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徐知跳樓當日便搶救無效死亡。
他家鄉失去聯系的父母終于殺到了北京,看了兒子的遺書便抓住楊翰大鬧不放,最後錢也賠了,安撫也安撫了,才憤憤不平的帶着骨灰離去。
因為這件事,楊翰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
蔣雲思知道他很自責,所以當這傻瓜跟自己說分開一段時間的時候,才被一種深刻的難過所擊中,真的是替彼此有苦說不出。
幾年的安穩平靜,竟然被一條血淋淋的生命毀掉了。
該怪楊翰優柔寡斷嗎,還是怪徐知貪得無厭,還是怪蔣雲思不夠包容?
似乎,怪每一個人,又似乎,怪不得誰。
“我看到樓下有你的快遞,就幫你帶上來了。”程洛雨這次拜訪的時候,沒化妝,顯得比以往憔悴些。
蔣雲思請她進來,微笑:“謝謝你。”
程洛雨尴尬的坐到沙發上低下頭:“別這樣講了,雲思,這事都怪我,我要是不那麽三八也不會給你惹這種麻煩……楊翰還不回家嗎……”
蔣雲思端來飲料:“他媽上禮拜把他的東西都搬走了。”
程洛雨一下子就哽咽了,擡手胡亂擦了下眼睛。
“嗨,根本就怪不得你呀,紙是包不住火的,要不是你我以後也會發現,倒是後他們陷得就更深了,結果也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裏去。”蔣雲思像是都想開了似的,淡淡的說:“是我自己處理的太生硬了,徐知能這麽多年沒名沒分的吊在那兒,想必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楊翰身上了……哎,這個人真傻……為何把別人看的那麽重呢?”
程洛雨抽泣了聲:“那你現在怎麽辦啊?”
“什麽怎麽辦,照舊開我的補習班,過我的日子呗。”蔣雲思側過頭。
“我是說楊翰,就這麽跟他分了嗎?畢竟你們在一起也五六年也啊。”程洛雨粗略的算了算。
蔣雲思嘆了口氣:“他現在見我,也許就更有負罪感吧,也許以後他自己會想清楚的。”
“我才不是關心他,我是說你怎麽辦啊!”程洛雨更急了。
“我不挺好的嘛,自己一個人又不是不能活。”蔣雲思拿過茶幾上的托福書說:“我報了個班補習英語,要是今年能考過的話,林深就可以幫我推薦工作了,到時候我也去美國見見世面!”
他講完笑起來,眼圈卻紅紅的。
程洛雨不知該接什麽話。
“其實我很心疼楊翰,但我也沒辦法啊……”蔣雲思微微歪過頭,看向窗外明媚的春光:“我還是很關心他,不埋怨他,他需要我的時候我還是盡可能的伸出雙手,只是也許從前我陪伴他的方式錯了,也許我們倆這輩子不管怎麽勉強,都不适合做情人,命該如此吧。”
“你知道的,我只希望你過得好。”程洛雨握住見蔣雲思的手:“你心疼他,我還心疼你呢。”
“其實……我從來沒這麽好過。”蔣雲思彎起嘴角:“總是為別人打算的我沒得到一個好結果,現在我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好多東西想明白了,這裏就輕松了。”
他拍拍胸口:“從小我就像個小醜,以為自己帶上面具,給別人他們希望的表演,大家就會得到幸福,其實并沒有啊,現在……我不想做那個小醜了,我想做我自己。”
程洛雨走了以後,蔣雲思打掃幹淨客廳,發了好久的呆,才想起她放在門口的快遞。
拿過來低頭仔細一看,竟然是從香港寄來的。
裏面是兩張張國榮十周年紀念晚會的門票,還有封字跡俊秀的卡片。
“雲思,高中畢業時就想帶你看哥哥的演唱會,可是當時人傻又愛面子,害你錯過了,現在雖然再沒有第二次機會,卻仍想邀請你到這裏來,看看十八歲的我,看看再也不會老去的張國榮。辰松。”
簡單的幾句話,一下子将蔣雲思的思緒拉回了十多年前。
他憋了許多天的淚水瞬間流了滿臉。
是的,錯過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但為何心仍舊跳動着,為何想忘記的事,卻來不及忘記哪怕一件?
蔣雲思很明白時過境遷。
蔣雲思很痛恨時過境遷。
雖然楊翰媽媽收拾的很仔細,卻還是漏了些零碎的東西,蔣雲思想到楊翰要用便替他收起來,也是想找個前往探望的借口,沒想到楊翰卻躲在爸媽家的卧室裏不肯出來。
“雲思……我看要不你先回去吧。”楊翰的媽媽為難的勸說道。
“阿姨,我就跟他說幾句話。”蔣雲思也不再打算打擾人家,起身朝樓上走去,到了楊翰的門前敲了敲:“你在聽嗎?”
裏面鴉雀無聲。
“別太……為難自己,我們都有錯,不應你一個人來承擔……”蔣雲思嘆息:“我明白徐知對你并不是毫無重量的,但人死不能複生,我們能做的只是把以後的路走好……你因為這個不想再面對我,我也不怪你,就希望你早點原諒自己,還有,多愛自己一點,以後有什麽事,還是記得來找我,就算我們做不了情人……我也還是你的親人……”
仍舊沒有回音。
“還沒好好說過這句話呢,楊翰,我很愛你。”蔣雲思疲憊的閉上眼睛:“就算這愛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種,卻也是永遠不會改變的那一種,你懂嗎?”
說完,他便輕輕的走了。
蔣雲思并不知道門那邊的楊翰靠着門哭的像個孩子,手裏抱着徐知剛上大學時的照片,後悔很多很多事情。
或許他知道,但那又怎麽樣呢?
這道坎坷,只有楊翰自己能找到出路,別人誰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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