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雞炖蘑菇
人走得都差不多了。
頭頂陰影逐漸變大,喬妹兒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兒來,便聽羊蹄驚喜的叫出了聲兒:“郎君來接我了!”
哦,是許大夫啊。
她沒控制住打了個哈欠,眼角沁了兩滴淚,直接用帕子抹了,站起來道:“許大夫是來領人的?”
想到方才見到的火叉,再看看眼前喬娘子慵懶的模樣,許秋石心中有些複雜:“娘子今日……生意可好?”
許是他想岔了也不一定,人多眼雜的,或許有那小賊将東西偷了去?
起來走兩步緩解了疲乏,喬妹兒給他舀了一碗烏梅湯:“今日還不錯。”又看了看天色,“臘八,去叫驢車來,咱們待會兒也該走了。”
想到這裏還有兩個外人,她意思意思的問了一句:“可要幫着許大夫也叫一輛?”
許秋石是真沒想客氣,待碗中一飲而盡,道:“勞煩娘子家人。”
喬妹兒有些詫異,但也沒說什麽,招呼着青團開始收拾東西。
臘八快去快回:“娘子,驢車稍後便來。”
這邊,喬妹兒見許秋石也挽起袖子幫忙,忙道:“這些粗活兒不用麻煩許大夫了,很快便好。”
許秋石幫着搬了蒸籠,見剩下的都是些瑣碎,便停了手:“家中小郎君總是叨擾娘子,盡些力也是應該。”
接下來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實在是二人真不怎麽熟,不像陌生的客人,熱情一些也無妨,也不像劉三娘那般熟稔,可親親切切的說話。
她有些糾結,尋思着驢車來之前這麽尴尬着簡直要命,沒想到許秋石開口了:“娘子似乎落了什麽物什?”
“啊?”喬妹兒呆了一下,“丢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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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秋石咳嗽一聲,低聲道:“某下山時見着了一火叉,瞧着有些眼熟,上面似乎有些血跡……”
頓了頓,又開口:“山中人多,許是叫小賊順走了罷?”
另外四人:“……”
臘八猛的轉頭,就見剩下的那一大兩小三個腦袋齊刷刷搖了起來。
喬妹兒想了想,又點了頭:“原來叫許大夫見着了?”
她幹笑兩聲:“午後随意走了走,想叉兩條魚上來烤着吃,沒想到手滑将火叉落了水中。”
說着,她臉上有些擔憂:“若是有人撿走用作利器傷人了可如何是好?”
“喬娘子擔憂的不無道理,”許秋石腰背挺直:“既然落了水中,想來叫人撿了也是正常。”
正說着,驢車趕了過來。
兩家人各自上了定的驢車,沒想到走到半路的時候,閑言碎語漸漸傳了出來——
“聽說今日有人受傷了?”
“這等日子還能受傷?”
“嗐!不是!我家有人見到了,說是一個讀書郎不知怎的爬了樹,結果從樹上滑了下來傷着了腿!啧啧,怪慘的,一路都是血!”
“呀!樹上滑了下來……那沒傷着旁的?”問話的人眼珠子咕嚕嚕轉,八卦之味濃郁。
喬妹兒轉頭看了過去,就見方才那爆料的胖婦人擺了擺手:“這哪裏能知曉?聽說也請了大夫了,沒見有多嚴重的消息傳出。”
“這可不一定,讀書郎要面子的很!再者,若是真嚴重傷了,可做不得官!想來便是有,人家也會瞞着。”就有人開始猜了。
那胖婦人又道:“誰知道呢?反正我家親戚見到一厮兒将帶血的樹杈子丢入山澗了。”
話音剛落,旁邊路過的一輛青棚驢車中突然傳來憤怒的嘶吼。
喬妹兒:“……”
她偷偷看了眼那青棚驢車,就見邊上又來了一輛馬車,路過時,車簾掀開,一臉帶面紗的小娘子朝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邊上騎着馬的李弘致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這邊:“許大夫這是回去了?”
許秋石點頭:“下山路陡,李郎君仔細。”
那邊拱手:“謝過許大夫。”
雙方就這麽兩句話,青棚驢車裏瞬間就安靜了,仿佛死了似的。
人走後,喬妹兒松了口氣,正要和青團咬耳朵,猛不丁的,便撞上了許秋石的視線。
她讪笑兩聲:“方才那郎君瞧着有些眼熟。”
“李家酒樓的大郎君,”許秋石淡淡的:“娶妻周家八娘,已有一子。”
他沒說的是,那周八娘當初的孕脈還是他診的,只是後來這等富戶人家有了固定的家醫,他才很少去。
“甚好,甚好。”喬妹兒繼續幹笑。
好容易熬到家門口,她麻利的從驢車上跳了下來:“我回去做暮食!”
說完人就颠了,跟這許大夫在一起心跳的總是特別快。
別誤會,不是那種心動喜歡的跳的快,而是有一種緊張或者說攝于對方氣質所産生的……壓迫感?
形容不上來,反正不見面了氣兒都喘勻了。
羊蹄也趕緊拖着自家的郎君跑了,生怕三人的“小秘密”就此暴露。
回了家中沒多久,外面淅淅瀝瀝的飄起了小雨。
喬妹兒平複了下心态,掀開竹簾往外看:“落雨有些涼,晚上咱們吃炖菜可好?”
下雨和炖菜簡直是絕配嘛!
喬妹兒其實有時候發懶,最是喜歡出去吃炖菜了,菜蔬肉類往裏面一放,一鍋焖炖後特別鮮美。
伸手接了廊檐下的雨,她轉頭叫了二人:“青團,開鍋燒熱水,臘八,你把咱家那只雞給殺了,雞血留着,到時候放小碗裏焖炖口感最好。”
青團有些不舍:“娘子,才半年的小母雞,肉還不多呢。”
喬妹兒早看那糟心的不順眼了,道:“回頭尋三娘問一問,看附近有哪家孵小雞的,咱買回來養上一些。”
這個不聽話的,吃了吧就!
“你要想啊,才半年的小母雞,和着蘑菇炖起來,再加上一些你喜歡的藕片呀,海帶呀,茄瓜呀……等飯熟了,舀了那湯汁往飯上一澆,你就說香不香吧!”
青團:“……”
吸溜!
臘八想象了一下,到時候連筷子都不用,就用勺子去舀那吸滿雞肉湯汁的米飯——
手起刀落,雞血瞬間落入了碗中。
見他二人心動,喬妹兒滿意的準備調料去了。
就是可惜沒有土豆,要不然放進去更香!
備好調料之後,将茄子切了滾刀塊放一邊備用,想了想,又肉疼的拿了一只死貴的嫩瓠子,尋思着這玩意兒和着雞湯也是很香。
又想着自己三人正是十幾歲能吃的時候,便去了地窖,提出了兩根白蘿蔔。
青團在竈後燒火,聽到動靜探頭出來看,嘶嘶抽氣:“娘子,忒多了!”
她家娘子什麽都好,就是在吃食上也太抛費了,這麽多菜蔬,豈不是浪費?
喬妹兒沒理她,這小管家婆太摳搜了,照她的想法來安排三餐,怕是三人得瘦成猴兒。
青團也就愛唠叨了一些,反正喬妹兒開始切蘿蔔的時候,她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想知道娘子為何能把這些淡出鳥兒的菜蔬做的那般好吃。
喬妹兒往她嘴裏塞了一片蘿蔔:“水開了,倒進外頭的木盆裏,一起拔毛去。”
自己則從挂着的籃子裏取了兩條排骨下來,哐哐哐一頓剁,洗去血水後放在一邊。
不多時,那邊的雞已收拾好。
喬妹兒看了眼那死不瞑目的雞,檢查了一番,又叫青團從竈膛後抽出一段木柴,将雞倒提着腳,細細的撩去表面的茸毛。
這時,鍋已被剩下的餘熱烤幹了水份,喬妹兒往鍋中倒了油,又放了些黃糖塊兒,小火慢慢的熬。
待香味兒透出,一旁捧着盆的青團躍躍欲試:“娘子,我來倒!”
嘩啦一聲,剁好的雞肉和排骨瞬間發出淺淡的香味。
喬妹兒略翻了翻,待食材均勻的染上糖色之後,又下入備好的調料。
幾乎是一瞬間,肉類獨有的淡腥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誘人的鮮香。
調味料的香氣傳出後,她又舀了開水進去,蓋上蓋子開始焖炖。
回頭見倆人目不轉睛的盯着鍋,喬妹兒一手一個,抵着腦袋将他們推開:“行了,飯還沒蒸呢,這會兒可吃不了。”
青團摸了摸肚子:“娘子,晚上該做些簡便的,這樣快些。”
本來還不多餓,現在這雞肉的香氣兒一出,腹中早就轟鳴個不停了。
“你盯着鍋的眼神可不是這麽想的,”喬妹兒擦幹淨手,道:“還有些個鴨脖沒賣完,餓了啃着去。”
這倒也是,只是有了鍋中的鮮香對比,手中的鴨脖瞬間就不香了,吃起來好像也沒甚滋味兒。
外頭的雨好似大了一些。
估摸着時間,喬妹兒掀開鍋蓋,用勺子舀了湯汁嘗一嘗,略添了些鹽攪拌,便将剩下的菜蔬都倒了進去。
“娘子,還有雞血呢!”
“知道。”她順手接過盛有雞血的小碗,小心的放在鍋中。
“不用加水嗎?”臘八疑惑的問道。
他倆都是苦命人,如果說青團因着容貌還吃過些好東西,可他作為一個男子,那基本幹的是粗活,吃的也是糙糧,肉壓根兒就沒見過。
“待會兒熱氣上來便順着鍋蓋往下滴落,小碗中會有些雞湯進去,等菜熟了,雞血的口感同樣會鮮美獨特。”喬妹兒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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