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恐懼

那件浴袍帶子并沒有系緊, 衣領大敞,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大半片胸腹。起伏鮮明的線條說不出的性感,從偶爾露出的東西來看, 浴袍底下應該也是挂的空擋。

但頭發和衣袍都是幹的, 應該是還沒洗。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喜怒, 走過來的速度不算快, 但步子很沉穩。

祈玉的呼吸有些不暢,想移開視線,但不知為何, 大腦清晰叫嚣着某種不妙,目光卻無法移開分毫。

他看到了秦昭剔透碧瞳中自己的倒影,垂落下的幾縷發絲柔和了面龐輪廓, 碎發下的眉宇蹙起, 唇線和下颚都緊繃到了一種程度——那是身體如臨大敵的表現。

他的身體在先一步、本能地感到恐懼。

這個房間不算大,兩人很快站到了面對面的距離,祈玉終于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将目光投向一邊:“……不洗澡過來做什麽?”

“哪來的。”

“什麽?”

銀色魚形吊墜被捏起來, 秦昭問:“哪來的。”

“……”祈玉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冷靜地回答, “網上買的。”

聞言, 秦昭做出了一個出乎祈玉意料的動作。

他低下頭,湊上前去,将吊墜放在鼻尖嗅了嗅。

祈玉心道要遭, 然而還來不及做出反應, 下一秒, 秦昭已經重新擡起了頭。不算明亮的燈光下, 那目光黑沉沉地,自下而上看着他,祈玉手指屈了屈,清晰聽見了自己心髒撲通一聲巨震。

秦昭的喉間發出了似笑非笑地一聲輕哼,轉而拉起他的手腕,轉身就往外走。

那股力道巨大,祈玉幾乎是被拖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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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什麽瘋……松手秦昭,讓我先穿個拖……”

“鞋”字還沒出口,人已經被拖進了一個房間,熱氣夾雜着水霧撲面而來,層層氤氲袅袅,嗆得祈玉霎時咳嗽起來。

浴室?

水霧太多,幾乎什麽都看不清,他捂着嘴,還沒喘勻氣,身後又是一股推力。

“咳咳……啊!”

嘩啦水聲中,祈玉直直摔進了一池溫水裏。

下落時,本能讓他抓住了什麽,黑影落下,才發現抓的是浴袍上的那條腰帶。

秦昭沒有掙紮,順勢也俯身,撐在邊壁兩側。

不知是熱的還是氣的,祈玉的面頰已經一片緋紅,腦袋也被蒸得發暈。他想從浴缸裏出來,卻被秦昭從上壓着,甚至連坐起來都做不到。

秦昭越過他,伸手拿下了一邊的花灑,調轉方向,溫熱的清水直接對着他灑下來。

嘩——

“秦昭……你他媽……”

祈玉下意識舉起一只手在眼前,擋住面孔。

但這其實是沒什麽用的,噴出的熱水很快将他的頭發全部打濕,碎發濕漉漉黏在肩上,水珠順着頸子滑進衣領。

才換上的睡衣跟着浸在水裏,厚實的羊羔絨濕透後的觸感非常不妙,圍在腰上的毛巾早就散開,他覺得荒誕極了:“你現在又發什麽瘋?!”

“什麽瘋?”秦昭重複了一遍,霧氣模糊了他的面容,語氣依然聽不出喜怒。

他再次低頭嗅了嗅,随即轉換成了龍頭出水,不等祈玉松口氣,說出的話卻讓後者全身僵住。

“……真想吃了你。”

祈玉聽到了自己心跳發瘋狂跳的聲音。

好在秦昭很快就閉了閉眼,抹去祈玉臉上水珠,再睜開時,低沉道,“我現在想馬上上你,你也可以推開我,三秒內。”

祈玉頂着一頭水,不可置信:“……你瘋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識到對方說的是真的,秦昭的狀态不對勁,那種眼神已經完全不屬于一個人類,冰冷,殘忍,就像是……某種嗅到獵物後勾起了捕獵本能的野獸的目光。

但畢竟不是真的野物,屬于人類的意識在最後壓制着那些捕獵沖動,所以眼中逐漸遍布血絲,波濤洶湧。

他在生氣。

祈玉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秦昭,像是對着人類這面鏡子複刻的僞裝被怒火焚燒殆盡,又被最後的理智拉住——誰也不知道這種危險的平衡什麽時候會崩塌,拉緊的弦什麽時候會盡數斷裂。

說不定就在下一秒,野獸就會露出獠牙,叼住他的脖子,咬破下面脆弱的大動脈。

他清晰地意識到,那兩句話的內容并不是相同意義的美化說法,而是正因為不能真的吃掉,所以才換了個要求。

……我在他的食譜上啊。

電光石火間意識到這一點,樓煥的話語忽然回蕩在耳邊,祈玉的心髒快要跳出胸膛,連牙關都在打顫。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起溫情的求歡,更像是一種強硬的征服,他真的……太害怕這種狀态的秦昭了。

就算推開他,我真的逃得掉嗎?

“——當然。”

正當他絕望時,腦海深處的那個聲音忽然響起,很快回答了這個問題,繼而喋喋不休道,“推開他,快點推開,這是只沒被馴化過的貓啊,不會理解你,也根本不懂得珍惜!不如回到大海,回到種群,築巢,繁育,履行你的責任!”

說到後面那聲音已接近癫狂。

“……”

“為什麽?”秦昭的聲音遙遙傳來,甚至玩了個梗,只是語氣裏的肆意一點聽不出玩笑的意味,“大概因為大家都是成年人吧,随心所欲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祈玉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方才喃喃着問出了經典的那一句“為什麽是我”。

其實本來不是對秦昭發問的,不過……也無所謂了。

秦昭的聲音逐漸蓋過了腦海裏的蠱惑。

成年人,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

不被什麽東西束縛,不被馴化的存在。

大概是水珠濺到了眼睛裏,祈玉眼中一片濕潤,幾乎要落下淚來。

“我不要去那種沒有聲音暗無天日的地方,”他對自己說,“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大概去他的肚子裏也比大海底好。”

暧昧熱氣中,溫暖水流下,祈玉勉強挪了挪身體,一條腿上綴着的銀色齒甲顫顫巍巍勾上浴缸邊壁,發出極輕微的“叮”聲。

水流因為他的動作劃開,層層疊疊蕩漾。

像是被取悅到,秦昭跪在浴缸中間,低下頭吻他。

下一秒,尖牙往下,卡住了柔軟的頸側。研磨,吮吸,仿佛是用這種方式解氣,又仿佛真的在選一塊合适的地方下嘴,品嘗連血帶肉的鮮味。

疼痛是其次,要害被一只貓這麽啃着,祈玉吓得肩膀恨不得縮進水裏,連呼吸都哽在喉嚨口。

他顫抖的指尖摸上秦昭下颌,小心翼翼扳過來,看着那張英俊帥氣的臉孔,說:“你再親親我。”

對視幾秒後,秦昭終于笑着貼上了他的唇。

出乎意料的,這個吻變得十分溫柔。另一個人高熱的體溫順着相連的唇齒不斷傳遞過來,祈玉目光迷離,有那麽一瞬間,什麽都被抛之腦後。

心髒逐漸落回原位,祈玉疲憊不已,全身不住發軟,快要融化在這個熱度裏。

……

淋浴間,幹淨的熱水不斷順着頂噴花灑噴出,像是數十條銀線,從天而降。

濕滑的瓷磚壁上靠坐着一個人,蒼白的皮膚得幾乎與瓷磚融為一體,長發濕漉漉貼在身上,不斷有水珠順着優美的下颌線條滑落,掉到彎曲的膝蓋上,又消失。

他似乎疲倦到了極點,連動一下眼珠都懶得,眼睫下垂,微紅的指尖松松放在身體一側,整個人斜靠牆面。

然而不過一會兒,膝彎又被一雙手臂抄了起來。

祈玉簡直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的精力好像源源不斷,但他已經完全麻木了,當說話并沒有意義的時候,他連嘴都懶得張,只是沉默地接受。

身體已經适應,很輕易也很合拍,他聽到了一聲夾雜着疼痛和滿足的喘息,來自他自己。

秦昭把他扶了起來,背對花灑。

兩條腿仿佛不是自己的,腰也軟得像一攤泥,祈玉完全跪不住,只好向前半趴下。恍然間,他有種自己也成了一只四腳走獸的錯覺。

大概是也是貓吧,還是對方的母貓。

……媽的,亂想什麽。

難堪和羞恥讓他閉上了眼睛。

“腰直起來。”

“什麽?”

“太滑了,這樣我抓不住你。”

“……”

祈玉撩了把垂到眼睛的頭發,只堅持了三秒,很快趴回原位。

他深呼吸,沒好氣道:“他媽的,真的很累。”

“累?”秦昭又開始舔他脖子,他今天對這個部位格外執着,“你在家裏躺了一天,哪都沒去,怎麽會累呢。”

祈玉搖搖頭,不想說話,只是像條鹹魚一樣癱着,完全放棄了掙紮,随便身後那人怎麽扒拉。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這具身體也需要秦昭才能養活小人魚蛋。

只是今夜過去,恐怕腰椎膝蓋又要酸個五六天。

好在秦昭也就那麽說了一句,之後便沒有再多說。

祈玉不知道的是,身後那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幾經變換,一只手,幾次三番摸上了他的脖子,又移開。

渴望把美的東西打碎是秦昭與生俱來的惡,看着身下完美的軀體,毫無反抗、仿佛已經自暴自棄了的樣子,他腦子裏想的卻是一些更糟糕的念頭。

但是不行。

“……”祈玉忽然發出痛呼,“輕點……你想把我捅成篩子?”

秦昭說:“知道貓長倒刺是為了什麽嗎。”

祈玉喘的不行,不想理他。

秦昭:“是為了把前任留下的東西全刮出來。”

“……”

祈玉說:“那你知道人魚長倒刺是為了什麽嗎?”

秦昭同樣沒說話。

“是為了讓那些沒有節制的傻逼趕緊交糧,然後萎掉。”

“……”

作者有話要說:

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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