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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年 ◇

今晚上別走了

夜深沉。

不管今天一天怎麽驚心動魄千轉回腸, 高三狗該學習還得學習，該睡覺的時候還得睡覺，意志力這東西付朝從來最富裕。

從秦家回來又做了一套卷子的付朝終于爬上了床。

高朗早在一個小時前就被付朝趕上床, 不準看書看手機, 閉目養神, 睡覺。

沒有甜蜜親親，沒有激情擁抱，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欲語還休，什麽都沒有。只有不容反駁的凝視，好像他多用一分鐘眼睛都是找死。

“我以為你不會要。”剛下意識握住枕邊的大手，那頭就說話了。

“我吵醒你了？”付朝皺眉。

“沒有。”高朗在黑暗中勾勾他的手, 聲音都帶着笑,“你不睡我睡不着。”

“那也閉上眼休息。”

“你比我爸還管得嚴, 早知道就不該告訴你。”

“晚了。”付朝涼涼的說,“以後你的眼歸我管。”

“完了，這算是徹底沒自由了。”高朗嘴上假假的抱怨, 嘴角卻是大大的裂開，心裏就是高興。他戀愛了，哈哈，他戀愛了！管他未來如何, 現在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哼哼。”

“要不要我也上交銀行卡房産證股權書？”

“先放你那暫存，以後都是我的！”付朝說完自己先笑了，低低的笑聲在不大的宿舍蕩開，惹得高朗再也躺不住, 直接翻到付朝床上, 把人壓在身下, 狠狠的親了一口。

“付朝，我真高興，特別特別高興。”他居高臨下的盯着心上人的眼，神情認真到虔誠。

付朝勾住他的腰，瞪他，“你是高興了，哪兒知道追你多費勁，我洪荒之力都要用光了。”

高朗低頭親親他的眼，“那換我追你？”

“沒工夫。”付朝把人往旁邊撥拉撥拉，“躺好，把你擠下去。”

高朗背靠着床欄，一手攬着付朝的腰，一手支着腦袋，喜滋滋的看着懷裏的人，越看越高興越看越喜歡，光看還不算，他還摸，摸摸眉毛摸摸眼睛，接着滑到鼻子最後停留在那張漂亮的嘴唇上流連忘返。

付朝一把抓住作怪的手，臉上發燙，語氣不由的帶上嗔怒，“看什麽看，回去睡覺！”

“想抱着你睡。”高朗直接把頭埋進付朝脖子裏，無賴得像個孩子。

付朝瞪他一眼，卻發現瞪了個空氣，忍不住笑了。

“你說天底下愛孩子的家長是不是都給孩子塞東西？”

高朗捏着付朝的頭發嘟囔，“差不多吧，也看人。”

“東西收了他們心安。”付朝淡淡的，“我也不嫌錢咬手。”

“這跟你一貫作風不太像。”

“我需要錢。”

高朗一下子擡起頭，神色緊張的問，“怎麽了？你遇上什麽麻煩了？”

“不是麻煩。”付朝把人按下去，一手捂住他的眼，冷酷無情的命令：“碎覺。”

黑暗裏不算柔軟的手好像有無限魔力，就那麽捂着高朗都覺得滿心歡喜。

我戀愛了呀。怎麽就這麽高興。

可高朗這份高興卻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好像談了個假戀愛！

每天一睜眼就看不見他那個傳說中的男朋友，早安吻沒有，約會沒有，偷偷傳小紙條沒有，什麽都沒有，只有無盡的學習。

是的，付朝更忙了，每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好像跟他多說一句話都耽誤他做一道題，要不是每天還管他吃水果補維生素早睡覺，他都以為那天表白是做了個春秋大夢來着。

高朗那叫個郁悶，可再郁悶也沒用，誰讓他們是高三生，他們不忙誰忙？

緊接着沒多久就是期末考試，他以為考完總能約會了吧，放假呢，不約會還談什麽戀愛！

是，他們約會了，天天的在他的收藏室約會。還沒放假男朋友付朝就買了一堆的醫學書回來，天天抱着那醫學書一看就是一天，吃飯都得他提醒，更別提跟他卿卿我我了，他偷親一回人家都嫌他阻礙視線。

就這麽連續一個多禮拜，高朗的怨念都快要形成實質了，他知道付朝這是在關心他的眼，可是你也好歹關心一下你男朋友的感情呀。

既然已經破釜沉舟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他們不應該去做一些轟轟烈烈的事嗎？就算不用轟轟烈烈那也得甜甜蜜蜜吧，可這天天窩家裏學習看都不多看他一眼算怎麽回事？

“外頭下雪了。”高朗送上一杯果汁。

“哦。”付朝翻了一頁書。

“中午想吃什麽？”他繼續努力。

“随便。”付朝依舊沒擡頭。

“累了吧，歇會兒。”高朗在他旁邊坐下，遞給他一塊小蛋糕。

“不累。”扒拉開眼前的手，付朝在本子上記下幾個字。

高朗勻口氣，笑着繼續找話，“旁邊開了個電玩城，可好玩了，晚上去看看？”

“沒空。”付朝直接換了個位置，躲開沒事找事的煩人精。

高朗那叫個郁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拼命想博家長關注的小孩，用盡力氣都換不來那個人一個關注的眼神，不行，他忍不了了！

大步跨到付朝面前，高朗擡手就把書合上，居高臨下且嚴肅認真的看着面前的人，“付朝，我們需要談談。”

“談什麽？”付朝不耐煩的擡頭，完全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

“你真的在跟我談戀愛嗎？”

付朝跟看蛇精病似的看他，“難道我在跟你過家家？”

高朗被噎得夠嗆，“那你知道怎麽談戀愛嗎？”

“你看我像傻子嗎？”付朝更覺得這家夥有病，沒事找事的病。

又被怼的高朗頓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把話挑明，“那你能不能不成天抱着你的書？能不能做點戀愛人該做的事？你看看我們那兒像談戀愛啊，學習小組都沒這麽用功。”

“戀愛該做的事？”付朝終于開始正視眼前的人，“約會看電影逛街？還是吃吃喝喝到處玩兒？或者跟你去打球打游戲我在旁邊加油吶喊，這就是你說的談戀愛？”

“我也沒說一定要做這些……”高朗咽了口口水，這些他都想要!

“那你想做什麽？”

“就是我們一起做點什麽，或者什麽也不做都行……”

付朝有點不能理解，“什麽也不做，一起坐着發呆嗎？”

“那也很好呀。”相擁看夕陽，多浪漫！

“好你個大頭鬼！”付朝直接怼回去，“要發呆自己發去，我沒那閑工夫。”

“我就是打個比方！你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高朗氣得原地轉圈，這家夥腦子裏都是數學題嗎？有沒有身為男朋友的自覺？當初追他的時候不是挺積極，怎麽追到手就變得這麽敷衍！不對，這是連敷衍都不敷衍了，就是漠視！難道他已經不是他的最喜歡的人了嗎？男朋友保質期這麽短嗎？

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

“我反悔了，現在去約會！去吃大餐，去逛公園，去看話劇，去打球，就是不能在家看書！”說着高朗就要把人拉起來。結果，付朝屁股賊沉，一動不動。

“那些很重要？”

“當然！”

“可我覺得你眼睛更重要。”付朝突然一使勁把人拉的半跪在沙發上，擡手摸上他的眼，一下一下拂過他的眼皮，“你的眼多好看，我想治好它。”

這是那天之後付朝第一次說出對他眼的打算，可卻像是已經在心裏揣摩了千百遍，一出口就篤定到不容反駁。

猛不丁的高朗被狠狠的戳了一下心窩，不由的把臉上那只手握住。他以為付朝看醫書他只不過以為他是一時興起，他以為他們已經有了默契，只談戀愛不說将來，歡喜一天是一天。可現在他竟然說想治好他的眼，高朗這個心吶頓時又軟又澀，忍不住擡手摸摸自己的眼，自嘲道：“這就是借來的，世界頂尖專家都看過了……”

“那是他們的結論，不是我的。在我這兒一切皆有可能。”付朝眼神灼灼，“我要學習醫。”

“你別鬧了！”高朗吓了一跳，“你不是最喜歡物理，想當大學教授嗎？”

“我最喜歡你。”付朝突然攬住他的脖子，親吻上他的眼，“我喜歡你的眼看我的樣子，像是裏面住了星辰大海。”

高朗再也擺不出那副受了委屈讨公道的模樣，一顆心早化成了棉花糖，甜得心肝兒顫，軟得一戳就破。

就見他滑下沙發，單膝跪在付朝面前，虔誠的捧起他的雙手按在自己臉上，眼神溫柔到能把人看化了，“別這樣，別把前程跟我的病混一起，對你不公平。”

付朝卻是一笑，“我現在想成為一個最出色的眼科遺傳專家，這就是我的理想。你只不過是跟我的理想重合了，放心，不是為你犧牲奉獻。”說到這付朝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對我好一點，少提一點奇奇怪怪的要求，我時間很寶貴的。”

說完他突然一傾身在高朗嘴上啵了一下，緊接着跟拍小狗似的拍拍他的臉，打發道：“自己玩兒去吧。”

高朗……

我怎麽感覺自己被套路了？還套路得挺高興？

不管怎麽說反正高朗是消停了，不僅消停了，還跟着付朝一起啃起了書。以前學習更像是完任務，要說多主動絕對沒有，純粹就是不想被付朝甩下。可現在卻是主動學習，付朝都為了他們的将來那麽努力了，他怎麽能拖後腿？

什麽？付朝也沒說要跟他過一輩子？這還用說嗎？他不的都已經在做了？

萬一真的能治好呢？到時候他眼睛好好的卻一事無成要啃老，想想就感覺在付朝面前擡不起頭，一灘爛泥怎麽配得上學神？

等高爸爸除夕來逮人，喜提奮力學習大可愛一枚。

果然戀愛讓人成長。

“是誰說不談戀愛不害人？哪個小狗說的？”小爸爸挑眉。

“誰說的？反正不是我說的。”高朗矢口否認，沒說，就是沒說！

“今年零花錢沒了。”

“小爸你不能老這樣啊！”高朗哀嚎，“我可是高三生，你怎麽能麽虐待一個高三生！”

“诶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記得你爸說過，他高中就是自己掙錢了，虎父無犬子，我看好你。”

高朗龇牙。

“男朋友呢？小朝呢？”

“讓他親媽叫走了。”

“真可憐，沒領證的人只能單過。”小爸嘲笑一聲，“不是單身狗，勝似單身狗。”

高朗怒視老爹，“高老板，管管你家那口子!”

就在他們打嘴仗的時候，付朝正在跟秦家人一起包餃子。

說是幫忙包餃子，其實更像是在被投喂，全家都可愛給他投喂了，嘗嘗這個試試那個，就連小丫頭都參與進來，舉着自己的吃的喂他，連老爸都不搭理了。結果就是還沒開飯他已經吃了個半飽，幾乎把家裏的吃的都吃了個遍。

全家寵愛寵得明明晃晃，半點都不遮掩。

付朝一直面帶笑容，努力配合大家表達善意，給什麽我就吃什麽，說什麽我就聽着，需要自己發表意見也都句句順耳，就是手裏的餃子都捏得漂漂亮亮，讓人找不出一點不是來。

臉蛋漂亮，笑容漂亮，說話漂亮，儀态漂亮，連包的餃子都漂亮，看了賞心悅目，聽了心神愉悅，可謂是做客的典範。

沒錯，就是做客。雖然按理說這應該是他的家，可在他心裏這裏更像個極為友好的親戚家，在親戚家自然要客氣的。

在他看來當親戚走動就挺好，從十來歲基本就自立更生，有家還不如沒家，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突然間現在又有了一個家，他總覺得別扭，不說格格不入吧也沒有辦法完全融入其中。

十幾年的鴻溝不是短時間能夠撫平，更不是一句血脈親情就能彌補。雖然大家都在努力釋放善意。

還是先當親戚吧，雖然他也沒什麽去親戚家做客經驗，僅有的幾次也是來這裏。

他帶着這樣的心态做事說話自然也影響到一家人，在坐的哪個不是人精，可沒有一個說破，反倒更體諒他不容易。就是老太太看得難受想說什麽，卻看見老爺子微微搖了搖頭。

老太太借口拿東西出去哭了一鼻子，回來又是那個談笑風生的大美人，指使付朝拿着拿那，末了還拍了一下他屁股，笑罵一聲，“傻小子。”

付朝被拍的一愣，繼而帶着完美笑容臉上終于出現一絲意羞澀，意外的動人。

伴随着電子鞭炮聲，團圓飯終于做好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好些菜都是付朝喜歡的。

“終于團圓了。”老太太感慨萬分，“我都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一天，我真高興。”

“誰能想到呢。”老爺子附和一聲就改了話音，“來，為我們今天團聚，碰一個。”

“小朝還小，別給他喝酒。”老太太趕忙說。

“媽，他成年了。”老大無語。

“那也不行，高三生，不能碰酒。”說着就拿了罐飲料放他面前，“別聽你哥的，咱不喝酒啊。”

“嗯。”付朝微笑着，半點意見沒有。

“行吧行吧，來來來，為我們團聚，幹杯！”

一家人歡歡喜喜的碰了杯，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才散。

“小朝，今晚別走了吧。”老太太小心翼翼的看他，試探的說，“你大哥他們一會兒就回去，你的房間我都打掃好了，床單被子都是新的，昨天才曬了太陽。”

終于來了。老太太有這個提議付朝一點都不意外，甚至他早就在心裏打好了怎麽回絕不傷臉面的腹稿。可看着老太太那期盼的眼神突然間就有點不落忍，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今晚在這兒睡一晚，這明天早上我給煮湯圓吃，你喜歡芝麻的還是花生的？水果的也有，要不我每樣給你煮幾個，你愛吃哪個吃哪個。”老太太繼續熱情的推銷她的湯圓，可誰都知道她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付朝幾乎是艱難的從老太太期盼的目光中，按下心頭些微負罪感輕聲說，“下回吧，回去還得做兩套題。”

“就一晚……”

“孩子高三呢，忙。你就別為難孩子了。”老爺子打斷老太太的話，笑着看向付朝，“以後日子多着呢，有的是時候回來，是吧小朝。”

付朝笑笑，沒吭聲。

又過了沒一會兒，付朝跟着老大一家在老太太的不舍中離開。

老太太在樓口看了很久都不願意回去，眼淚撲簌撲簌的往下掉，她的孩子還跟她生分呢。

“別哭了，讓孩子知道心裏不好受。”老爺子拍拍老伴兒的手，“我不是說了，咱們慢慢跟孩子處，感情總能處出來。”

“人都抓不着你跟誰處？”老太太一肚子委屈，“上學忙還能給他做個飯，現在可好，放假了人影都摸不着，要不是我硬把人叫來，這頓團圓飯都吃不上，明年考上大學更是一年見不上幾回面，你讓我怎麽不着急！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說着就錘了老伴一下，眼淚又滾了下來。

雖然他們相認了，可關系并沒有因為相認而變得緊密起來，除了在吃喝上能借着便利照顧一下，其他真就沒了，付朝這孩子太有主見太獨立，他們想插手都沒地兒使力氣。

老爺子能怎麽辦，他比窦娥還冤呢，可還得哄老伴兒，“別哭呀，仔細風吹了臉。你總得給孩子一個适應過程呀，我保證明明春節他肯定在家裏過，就是綁我也把他綁家裏。”

“你敢！”

“我不敢，我不敢，我哪兒敢啊。”老爺子邊說邊扶着老伴往回走，上樓梯時突然聽到聲響，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可入眼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心裏直嘆氣。

“你最好不敢！”

老兩口帶着遺憾往回走，期盼明年他們的孩子能跟自己更親近，而坐在公交車上的付朝也正望着來時的路，默默不語。

明年吧，也許明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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