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指令
一樓主卧。
把人洗幹淨放到大床上, 順手投喂了一只奶油面包,秦昭只穿着條平角短褲,站到一慢慢邊擦頭發。
祈玉靠在大枕頭上,眯着眼睛看他。這人雖然很狗, 但身材是真好, 胸膛看起來就很結實,腹肌健美有力, 腰下薄薄一層貼身布料勾勒出高挺的線條, 再下面是兩條長腿。
如果不是見過他的本體,說這是一只豹妖,祈玉恐怕也是信的。
秦昭注意到祈玉目光, 擡眼,含着笑問:“好看麽?”
祈玉啃了一口面包,說:“青一塊紫一塊, 像個調色盤, 挺好看。”
秦昭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後背和腰上的那些淤青傷痕,随口道:“心疼?”
“你覺得呢?”
“……”
祈玉問:“怎麽弄的?”
秦昭只吐了兩個字:“桃源。”
祈玉頓時蹙起眉,他對那個地方的印象非常不好,在他眼裏, 那種妖族可以肆意鬥毆的場所與打/黑/拳也沒什麽差別:“為什麽總是去那種地方。”
秦昭一哂, 沒有回答。
“……”祈玉識趣地住嘴。也是, 自己并沒有立場要求秦昭做什麽或不做什麽。
卧室內的空氣安靜了會,秦昭把頭發徹底擦幹,走到床前, 俯身, 揉捏起祈玉的小腿來。
有些讨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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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玉起初還在生氣, 後來就變成了哼哼:“好酸……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秦昭把丢在一邊的面包重新喂進他嘴裏:“溫柔了沒效果。”
祈玉:“……”
随着時鐘劃過一個小角度, 祈玉上下眼皮打架了許久,睡着了。
昏黃燈光灑在他的臉上,像是鍍上了一層柔光,有種說不出的溫暖柔麗。
秦昭把被子拉開,到祈玉胸口,又把祈玉唇角上已經幹涸的奶油漬抹去,感到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一汪汪地顫——直到目光再一次駐足在那個摻雜着明顯他人氣息的吊墜上。
他目光冷下來,拿着手機出門,撥通辦公室電話:“麻煩轉接你們主任……樓煥,我需要些資料。”
翌日清晨。
祈玉還沒醒,就感覺被子裏稀稀簌簌聲音不斷,惱火下,他直接給了隔壁一腳。
好像踹倒了什麽冰冷光滑的硬物,下一秒,那只腳的腳踝就被抓住,往旁邊一拉,緊接着腿間強行擠進來了一個滾燙的東西。
“……”祈玉強行被拉成仰面朝天的一個平面,不由勃然大怒,“秦昭——”
哺乳動物的早晨總是躁動的,什麽種族都不例外,如果例外,那就用刺激來讓它不例外。
秦昭把人抱進懷裏,輕車熟路捏着團軟肉往裏怼。
被窩裏暖融融的,人也是暖融融的,這可能是身為一條魚的祈玉能達到的最高溫度。
胳膊擰不過大腿,大腿擰不過秦昭,擰着擰着就癱軟不動了。
祈玉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嘴裏叽裏咕嚕地罵:“秦昭我幹李涼,你他媽是泰迪貓嗎……嗚,不行,給爺爬,今天還有事呢……”
秦昭把手機放到一邊,專心拽着祈玉完成大業。
相比起來祈玉要快一點,爽完他已經沒脾氣了,焉焉地喘着:“今天真的要去早課,你現在只剩十分鐘。”
秦昭的回答是翻身而起,加快進程,二倍速拉條。
……
“咕咕。”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
祈玉摸了摸肚子,沉默。
秦昭也是一愣,小聲嘟囔:“要麽不吃喝,要麽喂不飽,真難伺候。”
祈玉:“……”
早飯是烤面包和牛奶,唯一慶幸的是這次裏面的夾心只有芝士和培根,而不是花裏胡哨大雜燴。
快速解決掉,祈玉起身,看了秦昭一眼。
彼時秦昭正在慢吞吞喝牛奶,還拿着個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
祈玉拿了書包回來,換好鞋子,又看向餐桌旁。
“怎麽了?”秦昭疑惑道。
“……”祈玉說,“你今天不去學校嗎?”
秦昭:“不去啊。哦,你是要開車回去嗎?車鑰匙在你右手邊櫃子的第一個抽屜裏。”
祈玉幽幽看着他。
秦昭思考了會兒,懂了:“你……有駕照的吧?”
祈玉恨恨道:“有。”
秦昭:“哦,路上小心。”
祈玉:“……”
最後瞥了還在喝牛奶的某人一眼,祈玉拿起鑰匙轉身走人。
大門匡的一聲,被砸回門框。
秦昭:“……”
脾氣還挺大。
他回到書房,很快接收起那邊發來的資料,随着文件下載完成的“叮”聲,一下子打開了好幾個PDF和CAJ。
這麽多東西想一下子看完顯然不可能,更何況那些科研的總是喜歡從天文地理物種起源寫起,一會兒性的本質,一會兒sex和gender的區別,甚至還有份是介紹某種叫流蘇鹬的鳥類的。十幾分鐘後,秦昭已經覺得頭有兩個大。
樓煥果然不靠譜,這麽多東西裏,真正與他詢問有關的,恐怕不足一千字。
樓煥的視頻電話來得一如既往地巧:“如何?”
秦昭說:“不如何。”
樓煥得意地笑:“是不是看不懂?現在知道有一個全能哥哥的好處了吧。”
秦昭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想按那個紅色挂斷鍵。
“……別。”屏幕那邊的貍花貓瞬間警惕,見秦昭并無玩笑的神色,才無奈攤手,“你要的涉及機密,我直接把你最想要的結論告訴你吧。”
秦昭這才垂眸看向屏幕裏的貍花貓:“你說。”
“你搶來的那位在族群繁衍裏負責孵蛋,但跟鳥類不一樣,過程非常麻煩,身體會随之作出一系列調整,包括但不限于築巢、嗜睡、不進食等。變不回人腿,是因為沒有原料讓他生産孵蛋的東西,身體在抗議。”
秦昭:“原料?”
貍花貓打了個哈欠,胡須卷起,眨眨眼:“這都要我明說嗎,弟弟?”
秦昭沉默了會兒,問:“只有這一個原因?”
樓煥歪歪頭,回答得很巧妙:“目前對你來說能用的方法只有這個,其他的不可能,誰都做不到。而且這個辦法說不定也不行,貓跟魚畢竟還是有種族隔離的,只能說先試試。”
秦昭沉默許久。
樓煥敏感地察覺到什麽,又實在想不明白秦昭沉默的原因,最後試探道:“你不會是對條魚尾硬不起來吧?如果是這樣你趁早給人家還回去,你們本來也不适合。”
秦昭二話不說挂了通訊。
對面的貍花貓樓煥:“…………”
書房裏,秦昭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眼中醞釀着讓人膽寒的幽光。
昨夜莫名而來的信息重新在腦海裏出現,那一張張照片和最後的文字,回到別墅後看到的已經恢複的雙腿,以及之後祈玉心虛的欺騙和綿軟的态度……一切都指向那個答案。
本來他們也不是正常的戀愛關系,對方确實沒必要為他守身如玉。
秦昭向後靠在沙發背上。
他偏頭,挂在牆上的鐘表時針指向九,天色已經完全亮堂,陽光透過落地窗肆意灑入,點點金光勾勒出他此刻的模樣。
——一只懶洋洋、對着太陽公公打了個哈欠的毛絨絨大貓而已。
該補覺了,他想。
同一時間,祈玉已經上完了一節早課,正課間休息。
剛從廁所出來,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電不知是誰,號碼來自某個眼熟的城市。
聯想到什麽,他看了許久才接起來:“……喂。”
安靜了許久,正當祈玉以為不會回答時,那邊才傳出了淡淡的聲音:“小玉。”
是常見的長輩對小輩“小”字開頭的昵稱,但聲音冰冷,公式化,完全聽不出半分溫情。
上課的教室是最頂層,祈玉走向露天天臺,寒風吹開他并沒有扣緊的領口,也吹亂了額發。
他閉了閉眼:“爸爸。”
祈文光“嗯”了一聲:“最近怎麽樣。”
祈玉說:“還好。”
“快畢業了。”
祈玉沉默了會兒:“還有一年。”
然後就沒什麽話可以說了,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麽正常的父子感情。
再拖延沒什麽意思,祈文光也不是會打感情牌的男人,幹脆開門見山道:“交了男朋友?”
雖然是疑問句,但明顯不是真的疑問,只是個引子罷了,那個男人從來不會說沒有實際依據的話。祈玉手腕顫了一下:“嗯。”
祈文光說:“分了。”
“……”
“過幾天去見一個人,他應該也到了大學城附近,你們會很有共同語言。然後休學半年,什麽借口都可以,手續我來給你辦。”
叮鈴鈴——
上課鈴響了。
天臺上放風的學生們紛紛沖回室內,回到自己的教室,一動未動的祈玉顯得格格不入。
有人認出了他,在旁邊忍不住竊竊私語,最終只能依依不舍地回去上課。
祈玉翻了個身,背對從對面吹來的冷風:“這半年要我做什麽。”
這次對面那個向來強勢的人卻是頓了頓,像是在給雙方緩沖的時間,才吐出了三個字:“生孩子。”
“……”
那一刻祈玉簡直想笑,但過于荒誕,反而什麽都笑不出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問,“對方是誰?”
“與你是同族,叫俞珪。”
“……”心頭巨震之下,祈玉下意識沒話找話道,“這名字聽起來像個男的。”
“不然呢?”
“我也是男的。”理所當然的反問,仿佛絲毫沒感覺到裏面的問題,祈玉自嘲地搖了搖頭。
那邊一聲嗤笑:“小玉,不要跟我繞這個,很多事情我不插手不代表我就不知道,你只需要按我說的做。”
祈玉深吸口氣:“好吧,我能得到什麽?”
祈文光:“相比起別的孩子,你得到的已經很多了……算了,你乖乖聽話,我會給你想要的。”
——別的孩子。
祈玉輕聲問:“你知道我想要什麽麽。”
祈文光低笑,帶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低沉:“自由。爸爸答應你,每給實驗室一個孩子,就給你五年自由生活,随便你做什麽。這樣滿意嗎?”
祈玉說:“不,不用那麽麻煩,親愛的爸爸,我看穿了,自由根本不值錢。”
祈文光倒真有些意外:“那你要什麽?”
“股份。”祈玉緩緩道,“一個蛋換百分之五的公司股份。”
“……”
祈玉勾了勾唇,有種終于扳回一局的快感:“我本來就是您血緣上的兒子,這樣只不過是提前子承父業,您完全不會損失什麽,不是嗎?我不需要自由,我願意畢業後直接進入公司,在您眼皮底下為家産赴湯蹈火。”
“……”
“這不急于一時,您可以慢慢考慮。”祈玉道,“當然您也可以像以前一樣采取強制手段,但至少這件事,主動權在我手上。”
話筒裏一時間只能聽到雙方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才重新傳來了祈文光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你确實長大了。”
祈玉不介意繼續刺激對方:“孩子總是在不經意間忽然變成大人的,‘爸爸’。”他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的讀音。
“股份不行。”祈文光冷淡道,“一個蛋五百萬。”
兩者之間相差的不是一點兩點,但祈玉已經滿足了:“成交。”
本來就沒指望祈總會給一個連存在都不公開的私生子公司股份,說說罷了。
“我最後還想問一個問題。”祈玉說。
祈文光明顯已經不耐:“時間寶貴。”
祈玉問:“可以告訴我,我的媽媽到底是誰,在哪麽?”
“——‘媽媽’?”祈文光像聽了什麽笑話,重複了一遍後,又忍不住發笑。
先前的交涉無疑已經觸及他的怒火,在聽到祈玉聲音中隐含的某些希冀後,他殘忍道:“你現在回到實驗室,大概還能從某些收藏癖手裏翻出你媽殘骸,一塊碎玻璃或者兩片蛋殼。”
祈玉不死心地問:“什麽意思?”
“一個融合了我的血做出來的試管實驗品,就不要妄想太多了。”冷冷地說完,祈文光挂了電話。
“……”
驟然一股大風吹來,發絲亂飛,祈玉打了個哆嗦,把手機收回衣內口袋。
……早知道的結局。
他閉着眼睛仰起頭,呼吸室外新鮮空氣。
眼下忽然一陣微不可查的冰涼,起初祈玉以為是錯覺,一摸,竟然是濕的。
祈玉第一時間看向天空——悠藍、廣闊、無垠的天際,幾朵白雲慢慢地飄,點點稀疏的雪白點子毫無征兆地落下。
起初稀稀拉拉,很快就密集起來,紛紛揚揚。
但即使“紛揚”,也是溫柔的,入手即化,只有落到衣物上才能看到一瞬雪白晶瑩的六角花。
祈玉伸着手,久久沒有回過神。
這個南方的城市,竟然在十一月末時,下雪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正文最後一段劇情啦,把heter和渣爹一鍋端了我魚寶就也是家財萬貫(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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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