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頭頂, 太陽愈來愈燙。
鐘毓唇角向上,竭力讓自己笑的不那麽僵硬,盡管她眼角還沾着水汽。
秦放看在眼裏, 眼神暗了暗。
他沒有随身帶紙的習慣, 手伸進褲兜摸索了兩下,裏頭除了煙盒就是打火機。他幹脆上前兩步, 大手按在她的眼角, 粗糙幹澀的拇指蠻橫的刮過她的雙眼,将裏頭的濕意一并帶走。
鐘毓細膩的皮膚被他刮的生疼,強忍着才沒往後退。
等他松開手的時候, 女孩眼尾紅更深了幾分。
秦放手背在身後,在她看不到地方, 拇指指腹在手心裏重重蹭了下。再度開口時, 語氣恢複了往常的随性狂妄:“屁大點事, 別往心裏去。”
鐘毓知道他在安慰自己, 從善如流的應了聲。
秦放撩起眼皮看她, 冷笑着發問:“來, 跟我說說看,你是怎麽跟那瘋子混到一塊去的。”
“……”
完蛋。
開始興師問罪了。
那陣難受的後勁已經過去, 鐘毓現在只剩下心虛。
她雙手交握,手指纏啊繞啊的, 都快打成結了。好半晌,才嗫嚅着唇:“我不是故意的,我記得你說過的話,但是她跑到我家去了……”
鐘毓将今天李夢跑到家找她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說了, 結果越聽秦放臉越色越難看, 到最後, 他垂在身側的兩只手緊緊攥成拳,指關節泛白,骨頭被捏的咯吱作響。
感覺下一秒就準備拉起袖子揍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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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毓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小:“你別生氣,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她看樣子有些害怕,秦放瞬間卸了力道。
他擡手在腦袋上捋了把,強忍着怒氣:“沒生你氣。”
“哦。”鐘毓應了聲,試探着問:“那,你是怎麽知道我跟她在奶茶店啊?”
“耗子看見的。”
店裏今天沒事,森哥不在,耗子起得晚沒來得及吃早飯,就摸魚出去買吃的。沒過多久,秦放就接到他的電話。那貨看熱鬧不嫌事大,說那天在車廠見到的那個仙兒似的大小姐跟在李夢後頭進了一家奶茶店裏。秦放不等聽完,卷閘門直接一拉就騎車過來找人。
他不欲多說,只一筆帶過:“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你不是還在上班麽,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不打緊,耗子已經回店裏了。”秦放發動車子:“快上來。”
鐘毓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的坐上後座。
車子行駛起來,帶着風一并吹過,涼快了許多。
秦放從後視鏡裏瞥見女孩的劉海被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她慌亂的騰出一只手忙把劉海往下壓。
秦放眼裏多了幾絲笑意:“怎麽最近感覺你閑時間挺多的,不拉你那小提琴了?”
鐘毓癟起嘴:“我變懶了,不想拉了。”
秦放沒覺得這是多大事:“成,不想拉就不拉。”
話音落下,鐘毓卻沉默下來。
她不是不想拉,她是逃避着去碰。
自從上次父母打來視頻說還沒有收到柯蒂斯的回音,她就徹底心涼了。父親又催促着她趁早選定志願學校和專業,但鐘毓總是拖延,總是抱着一分僥幸心理想着再等等,沒準萬一呢?
雖然她自己心如明鏡一般,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沒有。
“我其實不是不想,是不敢。”鐘毓聲音雖輕,依舊難掩沮喪:“我從學小提琴開始,就一直想去一個學校,那幾乎是我人生最大的夢想。可是如今,我的夢想好像徹底成了夢,不可能實現了。再看到小提琴,我突然有種……有種不知道自己這麽多年堅持下來究竟有什麽意義。”
秦放喉結動了動,視線落在前頭的路上:“哪有那麽多意義,有路就自然而然地順着往下走。”
鐘毓怔忪。
她好像在哪裏看過類似的話——
說人生大多時候都是沒有意義,不要非要找意義。
或許吧,反正這件事她也只能順其自然。
鐘毓長睫微閃: “你想聽我拉琴嗎?”
“嗯。”秦放道:“上次沒好好聽,可惜了。”
鐘毓眼睛都亮了:“那我拉給你聽呀!”
幾句話的功夫,摩托車已經到了巷子口。
秦放沒下車,只伸出一條腿支在地面上,待她站穩之後,才道:“好,那我今晚回家。”
鐘毓聽懂了,她重重的點頭。
直到目送秦放走遠,她才轉過身,腳步輕快的朝家裏走去。
次日早上九點。
小提琴準時響起,悅耳動聽的旋律穿過院牆,飄進隔壁院子裏。
耳朵捕捉到琴聲的那一瞬間,秦放登時睜開雙眼。
他昨晚回來已經十一點多了,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困的眼都睜不開,一覺睡到現在。
秦放翻身坐起來,踩着腳下的人字拖就往出走。門框邊上鑲嵌着一面長方形的鏡子,他路過時瞥了一眼,立刻頓住腳步。
鏡子裏頭的人上半身光着,眼下泛着青黑,臉頰壓出了涼席印,一夜過去,下巴冒出了短而堅硬的胡茬。他頓住腳步,低頭往下看,好麽,下半身還穿着一件花裏胡哨的大短褲。
總之,完全的不修邊幅。
前将近二十年,秦放鮮少有注重儀表的時候,最多就是個幹淨整潔罷了。後來在汽修店當學徒,連這倆都顧不上了,經常穿着修車時候的髒衣服就往出走。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副尊容,有點那麽的見不了人。
秦放沉着臉又掉頭往回走。
他從衣櫃裏僅有的幾件衣服中扯出一件短袖套在身上,又拽了條牛仔褲穿上,囫囵洗把臉之後,才走到院子裏。
二樓走廊的上的女生雙眼輕阖,她頭微微側着,下巴抵着琴托,随着琴弓在不同位置滑動,高低頓挫的樂曲飄蕩開來。
上回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秦放只覺得吵,滿腦子都是好夢被打擾了的怒氣,連帶着原本動人的旋律也變得嘈雜。
僅僅大半個月,他像是無師自通一般,懂得欣賞音樂了,甚至能聽出她旋律裏面的喜與悲。就比如現在,秦放就覺得這首曲子的作者在譜寫出這些旋律的時候,心情一定非常好。
秦放仰着頭,向來陰鸷的眉眼變得柔和,甚至帶着幾分笑意。
秦磊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麽幅場景。
他滿腹狐疑的走到秦放身邊,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待看到鐘毓時,瞬間心領神會。
他往秦放跟前湊,壓着聲問:“你上次問我巷子裏是不是新搬來人了,指的就是她,對不對?”
曼妙的樂曲被粗噶的聲音打斷,秦放厭煩的蹙起眉頭。他不鹹不淡的瞥了眼秦磊,懶得吭聲。
秦磊卻很感興趣的繼續追問:“我聽人說,碰見你騎電動車帶着一個美女,也是她對吧?”
秦放終于有了反應:“關你屁事。”
擱在以往,秦磊這時候一般就偃旗息鼓了。但他今天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仍舊不依不饒的追問:“哥,你倆走的這麽近,你應該睡過她了吧?滋味怎麽樣?”
秦放神情驀地冷了下來,臉色難看的像是結了一層冰。他凝視着面前笑的一臉賤樣兒的人,強忍着喉頭那股快要溢出來的惡心,一字一頓:“不想死的話,你就繼續說。”
秦磊一愣。他怔怔的看着秦放陰沉的臉,心裏清楚這人沒在跟他開玩笑。他只要多說一個字,秦放就敢真的對他不客氣,哪怕這是在家裏。
秦磊慫了,他低頭躲開了秦放的視線,讷讷的閉上了嘴。
秦放語氣沒什麽起伏: “我警告你,你最好嘴巴幹淨點,別讓我知道有下一次。”
“嗯。”
“滾吧。”
秦磊沒敢多說一句,如蒙大赦一般的夾着尾巴溜回屋。
因着這一遭,秦放方才的好心情一掃而空,他眸色發沉,仰頭凝視着樓上那抹窈窕的身影。半晌後,在她音樂收尾的時候,連聲招呼都沒打,擡腿出了家門。
一曲畢,鐘毓睜開眼,隔壁院子裏空無一人。
說不失落是假的,鐘毓垂下手中的提琴,怔忪的站在原地。
還沒來得及失落,放在窗臺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待鐘毓回過神時,緊接着又震了一下。
點開微信,是秦放發來的信息。
他說:很好聽。
又說:以後別在二樓拉琴。
幾個意思?
鐘毓不明所以。
但還是給他回了個:哦。
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聽衆。
作者有話說:
過日子就是平平常常,有時候有意思,有時候很沒意思,不要成天到晚的找意義——黃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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