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秦放差點以為自己耳背聽錯了。
女孩話裏毫不遮掩的信任與依賴,砸的他半天緩不過神。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個兒成了什麽了不起的大善人救世主了。
秦放站在原地咬着牙根,氣到發笑:“我下午還要上班。”
鐘毓垂下頭,發絲從臉頰滑過,墜在身前。
她語氣裏難掩失落道:“好吧,那就算了。”
秦放說不上來自己是中了什麽邪,看她那垂頭喪氣的模樣,腦袋還沒轉過來,話先說出口了:“下午店裏沒人,你要是不嫌髒,就跟我去吧。”
鐘毓擡頭,沒有半點猶豫:“不嫌棄。”
秦放撩起眼皮看她。女孩方才還灰蒙蒙的眸子這會兒又亮了起來,臉上也挂起了淺淡的笑。
至于這麽高興?
秦放不太理解,卻也沒說什麽。
已經答應了,秦放也不會出爾反爾。
他微俯下身,從鐘毓手裏撈起購物袋,随手扔進電動車框裏,緊接着人往車上一坐。矮小的小電驢容不下他的大高個,秦放兩條長腿縮在腳蹬子上,憋屈極了。
看鐘毓還在邊上沒動,他額角青筋一跳,忍着性子催促:“走啊。”
鐘毓這才回過神,依言坐到後座。
小電驢發出不堪重負的嘶鳴,踉踉跄跄的往前挪。
汽修店裏沒人,森哥帶着耗子出活去了,留下秦放一人看店。他手頭還有活沒忙完,随手指了個小板凳讓鐘毓坐着,自己則是拿起那件破破爛爛的短袖準備換上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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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向來只有三個大男人,穿衣服脫衣服都是順手的誰,沒人會刻意回避。
秦放提起衣邊往上一扯,身上的短袖被他随手挂在衣架上,整個上半身盡數裸露在外頭,勁瘦的軀體上肌肉凸起,線條流暢。
準備穿工作服的時候,秦放手忽然一頓。
他突然想起,店裏還站着另一個喘氣的。
重要的是,還是個女的。
秦放朝邊上瞥了一眼。
鐘毓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手上該提溜着購物袋,她整個人呆滞的看着他,隔着這點距離,秦放都能看見她瓷白的臉上泛着紅,跟快起火了似的。
秦放收回視線,難得的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會在躲邊去未免有些刻意,秦放沒動,雙手快速卷起衣邊,找準窟窿就往頭上套,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做完這一切,他彎下腰拎起一旁的扳手:“我去幹活了,你……随意,有事吱一聲。”
“唉等等!”鐘毓喊住他,從購物袋裏拿出兩瓶酒:“你能幫我開一下嗎?我沒有開瓶器。”
秦放接過。他在店裏環顧了一圈,發現沒有趁手的工具,幹脆三兩步走到桌子邊,用瓶蓋和瓶身之間的凹槽卡住桌沿,一手猛的用力拍下。帕嗒一聲響,瓶蓋落到地面上。
秦放連開兩瓶,全部遞給他。
他沒再說什麽,轉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鐘毓看着他肩寬腿長那麽高一人,縮在車底那麽狹小的空間裏,稍不留意轉個頭都能碰到車底某個零部件。又順勢聯想到,老板說他十五六歲就辍學來這裏幹活了。
方才,秦放脫衣服的時候,鐘毓匆匆一瞥就挪開了眼,幾秒鐘的功夫,卻看見了他腰側有一道長長的疤痕,蜿蜒凸起,從小腹邊上橫貫整個腰間。許是為了遮擋,傷疤上面刺了紋身,像是某種未見過的文字或符號,鐘毓沒看清楚。
一時間,心口有點發堵。
自己的郁悶和痛苦,與他相比,渺小的好像不值一提。
鐘毓吸了吸鼻子,握着兩只酒瓶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
是她自己要喝酒的,但真正拿在手裏,卻半天沒動。
她沒喝過,不會喝……而且,有點尴尬。
猶豫了好半天,鐘毓才擡手,将酒瓶送到唇邊。
只淺淺的抿了一口,小麥發酵之後獨有的苦澀味道直沖鼻腔,她下意識皺起了整張臉,像個苦瓜似的。
一旁忙活的秦放分出神去留意着她,好巧不巧的将這一切盡收眼底。明明喝不了酒,還非得學着別人叛逆。秦放暗自發笑,随即收回視線。
這車已經修的七七八八了,收個尾就能完工。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等秦放徹底完活從車底鑽出來的時候,鐘毓還坐在小凳子上。她雙腿并攏斜斜放着,腰身卻軟了下來,靠在後頭斑駁的牆面上。看似正常,可整個人從臉到脖子甚至連露在外頭的胳膊腿都泛着紅,眼裏更是沒了焦距,虛落在某個地方。
秦放扯下手上的白線手套扔到一邊。
他沒過去,雙臂交疊放在胸前,氣定神閑的看着。
纖細瑩白的腳踝邊上,兩只酒瓶一個站一個躺,橫七豎八的放在那兒。站起來的那個裏頭還有小半瓶,躺在地上的已經空了。她倒是會挑,頭一回喝就拿了勁兒大的烏蘇,不聲不響一瓶半下肚,人就成這副模樣了。
秦放失笑,走過去,伸出兩個指頭在在她眼前晃晃。
“醉了?這是幾?”
鐘毓眼神緩緩聚焦,明眸中蕩漾水光。
她看看秦放的臉,又看看他比劃的手指,良久,才慢吞吞的掀開唇:“二。”
還行,認識數。
秦放松開手。
然後,又聽她補充一句:“也可以是耶。”
秦放:“……”
他氣的發笑:“醉鬼。”
醉鬼的酒品還算可以。
喝高了不哭不鬧,連話也不說,只乖乖的坐在那邊盯着人看。
秦放被她盯的半邊臉發僵,明知道這人這會兒腦袋裏跟漿糊似的,還是沒忍住,斜睨着她問:“你盯着我做什麽?”
“秦放。”女孩吐字清晰,只是字音黏糊糊的,平白多了幾分暧昧缱绻:“我好羨慕你啊。”
“羨慕我?”
“嗯。”鐘毓遲緩的點點頭:“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敢去管你做得好還是不好,就很自由。”
秦放僵住。
他看着女孩坨紅的臉,幹幹淨淨仿佛不染半點塵埃的衣着,白皙水嫩的皮膚,以及因為不滿而微微崛起的唇。他輕笑一聲,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悵然,只嗤笑一聲:“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說什麽?”鐘毓沒聽見他說的話,往跟前湊了湊了:“你是不是在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秦放瞥她一眼,從兜裏掐了根煙出來叼嘴裏。
點燃吸了口,道:“是。”
“我就知道。”鐘毓小聲嘟囔,随即,擠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是不愁吃穿,但是你知道嗎,我從五歲開始就練習小提琴,別人在吃飯睡覺的時候我在練琴,別人去游樂園去商場的時候我在練琴,周末休息在家,我早上七點就要起床,然後八點就要練琴,練到中十點。你以為我能休息了嗎?不是的,十點到十二點,我要學習文化課。我的衣服永遠都是裙子,各種各樣的裙子,我最讨厭穿裙子了,可是我媽說,女孩子就應該穿裙子,為什麽我連穿衣服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來?”
“我小時候練琴練到手指磨破,我媽說,怎麽別人都好好的,就我脆弱就我事多,說我嬌氣。我比賽,但凡得不到一等獎,就是我沒用功我沒努力,可是我有努力啊,我就連發高燒都不敢懈怠。好不容易,高考了,我滿心憧憬着可以上大學,去我理想的學校,逃開那個讓我悶的喘不過氣的地方,然後……”她頓了頓,低笑出聲:“我沒有收到心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我從小到大的夢想破滅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我爸說我,眼高于頂,眼高手低,叫我妥協一下,差不多就行。可是從小到大,一直讓我做到最好的人是他們,怎麽現在反而差不多就好了呢?”
秦放沒吭聲,透過青白色的袅袅煙霧看她。
女孩眼尾發着紅,卻倔強的将唇崩成一條線,眼底有濕氣,卻不肯落下淚。她像是單純發洩着自己心裏的不滿與憤怒,并沒有要聽他回答的意思。
話音一轉,她突然放低了聲音,湊到他耳朵邊上問:“秦放,你知道嗎,我其實是故意跟着你的。”
呼出的氣流打在秦放耳畔,引得他不自覺摸了摸耳朵。
秦放也随她一起放低了聲:“為什麽故意跟我?”
“因為,我怕遇到壞人。”
秦放笑了,用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耐心繼續陪她唠叨:“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鐘毓聞言,水潤的菱唇不悅的撅起:“不是,你是個好人。”
“……”
活了十九個年頭,第一回 喜提好人卡。
秦放怎麽都笑不出來。
他咬咬牙根,擱唇縫裏擠出話:“好人?你就不怕我這個好人把你給怎麽了?”
秦放自知跟好人不沾邊,別的男人該有的劣根性,他都有,甚至只多不少。面前的人一身素色連衣裙,露在外頭的胳膊細細的,小腿也細細的,整個人仿佛不堪一握。這幅幹淨美好的模樣……
秦放眸底暗了又暗。
他也不知道這嬌小姐哪裏來的自信,覺得他是個好人。
鐘毓懵懂的看他:“那你會嗎?”
秦放:“……”
他逃開女孩澄澈的眼,別過頭,狠狠的嘬了口煙。
鐘毓笑了,打了個酒嗝。
聲音含含糊糊的叫他名字。
“秦放。”
“我好困呀~”
作者有話說:
滴——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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