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訴真相親情似紙

賈赦見黛玉掉淚，知道黛玉必是感懷林如海和賈敏，自覺孤苦無依，因而傷心，于是便勸道：“外甥女兒，你也別傷心了，敏妹和如海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如此傷懷，必定也會不好過的。”黛玉聞言，便自拭了淚，道：“大舅舅所言甚是，黛玉謹記大舅舅的教誨。”

賈赦聞言，卻是一嘆，道：“教誨卻是當不得的，不過我卻是有一句話要問外甥女你的。”黛玉聽了，因道：“大舅舅請講。”賈赦道：“外甥女兒，你可曾想過要入宮伴君的？”

黛玉聞言，不覺一愣，心中暗思賈赦這話的意思。賈赦見黛玉不語，卻也沒說什麽，只繼續道：“其實我這話也是白問問的，外甥女兒你的性子與其說像敏妹妹，不如說更像如海一些，只怕對那皇宮是避之惟恐不及的罷？只不過如今你在這賈府住着，只怕遲早有一天會入宮伴君的，到時候，你根本無從拒絕。”

黛玉聞言，遂道：“大舅舅對這事似乎特別關心？”賈赦道：“迎丫頭已經沒了好結果，我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畢竟這也是我欠敏妹妹的。”黛玉聽了，卻道：“二姐姐會受這罪，卻難道不是大舅舅你造成的嗎？”言下之意卻是對賈赦的話似乎不太相信似的。

賈赦聽了黛玉這般犀利的話語，卻是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會相信，不過将迎丫頭推入火坑的人卻不是我，而是老太太和二弟，從一開始，我便沒有作主迎丫頭婚事的權利。”

“哦？”黛玉眸光一閃，卻是有些不信，又有些好奇。

賈赦擡頭看了看那月亮，如一輪玉盤挂在空中，只是那月光照進賈赦的心裏，卻是有些冷冷的，只聽賈赦嘆道：“外甥女兒，我也知你不會相信，如今想來，這一切都是我的自私造成的。”

原來當初賈琏的生母，也就是賈赦的嫡妻楊氏死後，賈赦便扶了迎春的生母文氏姨娘為正妻。文氏本來是來自書香門第，後來家道中落才到了榮國府為婢，賈赦第一眼便喜歡上了她，那時賈赦本有意取她為妻，可是賈母嫌她沒有身份背景，于是強逼賈赦娶了當時其父親身為戶部侍郎的楊氏為妻。不過好在楊氏也算賢惠，她知道賈赦喜歡文氏後，便幫着賈赦将文氏納做姨娘，一時之間賈赦妻妾三人倒也和美。

可惜好景不長，因為賈赦獨寵文氏，引起了賈母與楊侍郎的不滿，賈赦無奈，只得暫時冷落了文氏一段時間，而在這段時間內，楊氏懷了身孕，便是賈琏。賈赦心中對文氏有愧，因此楊氏生完賈琏後一直疏于照顧，結果楊氏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終于在賈琏快要四歲的時候去世了。楊侍郎因為認為是賈赦的緣故才使愛女年紀輕輕便去世，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因此便對賈家斷了關系。

賈母也因此對賈赦更為不喜，若不是那時賈代善還在世，只怕賈母便要發作了。楊氏死後，那些高門大戶家的女兒便也就不再願意嫁賈赦為妻了，不過賈赦倒也不在乎，因為他的心中也不過就文氏一人而已，因此知道沒人願意嫁給自己為妻，也樂得清淨，便要扶文氏為正。

賈母本不願，但是又沒有哪家高門貴女願意嫁給賈赦的，要拿賈赦聯姻的想法只得打消了，再加上那時賈琏也需要人教養，雖然她不喜文氏，但是不可否認文氏的品貌卻是不錯的，因此便與賈赦約法三章，其中一條便是要求賈赦将文氏生出來的孩子不論男女，親事皆是要由她來做主的，賈赦那時為了能與文氏長相厮守，便也就答應了。

黛玉聽賈赦說到此處，心中微微一嘆，若是在幾日之前，賈赦這般告訴自己，自己定然是不會相信的。但是經過了迎春回門、湘雲定親，如今又欲送自己進宮之後，黛玉卻是早已經深信不疑，自己的外祖母所在乎的不過是賈氏滿門的榮耀，她那在賈府寶塔尖的地位罷了，而寶玉，外祖母看似疼寵無比，其實又何嘗不是處處算計着他，便是寶玉的親事，外祖母想來也早就已經有了她自己的想法了罷？什麽金玉良緣，什麽木石之盟，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可嘆那些個攀高踩低之輩，還在那裏算計個不停，最後又有哪個會有好結果的？

念及此，黛玉心中又不覺有了疑惑，因開口問賈赦道：“大舅舅，你适才說你對不起我娘，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賈赦聽了，嘆道：“我說了，也不怕你怪我。其實你娘親的身體在出嫁前是極好的，不然也不會有那氣力成天家的偷出門去玩了。”黛玉聞言，便問道：“那娘親為何會三十歲不到便去了呢？”

賈赦道：“當初我與你外祖母約法三章，其中有一條便是關于敏妹妹的親事的。那一年正值先皇選秀，那時的敏妹妹可謂是京城第一女，沒人不知道她的才名的，因此你外祖母便要将她送進宮中選秀。而那時敏妹妹與我的感情最好，你外祖母便以文氏來要挾我，我無奈之下，只得勸說敏妹妹入宮。

我那時一心要與文氏厮守，因此雖說明知她心系你父，但終究還是傷害了敏妹妹。敏妹妹知我為難，因不想給我添麻煩，便含淚上了去宮中的車轎。可是後來，我也不知道你們林家跟皇家是不是有什麽瓜葛的，因此你父親竟得向先皇求得恩旨，在那數千名秀女中求得敏妹妹為妻，并由先皇親自賜婚的。不過，不管如何，敏妹妹最後得嫁如意郎君，我也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心中的負疚感卻是減輕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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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怎麽也不曾想到的是，當時鬧洞房的時候，我送去給敏妹妹的吃食中竟是會被下了絕育之藥，也幸好如海發現得早，可是敏妹妹的身體卻也終究垮了下來，以致于生下你後沒多久便自去世了。”

黛玉聽賈赦如此說，心中一顫，有些遲疑的問道：“難道是外祖母？”賈赦點了點頭，道：“正是，因為你外祖母憎恨你娘親嫁給一個沒落的王孫子弟，又恨林如海毀了她的富貴大計，因此便命你二舅母在那吃食中下了絕育之藥，她知道我定會将那吃食拿給你娘親吃了的。”

言罷，又頓了頓，道：“你娘親後來也知道了你外祖母在吃食中下藥的事，傷心之餘她便立下毒誓，今生今世絕計不再踏足京城一步。而事實上，你娘親卻也是說到做到了。”

黛玉因又問道：“那爹爹又為何要送我來這府中呢？”賈赦道：“你還記得嗎？你爹爹從小将你當做男兒來養育，說是因為沒有兒子的關系，其實不然。你爹爹曾經說過，林家不論兒女都不會是什麽凡夫俗子，而讓你到這府中來，主要是想要歷練你的意思。”

言及此處，賈赦亦不再多言，只從袖中取出一只四寸見方的紫檀木盒，交給黛玉道：“這是你爹爹臨終前交與我保管的林家的所有家産，其中有金票十張，每張是一萬兩的面額，另外有十張一百萬兩面額的銀票，以及二十張十萬兩面額的銀票。你拿去好好的收着。”

黛玉聽說，不由得一驚，打開一看，裏面卻是一本《詩經》，而将那《詩經》細細翻看，卻都是一張張的金票銀票，不由得暗嘆爹爹心思缜密，卻也不由得好奇，道：“大舅舅，當初林家的財産不是由琏二哥哥處理了嗎？”

賈赦道：“你琏二哥哥處理的不過是表面上的那點子財産罷了，真正的林家家産早在你琏二哥哥到揚州去之前他便托付給我了，因為他知道我一定能為你守好林家的財産的，我也确實是幸不辱命。”

黛玉謝過了賈赦。賈赦見夜已更深，也知自己這一行怕是攪了黛玉的睡眠，因而便自遞給黛玉一個香囊，道：“你若有心離開這府中，只需将這香囊打開，取出裏面的一塊香拿來燒，定會有人前來相助。”言罷，便徑自離開了潇湘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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