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配對

“這就是你說的抛錨?”樓煥表情危險地把玩着手上的一根蓮花荊條, 這是他方才從汽車引擎裏抓出來的東西。

千裏迢迢趕過來,就為了收拾傻逼弟弟自己搞出來的殘局?

面對指責,秦昭完全不為所動,甚至懶洋洋地揉着臉:“這就是我說的抛錨。”

樓煥目光可疑:“你不要告訴我你除了複讀還有拆家的愛好。”

秦昭避而不談:“麻煩把它修好。”

樓煥:“你拿我當時光機工具人?”

秦昭:“沒有。”

“你有。”

“我沒有。”

“你有。”

“我沒有, 謝謝你, 哥。”

樓煥:“……”

半分鐘後,能力發動, 損壞的零件很快就變回了損壞前的狀态。

秦昭很滿意, 并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我跟着導航回去,就不麻煩你了。”

說着他就俯身開門,然而在此之前, 樓煥卻先一步按住了門把手。

“等等,弟弟,”長發擦着秦昭肩膀而過, 樓煥站的很近, 歪着頭,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答應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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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仍然擋在門口,沒有因為另一個人的擠入而退開:“難道不是來救我?”

樓煥一臉“你在說什麽傻話”的表情。

對視幾秒後, 秦昭攤手:“願聞其詳。”

樓煥這松手, 抽出根煙, 點了:“還記得你上次問的HETER嗎?十年前,我們對HETER的圍剿計劃其實是失敗的,突發的爆炸和火災讓這個邪.教組織最核心的一批人逃去了國外, 這些年來一直杳無音訊。由于明面上并沒有犯罪記錄, 國際警/察也懶得管。”

秦昭淡道:“然後?”

“然後他們最近‘複出’了, 不但回了國, 還在這個城市重建基地。隔壁市局連軸轉三天,倒是查到了些有趣的東西,現在這個案子已經徹底轉來了非人委特案調查處。”

——非人委特案調查處,顧名思義,“非人”、“特案”,缺一不可,否則是轉不過來的。

同樣,一旦被接手,就代表着涉及這個案子的必然有人類眼中的“超自然”存在,案子将被高度關注,人類社會将會花費十二分的精力,掘地三尺将新物種弄清楚。

樓煥看着秦昭的神色,試圖從中間找出些破綻,然而失敗了。

秦昭只流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非常公式化地接口道:“那你要忙了,祝你好運。”

樓煥說:“你就不好奇嗎?”明明之前還為了“heter”這個詞特地來問過一次。

秦昭回答地很快:“反正問了你也不會說。”他指了指日漸暗沉的天色,“沒什麽要緊事的話,我要走了。”

“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樓煥再一次打斷了他,無可奈何地嘆氣,目光卻緊盯着秦昭的眼睛,“我本來以為案子轉過來是因為你,還想着怎麽才能給放火燒山的你減刑,後來才發現并不是,那批逃出國的人裏,真的藏着一條非人實驗品,和一堆不明生物的蛋。”

“就在昨天,當年被燒毀的主機被我們處裏的技術隊複原,打開後才發現,那種實驗品本來應該是一對,只是在跑路的途中弄丢了一條。”

“我們初步判斷這種半人半魚的生命體是高智慧生物,學習能力很強,習性與人類相似,甚至可能還有純人類的拟态——也就是說,他們完全能融入人類社會。”

“那麽現在問題來了,”樓煥微微笑着,四指收攏、食指彎曲內扣,敲了敲車後窗玻璃,“逃走的那一條,是不是被你撿到了?”

玻璃窗做了不透明處理,從外面看不出裏面的情景。

然而看着秦昭沉默的臉龐,驟然壓低的眼睫和微微向下的唇線,樓煥就知道自己賭對了,難得的成就感從他的心中油然而生:“弟……”

“把煙滅了。”

樓煥:“嗯?”

秦昭面無表情地重複:“把煙滅了。”

“哦。”樓煥快速照做。

秦昭按上車門把手,這次沒有人阻止,車門被輕易的拉開,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暖風。

空調被開得很高。

光線幽微,皮面沙發椅的深處蜷縮着一個“人”,長發胡亂披散,大概是嫌熱,薄毯被推下了一個角,露出的一段光潔的後肩上,幾處暧昧的青紫於痕十分顯眼,看起來單薄而柔弱。樓煥很快移開目光朝下看去,只見薄毯蓋不住的地方赫然是一條整段的魚尾,沿着漏入的光線閃着銀光,如同夜幕中的星子。

尾巴尖段垂落地上,纖長輕薄的魚鳍散了一地,濕嗒嗒的,有種水色特有的光澤。

一條成年期的銀色人魚。

說不出沖擊力更強的是這種夢幻中的生物真實存在,還是夢幻中的生物十分接地氣地睡成一團,樓煥只覺得吼間幹澀,幾次張嘴,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弟弟……”

冷風裏,人魚縮了縮身子,秦昭迅速把車門關上,不悅地看向他。

千言萬語彙聚胸口,最終,樓煥說:“……你把別人老婆給睡了。”

秦昭說:“別人?”

樓煥輕而易舉地說出了調查到的真相:“這條是當年他們找來給研究所裏的那條土著魚配種的。”

秦昭“嗯”了一下:“現在是我的了。”然後動作流暢地坐進了副駕駛位。

樓煥:“……”

看着僅剩的駕駛位,樓煥黑着臉,總有種被坑了的感覺。

等待發動車子時,樓煥無意間往後瞥了一眼,目光忽然凝滞——貓毛。

“你不要告訴我,”他舔了舔嘴唇,“你還變成原形了?”

秦昭閉目養神:“有什麽問題嗎。”

樓煥嘆氣,喃喃低語:“或許配給魚還更好一點,至少不用擔心哪天醒來發現自己在餐盤上。”

後面忽然傳來了一聲低哼:“秦昭……”

沙啞又柔弱,氣息全吞在喉嚨裏,非常惹人憐惜。

樓煥瞬間噤聲,看向副駕的神情很是戲谑:“叫你呢。”

不用他提醒,秦昭已經從側面探出了頭朝後看去,然而下一秒,就聽到那道聲音在睡夢裏也毫不留情地低罵道:“個傻逼東西,遲早宰了炖貓肉……啊……貓之大,一鍋炖不下……”

然後是砸吧嘴的聲音。

秦昭默默收回目光,重新開始閉目養神。

樓煥:“…………”

可以,兩級反轉。子非魚,安知魚之食譜?

另一邊,雨幕中,黑色捷豹疾馳上高速。

俞珪斜倚着車窗,目光投向景色飛速後退的窗外,輕嗤:“開得這麽快,真像是夾着尾巴逃跑。”

司雪濤的臉色很不好:“有尾巴的可不是我。”

“自取其辱。”技術為零還跟蹤。

“……”

“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麽在意,”俞珪說,“就算有了新對象,他身上非人的特質也不會減少。”

司雪濤沉默半晌,道:“我就不能真心喜歡他麽?”

俞珪異樣地看着他,像是聽了什麽笑話:“喜歡?誰為愛做一?”

“……”

司雪濤咬着牙,心中的刺被戳到感到非常的不爽。他天生就是彎的,交往過的男人也不少,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gay達失誤。

不可否認,最初吸引他的是對方身上那種與衆不同的感覺。俊秀的面容只是一塊敲門磚,常年捂不熱的皮膚,清冷如水一般的嗓音,總是柔順、仿佛能反射出銀光的長發,才是更讓他魂牽夢萦的存在。

本來只是抱着近距離觀察的心思,然而随着交往加深,司雪濤卻驚恐地發現有什麽東西在不斷改變,溫柔,強大,責任感,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心也在不斷地陷下去。

于是本來最吸引他的特質,卻成了感情升溫的絆腳石。

而且……

他媽的,為什麽讓他這麽動心的家夥,硬件根本挑不出一絲錯……會是他們種族裏的雌性?!

司雪濤心裏不爽,也不想讓始作俑者爽,他冷笑着,陰陽怪氣道:“別忘了那本來可是你的東西,皇後跑了這麽多年,還跟騎士長睡了,難道國王你不急?還是說,你其實更喜歡ntr?”

俞珪一針見血:“你是在變相地告訴我你是太監的身份?”

司雪濤:“……”他氣得砸了座椅一拳。

像是還嫌不夠,俞珪繼續道:“他是故意的。”

司雪濤沒反應過來:“誰?”

“秦昭。”舌尖貼着齒根,緩緩道出了這個名字,俞珪淡道,“他知道我們在看,所以故意做給我們看。”

上了高速後舉目所望皆是車輛,速度不得不降下來,終于冷靜下來動腦子去思考,司雪濤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他一開始就什麽都知道?”

——“我們”,說明不但知道有人在跟蹤,還知道跟蹤的人到底是誰。

俞珪點頭。

司雪濤不可置信:“他怎麽……”

“誰知道呢,”俞珪打斷他,單手支着腦袋,空閑的手上把玩着銀魚吊墜,語氣散漫,“不過沒什麽關系,他總會回到我的身邊。”

這個“他”不用說明,司雪濤聽得只想笑,忍不住繼續陰陽怪氣:“你那麽失敗,又那麽自信。”

俞珪卻不再反駁,只是瞥了他一眼。

司雪濤呼吸一緊。

——沒有憤怒,也沒有所謂的自信,那完全是一種高高在上、懶得對蝼蟻産生任何情感波動的眼神。

深深的挫敗感忽然襲上司雪濤心頭。

終歸是不同的,他想,我與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輕輕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響起:“皇後的義務就是抹殺自己,全心獻與皇家,誰忘記義務,誰就會滅亡。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畢竟比起這種天降,我們之間才有着更深的聯系。”

這次司雪濤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句話是在回答先前的自己。

之後的路程,兩人一路沉默。

下過一場雨後,氣溫再次驟降。

然而再冷的天也凍不住廣大同學們火熱的心。

令所有參賽者都沒想到的是,這場十大歌手官方直播間的熱度會上網站前十,其中兩個參賽歌曲的屏錄更是接連上了首頁推薦和熱搜。

一個是唐雲的柔美女高音民歌單曲《九兒》,一個就是祈玉與秦昭的音樂劇曲子《若我想跳舞》。

超高的質量讓三人在網上的讨論度奇高,A大和附近大學城的同學們感覺胸前的紅領巾都更鮮豔了,十分長臉。

随着超高讨論度,在評論區裏異軍突起的竟然是後者的cp粉,然後被更為黑馬的“真相黨”打倒,并開啓下一輪。

[雖然吵得很兇,但莫名有種老夫老妻感是怎麽回事?]

[srds,我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他倆的關系其實夠嗆,這次上臺完全是被安排,連選的歌都在皇城pk]

[相愛相殺歡喜冤家這不是更香了!]

[歡喜個屁,他們學姐都說了,兩個人見面是真掐,第一次在社團見面一個就潑了另一個一褲子酒精。腐人不要看到倆男的就磕好嗎?]

“……”

祈玉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編輯了一條回複:[那個,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這是有原因的,潑酒精是為了替另一個解圍呢?]

[哈哈哈哈神他媽潑酒精解圍,什麽圍需要這樣解,尿褲子嗎?]

祈玉:“…………”

“看什麽呢。”低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幾步就到了耳邊,“吃點東西。”

祈玉面無表情:“滾。”就是這個王八蛋害得他肚子足足疼了兩天。

秦昭這些天來已經習慣了這個字眼,左耳進右耳出,把東西放到床上桌前,道:“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祈玉終于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然後就聽到秦昭用一種探讨學術性問題的口吻:“你這樣怎麽上廁所?”他看向被層層被褥藏在下面的鼓包,“魚尾不太方便吧,如果有需要,我抱你去?”

祈玉的眼睛都快要開始噴火:“你也可以把我放回水裏。”

秦昭嘆氣,仿佛真的很無奈:“不行,放回去你就要冬眠了。”

祈玉就不理他了。

自那天比賽已經過了兩天,這兩天祈玉一直在水裏,肚子裏灼燒一般的痛,腦袋卻一直渾渾噩噩,不是在睡覺,就是在去睡覺的路上。

直到今天早上被強行撈出了泳池。

離開水面,他逐漸清醒過來,才發現泳池裏已經完全變了樣——在他自己都不清醒的狀态下,一層又一層的鮹絲已經勾勒出了巢穴的模樣,外面是一張大網,裏面白色殼狀物做基地,上面纏繞着柔軟的絲線,吸附在泳池壁。

大網有一個破口,顯然是被外力破壞。

除此以外,泳池裏還飄着幾塊片好的魚片,看起來很新鮮,可惜無人問津。

“一開始我給你扔的是兩條活鲈魚,”秦昭當時是這麽說的,“後來發現你竟然打不過它們,還被它們逼到角落裏抱着肚子發抖,連絲都不敢吐,就幫你把它們變成了生魚片。”

“結果你還是不吃。”

“你已經不吃不喝兩天了,蠶寶寶都沒你敬業,我只能把你撈出來。”

祈玉感覺很疲憊,身心都是。

一方面他迫不及待想回到水裏,繼續完成沒做完的工作,一方面又不願屈服于這種來自于血脈深處的本能。

“吃點東西。”秦昭再次道。

祈玉垂眼看去,被端來的是一個小碗,裏面盛着橙黃色的糊狀物。

端起來嘗了一口,是南瓜啊。

雖然沒什麽食欲,但這種不需要咀嚼的甜糊糊還算勉強能入口。

“嘶——”

剛把碗還給秦昭,被迫在別墅裏住了好幾天的青青快速游過來,到床前後變成一個小人,很是欣喜,“媽媽!”

祈玉接住小人,無奈道:“爸爸不行的話,你叫哥哥也行啊。”

青青站在祈玉掌心,比了比身高:“看——”

小蛇還不太會說話,只能比劃,祈玉看懂了:“又長高了。”

青青很高興:“新衣服!”

祈玉笑道:“好。”反正鮹絲那麽多,随便抓一把就是。

得到答應青青很是滿足,重新變成了翠青蛇的本體,在祈玉手上轉悠了一圈,便猛一紮子朝着他尾巴上游。

祈玉來不及阻止,青色尾尖一閃而過,青青已經鑽進了被子裏:“有弟弟嗎——”

“……”

祈玉心道不好,然而已經來不及,果然,下一秒,已經端着碗走到門口的秦昭又折了回來,居高臨下看着自己。

“……幹嘛?”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

祈玉目光躲閃:“沒有。”

秦昭挑眉:“什麽弟弟?”

祈玉說:“什麽什麽弟弟,我好困,要睡覺了。”

秦昭沒有再說話,取而代之的是——他直接一把掀了被子。

祈玉:“!”

柔軟的蠶絲被被掀開了一個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泛着銀藍光華的尾巴,鱗片整齊,一塊就抵得上翠青蛇小半條身子。

而更引人矚目的是……只見被窩深處,兩個巨大的墨綠色“牛油果”正頭碰頭挨在一起。

那條尾巴還在欲蓋彌彰地往上遮。

那是兩枚質地特別堅硬的綠皮大蛋,一枚能頂四枚雞蛋的大小。

看着秦昭逐漸凝重的神色,祈玉頭都大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秦昭拿起一只,墊了墊,粗略估計起碼一斤。蛋殼非常厚重,手感冷硬,簡直像是個石頭。

“沒關系,你慢慢解釋。”他說。

“……”

已經無路可走,祈玉深深嘆出一口氣,自暴自棄地挪開了尾巴,示意秦昭把蛋放回去:“這是鸸鹋蛋……鸸鹋你知道麽?就是澳洲鴕鳥,特別特別大的那種。”

鸸鹋秦昭還是知道的,他有些遺憾地把蛋放回去:“哪來的?”

祈玉面頰微紅:“……網上買的,今早剛到。”

秦昭:“……”

秦昭又問:“這蛋,它受精了麽?”

祈玉尾尖蜷了蜷,有些難以啓齒地嗫喏:“我問了,說是能孵出來,但我一條魚應該是孵不出來的——有總比沒有強,起碼能騙騙自己。”

“……”這蛋的顏色也挺有意思的。

秦昭看着那兩只巨大的綠色鳥蛋,陷入了迷之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皇後的義務是抹殺自己,全心獻給皇室……“同樣出自音樂劇伊麗莎白

挨個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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