲了上來,“林蕊!剛才陳嘯打電話問我你懷孕了是怎麽回事,還說你暈倒了!我打你手機結果發現你手機落在宿舍裏,你沒事吧?!”

我按住她的一條胳膊:“沒事沒事,你別急。”把桌面收拾了一會,又轉頭問她:“那個……你是怎麽跟陳嘯說的?”

“我說我不知道啊,我本來就不知道啊!”劉聞聞理所當然地道。

我點點頭,轉過身拎起行李:“也對,我也才剛知道。”

劉聞聞把眼珠子瞪得像乒乓球那麽大,猛地上前來抓住我的袖子:“你知道了?你知道孩子爹是誰?是哪個畜生?!看老娘不抽死丫的!”

我抿了抿嘴巴,“就是周逸凡……這個你先別跟陳嘯說。”

劉聞聞的眼珠子已經放大到燈泡的程度了,嗓子裏發出嘶嘶咔咔像電流一樣的聲音,就是說不出話。有這樣的反應其實很正常,我空出一只手來拍拍她的肩道:“聞聞,你今早還說我跟他有一夜情呢,真是一語成谶了,以後我不叫你劉鳳凰了,改叫你劉先知吧,你扯塊床單綁晾衣杆上,再換身長點的睡袍就可以去校門口算命掙外快了。”

她還是沒說出話,我拿過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我趕時間,你現在說話困難那咱們就改天再聊了。”

“你去哪?!”

“搬出去啊,不是收拾了半天麽?”

劉聞聞忽然高興地叫起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跟他結婚了?林蕊,你要嫁入豪門了?!”

我苦笑道:“你以為是什麽年代了,還奉子成婚?你看那些個香港的女明星,給富豪生了三四個孩子,快成生育機器了都沒能嫁進去呢。”

劉聞聞舉起一只手指眯起眼睛說不不不,“我覺得周逸凡絕對不會是這樣的人的。”

我拍拍她的胳膊,拎着東西出門了。

我下樓的時候周逸凡正在打電話,看到我從樓裏出來,說了幾句就挂機了。他幫我把那個有些舊的旅行袋和一個裝滿雜物的塑料桶放

進後備箱裏。我到這時候才明白劉聞聞的擔憂,這兩件物事跟他那個豪華得像電影道具似的跑車确實格格不入。不過周逸凡看着倒是不介意,垂着眼睛也可能是在想什麽事情,果然上車以後他說:“我記得你明天有課對嗎?我剛才跟醫院約了周二去産檢,沒問題吧?”

我有點訝然地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怎麽了,你那天有事?”

我說:“哦,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動作挺神速的,處理起這些事來挺熟練挺得心應手的。”

他自嘲地笑一聲:“熟練?你別逗我了。”

我看着周逸凡單手撫額,有些懊惱的樣子,心裏其實挺能理解的,大人物的人生都是按定好的計劃一步步來的,我就好像他人生中的一個悶雷,一個不留神遇上了,即使沒有特別大的殺傷力,也會轟隆隆地引起一片震動。雖然對于我來說,這就仿佛我人生中的一場海嘯地震,但我終究是個小人物,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論。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又問他道:“哎對了,你有……”我本來是想問他有沒有家室,忽然想起前幾天他好像說過他未婚,于是話到嘴邊變成了:“你有女朋友還是未婚妻什麽的嗎?”如果有的話,豈不是會傷害人家情侶間的感情?那真是阿彌陀佛……

周逸凡掃了我一眼:“噢,你放心,沒有。”

我沒來得及放心就脫口而出道:“啊?沒有?你怎麽可能沒有。”他有些困惑地回過半張臉,我連忙說:“噢,我的意思是你的條件這麽好,不可能沒女孩子喜歡你吧,難不成你是那個什麽……不婚主義?”

周逸凡輕笑了兩聲:“倒沒特意那麽想過,只是現在沒碰上喜歡的,喜歡的吧……”他說到這裏定定地看了我幾眼,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他卻已然回過臉去,“又已經離開了。”

我聽他這個苦情的語氣,一時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原來人家的情史也這麽坎坷。我幹幹笑了兩聲:“我只是随口一問,你的隐私沒必要告訴我的哈。”

周逸凡看着前方的路面道:“沒關系,我覺得你給我的感覺挺親切的。”

我想這句話倒是不假,畢竟肌膚之親都有了,男女之間也沒什麽能比這個更親切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霸王小妖精,我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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