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杜鵑啼血泣紅嫁

将襲人攆出府之後，賈母才狀似松了口氣似的嘆道：“我原以為襲人是好的，所以才将她給了寶玉，還将她從二等丫頭升作一等大丫鬟。如今瞧來，卻是我害了寶玉，好在如今發現，攆了出去，不然我們賈家百年的名聲就這樣給毀了去了。”

王夫人因心中有病，聽了賈母這話，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回自己屋子去了。賈母明了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去攔她。待王夫人離開後，方嘆道：“只如今寶玉身邊少了人服侍，卻是如何是好？不如竟将鴛鴦給了寶玉，也是好的。”

黛玉聽了，心中略略思量了一番，便自開口道：“外祖母，本來這話不該我說，只是黛玉心中覺得這般做卻是極不妥的。”賈母聽了，便問道：“這話怎麽說？”

黛玉道：“外祖母也知道，之前大舅舅曾經要納鴛鴦姐姐為妾的事兒，鴛鴦姐姐為此還鬧了一場。雖說如今已經過去這許多時日，便是在大舅舅的心中未必沒有埋下一根刺兒，若是現在果真将鴛鴦姐姐給了寶玉，怕是又有一場大鬧，這樣一來，鴛鴦姐姐怕也就活不成了。”言罷，黛玉又笑了笑道：“再說了，鴛鴦姐姐是外祖母的臂膀，沒了鴛鴦姐姐，外祖母怕是睡覺都睡不安穩呢。”

賈母聽了黛玉的話，因笑道：“到底是玉兒貼我的心。”又問道：“依玉兒看，可怎麽辦呢？”

黛玉笑道：“其實也沒什麽難，只另派一個人去侍候寶玉便是了。”賈母聽了，因問道：“可派誰去才妥當呢？”黛玉道：“外祖母身邊的丫鬟卻是動不得的，三妹妹四妹妹那裏自然也不成，大嫂子和鳳姐姐那裏更不能了，畢竟沒有将嫂子房裏的丫頭派到小叔子屋子裏去的道理。而寶姐姐是外家，更是不行了。只玉兒的潇湘館內，除了雪雁之外都是這府裏的丫鬟，盡夠調配的了，不如就從玉兒的潇湘館內分派，畢竟當初蒙外祖母疼寵，玉兒的潇湘館卻是多了一個大丫鬟的。”

聽了黛玉這話，賈母便已經猜到了幾分，因道：“玉兒說的可是紫鵑？只是紫鵑是玉兒你的貼身大丫鬟，離了她，你怕也是不方便罷？”

黛玉笑道：“當初玉兒進府的時候，原是因為雪雁年紀還小，外祖母不放心才将紫鵑給了玉兒。如今雪雁年紀也大了，跟着紫鵑學得也沉穩了許多，再說了春纖和藕官兩人也是好的，特別是春纖，為人機靈得很，很合玉兒的心意，有她們服侍盡夠了。本來我早就有心跟外祖母說這事兒的，只是想着紫鵑服侍了玉兒一場，終是不忍心。如今既然二哥哥身邊少了人服侍，索性就叫了紫鵑去，想來二哥哥也定會喜歡的。”

賈母聽說，細細思量了一番，依着元妃的計劃，将來卻是要黛玉進宮選秀的，依黛玉的姿色才華，想來定是能成為一宮主位，自己現在卻是順着黛玉的好。再說了，将來進了宮中，依照宮中祖制，紫鵑卻是不能跟随黛玉進宮的，若是自己強行拿紫鵑頂了雪雁的位置，想來黛玉定會懷疑自己，倒不如順了黛玉的心意，将紫鵑給了寶玉。畢竟她也知道紫鵑素來有意于寶玉，如今索性成全了紫鵑，自己也多個心腹，更能轄制住寶玉，而二媳婦那裏更沒有翻身了機會了。

想到此處，賈母便自點了點頭，道：“如此也好。”黛玉見賈母答應了，心中暗自松了口氣，事實上，她倒還真有些擔心賈母會不同意的，如今賈母答應了将紫鵑調走，自己離開時便沒了阻礙了。

回到潇湘館，黛玉見了紫鵑，便自開口道：“紫鵑，你收拾一下你素日裏的東西，今兒個便去怡紅院罷。”紫鵑聞言，登時大驚，因跪下泣道：“可是紫鵑做錯了什麽，姑娘，求您別攆我出去！”

黛玉見狀，因道：“你且起來，”紫鵑卻是不肯起身，黛玉方嘆道：“不是我攆你出去。實話同你說了罷，今兒個襲人同寶玉的事兒發了，被老太太給攆了出去。因而寶玉身邊便少了個人服侍，老太太因看重你，再加上你原也是老太太給我的，所以才叫你過去怡紅院服侍寶玉。”紫鵑聽了這話，卻猶自不信。

正在這時，卻見鴛鴦走了進來，因見到紫鵑跪在地上，又滿面淚痕，不由得笑道：“紫鵑這蹄子這是怎麽了，莫非是砸了姑娘的藥碗，被姑娘罰了不成？怎麽竟跪在地上呢？”

黛玉因見是鴛鴦，便笑道：“原來是鴛鴦姐姐，鴛鴦姐姐來得正好呢。适才我正跟紫鵑說老太太要她去侍候寶玉呢，可她怎麽都不信，你快幫我給她解釋解釋，免得她竟以為我在哄她。”

鴛鴦一聽這話，便知道這鬧的是哪門子官司了。不過鴛鴦可不會愚蠢的告訴紫鵑是黛玉要将她給了寶玉的，因此鴛鴦便自笑道：“林姑娘不說，我竟是忘記了，老太太叫我來正是為了這事兒呢。”

言罷，便對紫鵑道：“紫鵑妹妹，老太太可是将你給了寶二爺做姨娘呢，這個是老太太命我從她的箱子裏拿出來的首飾呢，特意拿來給紫鵑妹妹你添妝的。”說着，便将手中的一個首飾盒子打開，裏面卻是一對紅寶石鑲嵌的金簪子，一對珍珠耳環以及一對赤金點翠的蝦須镯，比當初平兒丢失的那只更顯得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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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聽鴛鴦如此說，便明白黛玉所言皆是真的了，于是只得收下那些首飾，只是臉上不見半點喜色，卻是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黛玉和鴛鴦聽了，心中不免有些詫異。

原來這襲人是個心機深沉的，而這個紫鵑比之襲人卻也是不差的，不然這兩人也不會一個被稱為“賢襲人”，一個被稱作“慧紫鵑”了。說起來，賈母的身邊，以前除了鴛鴦、琥珀、珍珠和玻璃這個大丫鬟之外，還有七個二等丫頭，分別是抱琴、司棋、侍書、入畫、襲人、紫鵑以及翠縷。只當初元春入宮之前，賈母便将琴棋書畫四人派給元春四姐妹，而黛玉初進賈府的時候，賈母則把剩下的三人，襲人給了寶玉，紫鵑給了黛玉，而翠縷則給了湘雲。

後來抱琴随元春入宮，元春被封為賢德妃之後，抱琴不但被賈母免除了奴籍，也成為了三品女官，讓那些跟抱琴一起長大的衆賈府的丫鬟們羨慕得緊，紫鵑亦是不例外。

黛玉寄人籬下，紫鵑自然對黛玉入宮不抱任何希望，因此她只能指望着黛玉嫁給寶玉，自己也能有機會被收房，成為寶玉的姨娘，所以平日裏她跟襲人是面和心不和，暗中總是針尖對麥芒的。可是前幾日她去賈母那裏為黛玉讨人參養榮丸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賈母說起了元妃的計劃，因此她便漸漸的打消了黛玉嫁給寶玉的心思，也因此那日她聽說黛玉要進宮時，她才會顯得那般的興奮。

可是如今賈母突然将她給了寶玉做姨娘，這無形之中就将她的一番心思全部擊垮，因而想想，她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呢？所以，對于這次莫名其妙的成為寶玉的姨娘，紫鵑感覺不到半點的欣喜，反而覺得十分的委屈與憤怒！

不過，紫鵑雖說覺得委屈與憤怒，她卻是半點不敢違抗賈母的，因為她深知違抗賈母的後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跟之前死去的可人一般的下場。當初可人就是因為不願意給賈珠做姨娘，所以才會被賈母賣去了青樓，結果沒幾日可人便自羞憤而死。因此，紫鵑雖說半點不情願，卻也只得抱上自己素日的衣裳等物，委委屈屈的去了怡紅院。

而寶玉本來因為襲人被攆，但又不敢跟賈母求情，心中正自不痛快，忽聽說紫鵑被賈母給了自己做姨娘，只直覺以為必是因為賈母有意将黛玉嫁他為妻的緣故，當下喜之不盡，還沒挨到晚上，便要同那紫鵑行那男女之事，而紫鵑此時心念俱灰，又見寶玉對自己不比以往，便也就半推半就的同寶玉成就了好事。

次日起來，紫鵑只覺得渾身酸痛，卻也不得不跟着寶玉去賈母并王夫人房中請安。賈母見紫鵑面帶春色，寶玉又歡喜不盡，心中自是高興，而王夫人見了紫鵑，心中雖不喜，但因為寶玉的關系，倒也放下了之前的成見，只吩咐紫鵑盡心服侍寶玉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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