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楊翰終究還是說到做到了。

他借口公司積壓的事情太多,第二天就吵鬧着出了院。

父母勸說不成,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決定。

蔣雲思來醫院接人時,楊翰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在床邊等待着。

“真不治啦?回家可沒護士照顧你。”他想掩飾昨晚自己的失态,故作輕松的說。

“家裏有你啊。”楊翰不讓蔣雲思幫自己拎東西,堅持自己拿起來随他往外走。

蔣雲思沒辦法,回首輕輕笑了笑。

聞着走廊濃濃的消毒水味,想到只身一人被留下的徐知,說沒有于心不忍是不可能的,但楊翰不願意因此而失去蔣雲思。

徐知是他年少無知留下的負累,而眼前的人卻是他全部幸福的指望。

為了負累一錯再錯就太可悲了。

回家輾轉反側整夜的蔣雲思忽然道:“你想來這兒看他,我也不會再管,全憑你自覺吧。”

楊翰回答:“我跟他講清楚了,我真不來了,而且我老是這樣也耽誤他,殘忍點說不定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呢。”

蔣雲思哼了聲:“還有沒有事騙我?”

楊翰沉默瞬間,說:“沒了。”

蔣雲思也沒追問什麽。

不是不願意誠懇,只是不想傷害對方,如若徐知再來鬧,再抖出什麽難堪的事,那也許就是自己的命吧,楊翰沒辦法再去增加蔣雲思對自己的不信任了,反而很在意說:“你想去美國工作,是真的嗎?”

“吓吓你的。”蔣雲思故作輕松:“就我這英語,簽證都拿不到。”

楊翰說:“你要是想去,我就陪你學托福啊,你想做什麽我就陪你做什麽。”

“我去了,那你呢?”蔣雲思問。

“我也去。”楊翰說。

“那你爸媽呢?”蔣雲思又問。

楊翰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道:“他們有他們的生活。”

“得了,好好過日子吧。”蔣雲思飛快的走下了樓梯,拼命想把生活的節奏拉回從前,想重溫這幾年有條不紊的溫暖。

楊翰跟着笑了笑:“我怕你有遺憾,人不能給自己留遺憾啊。”

蔣雲思沒再說話,直到走出住院部的大門,才道:“我真不差這一個遺憾了,月有陰晴圓缺。”

他們此時都決定忘記這幾個月不大不小的難熬,忘記忽然闖入又忽然離開的辰松,忘記不依不饒的徐知,努力去繼續從前的歲月。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刻發生的。

先是有路過的護士驚叫了聲:“天!有病人跳樓了!”

他們倆人和很多路人都詫異的順着護士指的方向擡頭看去。

果真有個瘦弱的身影從六樓走廊的窗戶站出來,幾乎沒什麽猶豫的,像片落葉似的飛身下來。

而後沉悶的巨響,驚叫的人群,都變成了空白的沉默。

那是徐知。

車禍傷到臉而毀容的遺憾,巨額債務無力償還的負擔,舊愛楊翰決絕的撒手不管。

一件又一件沉重的負擔,終于壓垮了一個并不算堅強的人。

蔣雲思震驚的目睹了整個過程,好久才看向身邊同樣震驚的楊翰,看到他臉上無比陌生的表情,一下子掉入了個預想不到的漩渦。

遠在美國的辰松依然過着他早已熟悉的忙碌生活,除了醉心于越做越大的生意,便是陪着沈妝盡孝,仿佛這樣不給自己留下呼吸的空間,就不會想起蔣雲思,不會想起他和楊翰幸福的生活,心就不會感覺痛了。

但沈妝怎麽會不了解親生兒子,身為一個女人,她很清楚的感覺到從北京回來的辰松變得很奇怪,這日趁着兩人共進晚餐,忍不住問道:“你又見到那男孩兒啦?”

辰松正再為母親倒紅酒,聞言愣了愣,笑道:“還什麽男孩兒,他和我一樣大啊。”

“啊,對。”沈妝恍然大悟:“時間過得真快,看我這腦子。”

“那是因為你一點沒變。”辰松彎着嘴角,再也不見青春期時對親人的叛逆與敵意。

沈妝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辰松只好道:“恩,他過得很好。”

沈妝很難過的看着兒子,早已不期望他能再度屈從婚姻,卻不想讓他和自己一樣孤獨終老。

背這目光弄得很不自在的辰松說:“幹嘛啊,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媽媽錯了,雖然道歉沒有用,但……”沈妝連嘆息都無力。

“嗨,都是我自己作的。”辰松還是笑,的确,他除了笑似乎也不能再做其他的表情了。

氣氛微微有些尴尬的時候,桌上的iphone忽然響起規則的鈴聲。

辰松看清來者,詫異的接起:“喂?”

對方是哭泣的程洛雨,似乎非常激動:“辰松,我們多管閑事了,這回出事了,怎麽辦啊?”

他們所剩的唯一關系就是蔣雲思,所以辰松也很緊張:“你別急,怎麽了?”

“徐知的事被雲思知道了,結果越鬧越厲害,前陣子徐知和楊翰又出了車禍……好像雲思逼着他們斷了聯系,徐知直接從醫院跳樓了……嗚嗚,還留了遺書……後來楊翰主動和雲思分手了……”程洛雨大概真的很難過,哭着說:“我本來是不喜歡楊翰的,可現在我好後悔自己多管閑事,雲思剛過幾年好日子,哎……我沒臉見他了,你要有時間,回來看看他吧……”

辰松本以為像徐知那種見錢眼開的人會自己滾掉,沒想竟然發展成這樣,一時間也有點蒙,茫然的恩了聲,又勸了她幾句才挂下電話。

沈妝察覺出異樣,沒心情再吃飯,起身扶住兒子僵直的肩膀:“怎麽了?”

辰松英俊的臉變得蒼白,眼神也十分複雜,夾雜着心痛,也夾雜着激動,過了幾秒,緩緩的變成了死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不該再去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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