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花氣襲人一朝散
自那晚賈赦離開潇湘館後,黛玉便再也沒有見過賈赦,也沒提要離開賈府的事情,只聽人說起賈赦包養了一個戲子在府中,滿府人以為不恥,只為着那戲子原是個男子。賈母為此斥責了賈赦一頓,賈赦卻是并不理會,只對賈母道,若是她肯将鴛鴦給他做妾,那些這個戲子他也無所謂将他送出府去。
賈母聽了,自是無可奈何,這鴛鴦若是給賈政做了妾室,賈母或許會依從,只是賈赦,賈母卻是斷斷不肯的。因此賈母也就不奈去管了,只随便賈赦同那戲子在府中花天酒地的去,只不來打鴛鴦的主意便罷。
而潇湘館內,雪雁見黛玉不再提要離開賈府的事情,心中雖說不解,但是卻知黛玉心中定要自己的想法。畢竟前兩日黛玉已經禀明了賈母,将王嬷嬷放出賈府去了,也就是說,黛玉并不是打消了要離開賈府的計劃的。
這日,用罷了早膳,黛玉依舊一如往常一般去給賈母請安。到了那裏,因見鳳姐、探春和惜春都在的,不由得笑道:“外祖母這裏倒是好熱鬧的,哪似我那潇湘館,終日裏都是冷冷清清的。”
惜春聽了,卻是開口笑道:“我倒是極喜歡姐姐那裏的清淨,哪像別處,看似熱鬧,都不定怎麽肮髒呢。”探春聽了,因忙阻住惜春,道:“四妹妹,你在胡說些什麽呢。”
惜春聞言,卻是冷冷一笑,道:“我有沒有胡說,你們心裏該明鏡兒似的。就算是寶哥哥,又豈是個幹淨的人兒?”說到此處,惜春愈發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不管不顧的道:“小蓉媳婦去世的那年,寶哥哥到我們寧國府去看戲,中途看累了,便自下去歇息了。後來我去找小蓉媳婦的時候,卻見那寶哥哥正宿在小蓉媳婦的房裏,與那襲人行那茍且之事!”
一言既出,滿屋怔驚!賈母細細算來,那秦可卿去世那年寶玉卻是只有十二三歲的年紀,自是不大懂得那些男女情事的,但是襲人卻比那寶釵還要大上個一二歲,那時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确實不太讓人放心。想到此處,賈母不由得大怒道:“來人哪,将襲人給我叫到這裏來,我要好好審審她!”
彼時襲人正在怡紅院中給寶玉繡那扇套兒,忽然聽到一個嬷嬷過來說是賈母要找她,登時一驚,沒來由的心中竟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但是想來想去,自己在怡紅院中一直謹守本分,從未做出半絲兒出格之事。因此便将心中的那股不安抛開,定了定心神,攏了攏鬓發,便跟那嬷嬷往賈母的上房去了。
襲人剛走進去,便聽賈母厲聲道:“襲人,你給跪下!”襲人見狀,不敢怠慢,便自有些委屈的跪了下來。正在這時,王夫人聽到襲人被賈母叫去訓話的消息,便急忙趕到賈母所在的上房,畢竟襲人是她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沒了。
“你倒是來的正好,有件關于寶玉的事情,我也正想着讓你來聽聽呢。”賈母見襲人前腳剛進來,王夫人後腳便到了,心中不由得冷笑一聲,于是沒等王夫人開口,便已先如此說道。
王夫人除了元妃便就寶玉是心尖子,聽賈母說将襲人叫來訓話竟是跟寶玉有關的,因此便看了襲人一眼,徑自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畢竟在大戶人家,都是要立規矩的,女眷除了婆婆和姑娘可以坐椅子外,媳婦都最多只能坐凳子。
賈母待王夫人坐定,便看了襲人一眼,開口道:“襲人,我聽人說你竟是将寶玉侍候得極周到的,竟不知道要怎麽賞你才好。”襲人心中一凜,因忙道:“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不敢讨賞的。”
賈母冷冷一笑,道:“你倒的确是謹守本分的。”言罷,便命事先叫來的穩婆道:“你,卻瞧瞧,看看她可還是個處子?”那穩婆答應了一聲,便領了襲人往內室去了。
沒多會兒,便見那穩婆出來道:“回老太君的話,那丫鬟早已經不是處子了。”衆人聽了這話,登時大驚,尤其是王夫人更是心驚,因急急的問那穩婆道:“你,你才說什麽?”
那穩婆只得重複了一遍,道:“那丫鬟早已經不是處子了?”賈母聽了,又皺眉道:“已經多長時間了?”那穩婆道:“依我看來,應該已經有四年左右的時間了,而且那丫鬟應該是經常行那房事的。”
賈母聞言,心中怒極,揮手命那穩婆下去,也顧不得黛玉探春等姑娘在前,指着王夫人罵道:“你這個混賬老婆,虧你還大張旗鼓的攆什麽狐媚子,好好的丫鬟們都被你給攆光了,偏把真正的狐媚子當作心腹似的養着,白白勾壞了我的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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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聽了,心中亦是極震驚的,只是襲人到底是她的心腹,自己極看重的,因此雖然痛恨襲人勾壞了寶玉,但終究還是舍不得攆了襲人去,因低眉順眼道:“媳婦知錯了,只是如今襲人也算是寶玉的人了,不如就幹脆将她收了房,豈不是兩全其美的?”
賈母聞言,登時啐了王夫人一口,怒道:“你卻是說什麽混賬話的?你沒聽到穩婆說那襲人被破身已經有四年光景了,襲人跟着寶玉也不過就三年功夫,你竟是讓寶玉要別人穿過的破鞋不成?”
王夫人被賈母罵得紫脹了面皮,讷讷不敢言語,只得眼睜睜的瞅着襲人被賈母給攆出了府去。
襲人被攆出了府去,怡紅院的衆多丫鬟卻都是極高興的,畢竟襲人為了在寶玉面前獨得一席之地,卻是将她們百般打壓的,如今襲人被賈母給攆了出去,她們心中別提有多痛快了。
不過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比如秋紋和麝月兩人。她們兩人原是襲人帶出來的,平時跟襲人也走的近,就連寶玉都說她們兩人是“宛然襲人第二了”,因此襲人被攆了之後,她們兩個卻是有些擔心自己也會被賈母給攆了出去的。襲人不是家生子,被攆了出去,還可回家嫁個人家,但她們兩人都是家生子,父母又沒了,若是被攆了出去,只怕連西北風都沒得喝。想到此處,兩人不覺有些後悔起來。
襲人被攆回家後,襲人的哥哥花自芳見了,因問緣故,襲人只得說了。花自芳聽了,因嘆了口氣,道:“當初你回家裏時,我便勸着你,籠着寶二爺是好事,只別太過了,偏你不聽,如今可好?”襲人聽了,只低頭不語。花自芳見了,便自嘆了口氣,出去了。
襲人的嫂子杜氏聽到襲人被攆,登時大怒,她平時雖說與襲人不睦,但素日裏卻是仗着襲人是寶玉的準姨娘的勢兒,在鄉鄰之間是橫行霸道的,如今襲人被攆了回來,不是讓她自掌嘴巴子嗎?因此當即便陰陽怪氣的道:“喲,這不是我們寶二爺的準姨娘麽?怎麽回家來了?前幾年元妃娘娘回家省親,今兒個竟是你花姨娘回家省親不成,怎麽竟沒聽人提起呢?”
襲人雖說有些心計,又巧言善辯,但是對于杜氏這般的市井潑婦卻是半點辦法也沒有,因此只低垂着頭,沉默不語。杜氏見襲人不說話,也沒了叫罵的心思,便也就出去了。
待得晚間花自芳回來的時候,卻是告訴襲人,他給她定了一門親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害寶玉被打的琪官蔣玉函,并說明了待要過了這月便來迎娶的話。襲人聽了,便也就灰了心思,只安心在家待嫁。卻沒曾想,她這一嫁,卻是受盡折磨,未及一載,便命赴冥曹,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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