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秦放的車照舊停在了巷子口。
他長腿支地,待人穩穩地下了,才沉着嗓子道:“你回吧,我就不進去了。”
鐘毓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秦放昨天才和家裏鬧了那麽一遭,不願意進去是正常的。
鐘毓想着,擡手将帆布包遞給他:“謝謝你送我回來。”
秦放沒接。
那帆布包是他以前不知道從哪弄來的,估計是超市促銷抽獎一類得來的,記不清了,被他随手用來裝零食給帶到了福利院,後來也就一直在教室後門上挂着。
他要那玩意沒屁用,随意的擺擺手:“你拿去扔了吧,我先走了。”
後座沒坐人,秦放好似沒了顧忌,手底将油門擰到死,摩托車像離弦的箭似的竄了出去,眨眼就到了幾十米外。
直到過了路口再也瞧不見他的人影,鐘毓才往回走。那印燙着超市宣傳标語的背包被她一路拿回了家,挂在了衣架上。
到家時候,張嫂已經做好了飯菜,和外婆一道坐在客廳看着電視等她回來。
家裏有食不言的規矩,鐘毓往常在飯桌上是不太說話的,到了外婆這邊便沒有了那麽多的束縛。
飯桌上,外婆給她夾了一筷子菜,問起:“阿毓,今天碰到什麽高興的事了?我看你嘴角就沒下來過。”
鐘毓手上一頓,摸了摸唇:“有嗎?”
外婆笑着看她:“有。”
如此輕易就被看穿了去,鐘毓不免覺得有些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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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裝鎮定的吃了一口飯,垂下眼:“是有遇到高興的事。外婆,我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
“是麽?哪裏的孩子啊,脾性怎麽樣?”
人看人,總是避免不了以貌取人。
外表低調樸素,便認為此人性格和順謙恭。
外表鋒芒畢露,便又覺得這人肯定不好相與。
刻板印象不外乎如此。
鐘毓下意識隐去了關于秦放的某些特征,只說:“他是挺好的一個人。”
鐘毓自小就很乖,從不讓大人費心,她聽話和順,大人不讓做的事情幾乎從來不去做。
外婆深知她的脾性,向來也都信她。
老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就恭喜我們阿毓,交到了一個新朋友。”
鐘毓抿唇笑笑。
低下頭,藏起了眸中的歉疚。
—
縣城的生活安逸閑适。
除了拉小提琴和去福利院,鐘毓再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如此這般,偶爾也會覺得有些無聊。
日子無波無瀾的又過去了幾天。
這天清晨,鐘毓正在院子裏澆花,外婆從屋子裏叫她,說是手機在震動。
鐘毓忙不疊放下水壺一路小跑回去,卻在看見微信來電的時候,躊躇在原地。手機在餐桌上放着震個不停,鐘毓站在邊上,美目清冷,卻半天沒動。
還是外婆在客廳裏探出半個身子問:“怎麽不接電話?”
鐘毓這才猛的回過神,拿起手機。
對方打來的是視頻電話,剛一接通,父親面容便出現在屏幕裏,他離攝像頭太近,鏡頭畸變,讓他原本就威嚴的臉看起來多了幾分怪異。
開口,沒有半句寒暄,直奔主題。
“又過了這些天,眼看着高考成績快出了,志願也快開始填報了,柯蒂斯的錄取通知還是沒有半點消息,鐘毓,你想好了未來到底該怎麽辦了嗎?”
該怎麽辦?
如果去不了柯蒂斯,還能怎麽辦。
讀央音就是她最好的結果了。
鐘毓掀開唇,聲音淡淡:“如果到了報志願的時候還沒有消息的話,我會選擇填報國內的音樂院校。”
鐘父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你心裏有譜就好。鐘毓,眼光不要太高,對自己的實力要有正确的認知。”
鐘毓喉嚨堵的難受:“我知道了。”
鐘父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他将手機轉交給鐘母。
女人一拿到電話,就先抱怨起鐘毓這些天沒有主動的跟他們聯系過,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主動打來。
鐘毓說抱歉,以後會注意的。
母親又再三叮囑:“阿毓,你要注意安全,看見縣城那些小混混一定要躲遠點,聽見沒有?”
鐘毓避開她的視線,輕聲說:“我知道了。”
那端又絮叨了許久,才終于肯挂斷電話。
放下手機,鐘毓脊背汗涔涔的。她雙手死死攥在一起,哪怕指甲戳到手心發疼也沒松開。
過了好久,她閉上眼,深喘一口氣。
五髒六腑裏的那種堵塞到難受的痛感才稍稍緩解了些許。
鐘毓緩慢走到院子裏,繼續給花澆水,只是心情再也沒了方才的歡愉。
她無論做什麽,做到哪種程度,在他們看來都是不滿意的。
哪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努力勤奮,仍舊敵不過他們輕飄飄的一句“對自己的實力要有正确的認識”。
鐘毓閉上眼。
她煩透了這一切。
等到花花草草喝飽了水,張嫂也做好了早飯。
桌上,鐘毓小口小口的抿着稀飯,總共沒喝幾口,她便說自己飽了。張嫂順嘴提起廚房裏的鹽快沒了,鐘毓當即表示自己去買。
拿起電動車鑰匙出門的時候,外婆起身送她到門口,狀似無意道:“阿毓,你來縣城是不是還沒去好好轉過,家裏沒什麽事,想轉的話你去轉一轉看一看。”
鐘毓知道,外婆看出了她情緒不對,有意讓自己散散心。
她從善如流的點點頭,說知道了。
巷子口的小商店就有賣鹽的,鐘毓卻沒去,反倒是騎着電動車跑了遠路,去縣城那間最大的連鎖超市去買,目的是為了打發時間,好舒一口氣。
推着購物車兜兜轉轉了一大圈,二層超市被自己來回逛了兩遍,車筐裏始終只有一包鹽。轉第三圈的時候,她在賣酒的貨架前停了下來。
鐘毓從小到大入口過跟酒沾邊的只有酒心巧克力,雖然沒正兒八經的喝,但也聽過一醉解千愁、借酒澆愁的說法。站在一貨架的酒前,她猶豫再三,最終咬咬唇,壯着膽子拿了兩瓶。
付完帳到樓下的時候,鐘毓只覺得茫然。
要去哪裏喝?醉了怎麽辦?哦對,她連開瓶器都沒有……
她撐開袋子往裏看了半天,确定是真的沒有開瓶器,這意味着就算買了也壓根喝不到嘴裏。
鐘毓愣愣的發了會兒呆,沮喪的蹲下身,将頭埋進膝蓋裏。
—
秦放從餐館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路邊裝鴕鳥的人。
旁邊的森哥也瞧見了,當即撞了下他:“诶,路邊那個,那不是你鄰居麽?”
“嗯。”秦放應了聲。
“小姑娘是怎麽了?一個人蹲在那兒。”
秦放也不知道,他眯起眼往過瞧了下,擰眉道:“森哥,我過去看看。”
“去吧去吧。”森哥爽快道:“那我回店裏跟耗子去那邊,你忙完了回去看店。”
“成。”
送走森哥,秦放沒急着過去。他掏了根煙點燃叼進嘴裏。隔着一條馬路,他站在原地端詳了半晌,視線落到了她放在腳邊的購物袋裏——倆啤酒瓶的形狀隔着一層薄薄的塑料,特別明顯。
嘴裏的煙剩了半根,秦放撚滅扔進垃圾桶裏,拖沓着步子走了過去。
“喂。”
熟悉的聲音自頂上響起。
鐘毓擡頭,看見了一張慵懶肆意的臉。
秦放自上而下的俯視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痞笑,聲音也散漫:“蹲這兒做什麽,裝鴕鳥?”
鐘毓一噎。
她站起身,因為低血壓而帶來的眩暈讓她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後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胳膊被人一把扯住,力道有些大,掌心的粗繭磨的她胳膊發疼。
待那幾秒鐘過去,鐘毓眼底清明,人也立的穩了。
秦放松手,掌心殘留的餘溫和過份細膩軟和的觸感讓他沒能忍住,順着在褲縫搓了下。
鐘毓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秦放瞥她一眼:“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手裏拎的什麽?”
鐘毓忙把購物袋背到身後。
她躲開對方的視線,偏頭看向一邊,欲蓋彌彰:“沒什麽。”
随着她的動作,玻璃酒瓶相撞,在購物袋裏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
秦放直接樂了:“這聲音,絕對不是酒。”
鐘毓:“……”
她瞬間臊紅了臉。
偏偏眼前人得寸進尺,噙着笑繼續追問:“會喝酒嗎?要哥教你嗎?”
“你別取笑我。”鐘毓仰頭看他:“我成年了,成年人喝酒,沒…沒什麽問題吧。”
秦放收起臉上的笑意,轉而換上了慣常那副冷漠的樣子。他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出多餘的情緒,只問:“你在哪喝酒?回家?你家裏人不說你嗎?”
“我不回家。”
“不回家,那就是在外頭了。”秦放咧咧嘴:“你不是本地人,看上去也沒什麽量,年輕姑娘在外頭喝醉了,知道會遇到什麽嗎?”
“……什麽?”
秦放沉默了幾秒鐘:“你聽過撿屍嗎?”
“什麽意思?”
顯然是不懂。
“用你的智能手機搜搜看。”
鐘毓看他一眼,順從的摸出手機搜索。
短暫的一兩分鐘後,她心有餘悸的按熄屏幕,咬着唇,面色發白。
秦放知道她看明白了,也不多說,只言簡意赅:“退了去。”
鐘毓不語。
攥着購物袋的手指一緊再緊。
秦放眉峰一蹙,語氣也不自覺的變冷:“不退?”
鐘毓還是不說話,只是看他,菱唇抿成了一條倔強的直線。
秦放眯起眼,定定的看着她。
氣氛沉默下來,連帶着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粘稠稀薄。
兩人無聲對峙了半晌,最後還是秦放先開口。
“行吧,随你。”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他耐心告罄,說完就走。
長腿剛邁了兩步,身後傳來悉悉萃萃的動靜,伴随着酒瓶子相撞的咣當聲。轉頭,鐘毓臉色發白的跟在他後頭。他走上一步,她跟上一步。他停,人家也停。
秦放垮起臉,語氣特不耐煩:“你跟着我做什麽?”
聞言,鐘毓直勾勾的看着他,杏仁眼裏微光閃動,聲音很輕很軟。
“你不是說女孩子喝酒危險。”
“我跟着你的話,是不是就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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