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許家伯母跑了!
她不是個軟弱的,也不是個依賴人的性子。
如果真是這樣,怕也活不到成年,還一路拼着打着熬着的給自己折騰到了大學畢業。雖不是什麽名牌好大學,但那也是她一邊打工一邊學習的努力成果,所以她自認為自己是個性格堅毅的人。
只是這回不一樣。
她撲在被子上,張着嘴無聲的流淚。
以前沒人關心,不論是生病還是受委屈了,牙一咬,熬一熬也就過去的。因為她知道,哭了沒人看,也沒人哄。
可是現在——
她起身擦幹了淚,“矯情什麽?以前沒人的時候怎麽不矯情?旁人給你一點溫暖便要湊上去?人家是欠你的還是該你的?”
說實話,她沒有怪陳氏的那番話。
不是聖母什麽的,而是人家與自己本就沒有關系,作甚要來體貼她?
雖聽了叫人心裏覺得不是滋味兒,可抛開其他,倆人的精準定位就是鄰居,憑什麽鄰居就一定要對你好?
“阿喬!”
臘八到底也是沒攔住心中生出恐慌之感的許秋石,他推了門進來,“阿喬!我沒有那個意思!”
喬妹兒用眼神細細描摹他的眉眼,“嗯”了一聲,“我知道你沒那個意思。”
不待他高興,她繼續,“但是我現在累了,你可以回去嗎?我想睡會兒。”
“我……”許秋石心中漫起無邊的恐慌,“阿喬,你還未喝藥!”
“好,我喝藥,你先回去吧。”喬妹兒說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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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從那對人有情感依賴的狀态中抽出,喬妹兒便能很理智的看待問題,“你在我房裏待太久了不合适,我沒有怪你的,你先回去好不好?等我好了,還是要一起做生意的。”
不知怎的,這話聽得他想哭。
許秋石啞着嗓音,有心想解釋方才的事,可他不能說母親的不是,只能不斷強調,“我沒有任何的想法,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的,你要是有,也不會日日給我送藥。”到底也是個成年人,她還是知道遷怒人是沒道理的。
當然,她也不會說什麽不介意的話,矯情歸矯情,她還沒那麽看得開,她允許自己在這事情上有任性的權利。
畢竟難過久了,總要給自己一點糖,要不然不好熬過去。
“好,那我走了,我……我明日再來看你。”許秋石抽了抽鼻子,那聲音聽着,似乎是忍不住要哭了。
他覺得阿喬突然就變了,或者說,給他的感覺是變了。
人走後,阿月端着藥進來,小心翼翼的,“娘子,要不我叫臘八重新去買藥?”
“不用,”喬妹兒接了過來,待發現藥是溫的,愣了一瞬,而後一飲而盡,“藥錢可得記得給,過兩日我那梳妝臺上的一匣子荷包,你記得趁許大夫不在家時,送到隔壁。”
她心眼兒不大。
人生在世幾十年,自然是要開心的過。雖然許大夫是個好人,她也挺喜歡他,可她更加明白,逼着一個單純的男孩子在母親和女孩兒中選擇是不道德的,所以就這麽着吧。
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沒想過叫自己受委屈。
上輩子的委屈受得夠夠的了,合則聚,不合則散,她不想逼別人,也不想委屈自己。
“娘子!”
阿月險些拿不住手裏的托盤,抱着她就哭了起來,“娘子,為何要這樣呀!”
許大夫真的是個好郎君!可是經歷過苦難的阿月知道,郎君再好,也架不住心不在一起的婆母呀!
“哭什麽?”喬妹兒咧了咧嘴,倒是回過頭安慰她,“要是我以後有了兒子,他心儀的小娘子瞧着身子便不好,想來我也會心中不舒坦的。此乃人之常情,頂多是老天爺不賞臉,不合适呗!”
才怪!
愛誰誰,愛哪兒待去就去哪兒待去,喜歡個鬼老娘都不管!
她說得輕松,阿月卻是聽得用力咬唇,“嗯,娘子你說得是,咱們長得好,還有錢,才不會缺了好郎君!”
只話說完,她轉頭就落淚了。
可許大夫真的很好!娘子也很好!
“阿月,”在她要出去的時候,喬妹兒帶着鼻音道:“雞架熬一鍋湯,晚上我想吃酸辣粉。”
阿月自然是願意娘子有旁的心思的,省得将自己悶壞。
喬妹兒就這麽自己在家裏悶了一下午,也是奇了,到了晚上的時候竟也不咳嗽了,甚至連氣色都好了很多。
待推門出來,她聞着廚房的香味,一邊用手順着心口堵塞的感覺,一邊踏了進去,“熬好了?我來做?”
酸辣粉做法不難,只是那味兒嗆人。
喬妹兒從壇子裏撈出酸筍,和着辣椒下鍋炒,一邊炒一邊流淚,倒叫阿月到嘴的的話說不出來。
也不知是嗆的,還是難受的。
自然是兩者都有的,喬妹兒怕自己在這些關愛她的人眼前哭出來,故而想着辦法的折騰。
所以青團過來擺飯的時候,那是一眼一眼的瞅她。
喬妹兒壓下心中亂糟糟的思緒,勉強笑了一下,問她,“怎的了,可是我臉花了?”
青團,“娘子……”
她又看了一眼,突然“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娘子,你不咳了,臉還紅了!”
因着太過害怕,她都打起了嗝兒,“娘子!你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正傷心的喬妹兒:“……”
阿月和臘八:“……”
喬妹兒成功被她噎到了,“你就不能想着我點好啊?萬一我是好了呢?”
“啊?”青團有些傻傻的模樣,“好了啊?好了,好了好!”
她又高興了起來,“那許家伯母就是在騙人!晚上在牆根說什麽娘子是肺痨,叫我們注意些,把我都吓壞了……”
“青團!”阿月臉色突然落了下來,兇她,“你胡說什麽!旁人說得你都信是不是!”
青團傻了,“我……”
“好了好了,”喬妹兒是兩邊都哄,“往後聽我的就是,旁人的話,與咱們無關,可記得了?”
青團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又怯怯的看着阿月:“阿月,你別生氣了,是我不會說話。”
阿月也是怕娘子多想,倒沒真的生她氣,往她碗裏放了醋:“你也別生我氣才是,我不該兇你的。”
喬妹兒沉默的吃着飯,除非倆人要吵起來,否則她也不會多管,“都吃飯吧,省得嗆着。”說着,她自己就流了眼淚,還自言自語的:“太酸了,下回不吃這個了!”
阿月嘗了一口,同樣眼圈發紅,“就是,下回不吃了,又酸又辣的,眼睛不舒服!”
喬妹兒沒擡頭,覺着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
只晚上要睡的時候,下意識的看了眼隔壁,抿抿唇,便關上了門窗。
撲通——
許秋石從樹上跳了下來,他沒敢待得近,以防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可是看到喬家院子回歸黑暗後,沉默了許久,這才抹抹眼淚回家。
他太沒用了!膽子太小了!都不敢去找她說話!
又自嘲的想着,娘說了那些話,想來阿喬是不想再見到自己的。
因着近期咳嗽的人多,許秋石早上被人請走時,依舊擔憂的朝着喬家這邊張望,終是忍不住,拿着藥包過去:“臘八,這藥是我親手配的,你給你家娘子熬了吧。”
他倒是想熬,可是當昨夜回去發現娘從他單獨放置的藥中抽出那些較貴的藥材時,他是再也不放心午後回來再熬藥的。
臘八輕推過去,“不用了許大夫,娘子昨兒下午到現在都沒咳嗽過,藥不用吃了。”
“那我再看看!好了也不能輕忽,要鞏固的!”他禁不住要往內走。
“許大夫先去忙吧,你那裏還有人等着呢,”臘八依舊是很客氣,“那邊還等着許大夫去救人的,娘子已經很好了,許大夫不用擔心。”
沒辦法,許秋石只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可是當他中午回來,在堂屋的桌上看到那打開的匣子,裏頭盡是那熟悉的荷包時,理智瞬間就沒了,直接沖出了家門。
“秋石!”陳氏追在身後喊。
“阿喬!”
他哭着跑了進來,眼淚鼻涕都有,很沒形象。
喬妹兒見他這樣心中發酸,“你怎麽來了?”
“這是什麽?”他不答,只上前問她,“這是什麽意思?阿喬,這些為何在我家中?”
院牆之隔,陳氏還在那邊哭嚎:“秋石你回來!你回來啊秋石!你心裏到底有沒有娘,娘所有積蓄都給了你,你孝順嗎秋石!”
喬妹兒聽到外面的聲音,挪了視線,輕聲道:“你的東西,自然是該在你的家中的。”
“可是我——”他心中空得慌,有心逼問這是什麽意思,偏又不敢聽那最壞的答案,只狼狽的退到門口,“我不會同意的!”
我不逼你,你也不要說。
原本喬妹兒是真不想說,可是看着他現在的模樣,終究是不忍心,不願意拖着他,“我……我想我們可能不太合适,你明白嗎?”
“我會對你好的!”許秋石固執的看着她。
“你經過的見過的也不少,我不是什麽善人,你覺得我會願意受委屈嗎?”
“我不會叫你受委屈的。”他心中慌得厲害。
可人就是這樣,平常再理智再冷靜,一旦遇到涉及己身之事,那都是很難冷靜下來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許秋石張了張嘴,而後頹然的走到門外。
“阿喬,是我不好。”他深深的彎腰。
那些話是他親娘說的,他好像确實沒用,除了道歉便是保證,都是口頭上的利索,難怪不能叫她相信。
他做不到叫阿喬忍耐自己的親娘,可同樣,也做不到将親娘攆出家門。
喬妹兒看着他那被淚潤過的眼睛,認真道:“你很好,也沒有對不住我,若不是你,我兩次生病許是就挺不過來了,該是我感謝你才是。”
說着,雙手放在身前,彎腰福身,“兒謝許大夫相救之恩。”
“阿喬!”許秋石再也忍不住,背靠在門框上,“你別這樣!”
“走吧。”喬妹兒一直笑看着他,“往後若是想吃甜食了,與臘八說,他會與你多加糖。”
不是的!
你以前都不樂意叫我吃的!
你說會壞牙的!
“阿喬,你別這樣好不好?”許秋石哀求的看着她。
喬妹兒搖頭,“人生不過數十年,我想叫自己快活些,可以嗎?”
許秋石嘴唇動了動,我也想叫你快活些!
可是想起家中的親娘,他閉了閉眼,啞着嗓音道:“我另買屋搬走,可以嗎?”
喬妹兒照舊微笑以對,“我沒錢再買了。”
不買的話,照樣有這麽個鄰居天天嚎着,長此以往,再好的情分也都給嚎沒了。
而且……喬妹兒只能歉然的看着他。
她很自私,不想處理這種複雜的人際關系,小大夫再是俊美貼心,也比不過她對自己的看重。
人走後,她枯坐了一會兒,便收拾了失落的心情,叫了阿月進來,“我生病這些日子也不好開鋪,明日咱們都去尋大夫診脈開個證明,也好叫食客放心一些。”
失戀只是一個小坎兒,沒有什麽邁不過去的,這世上從來都不會有那種缺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
只是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再也沒見到他。
所以當她半月後收到郊外天花爆發,且許大夫被隔離在外回不來的消息時,當即手腳發麻,如針紮一般的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等第二日再醒來,沒等她開口,臘八便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娘子,不好了!隔壁許家伯母賣了宅子,聽對面的人說,許她一早就帶着包袱雇了車走了,如今新戶已經往內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我承認,是我想吃酸辣粉了。
我覺得應該差不多了,老許嗚嗚嗚嗚,把我寫哭了,可憐的孩子嗚嗚嗚嗚!
突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今天更新了一萬四,我要是天天1w到1w5左右的更新,那不是很快就寫完了?
要不然……每天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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