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這年頭，強奸可是重罪，甭管成不成，都按最嚴重的來執行。

問林曉慧和林秀芝的是個女公安，約莫四十來歲，長相和氣，聲音也很溫柔，看得出來，市局的領導很貼心。

“這麽說，你們聽到聲音就過去了。”女公安問道。

“是周奇和我愛人陳岩，我去軋鋼廠找保衛科的同志了。”林曉慧如實說道。

女公安起身合上本子，“謝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那個……秀芝的事兒會被人知道嗎？哦，我擔心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影響。”林曉慧擔憂的說道。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明明是被害者，最後卻被人說三道四。

“放心吧，女同志那邊，我們會做好保密工作。”女公安點了下頭就走了。

林曉慧出去等了一會，見周奇和陳岩先後出來，趕緊上前問道：“怎麽樣，沒事吧？”

他們倆把王老二打的不輕，不會有事吧？

“沒事，就是叫我下回下手輕點。”周奇嘿嘿笑道，随即反應過來，“不對呀，眼睛和頭不是我打的，靠，石頭，那兩處明明是你打的。”

他從小練武，清楚打哪最疼又不要命，而且輕易不打頭，因為他力氣大，稍不注意就會鬧出人命。

陳岩挑眉，“那你找公安說去。”

周奇嘿了一聲，掃了一圈，“你那鄰居還沒出來？”

“她是受害者，問的問題可能多一些。”林曉慧看了眼手表，這都快十點了，“大頭哥，你先回去吧，我們要等秀芝。”

“應該快了，反正順路，我跟你們一塊回去。”周奇擺手，找了個地方坐下。

又過去半個多小時，女公安送林秀芝出來，表示問完了，他們可以先回去，但是有可能會再叫他們過來。

“我們肯定配合，那您忙，我們先回了。”陳岩趕緊說道。

林曉慧過去扶着林秀芝，小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石頭，曉慧，今晚真的謝謝你們，還有這位同志，要不是你們，我……”林秀芝哽咽了一下，“王老二是張廠長的人，會不會牽連到你們？”

“不會。”陳岩搖頭，細細的分析給她聽，“今兒是碰巧了，我現在在上大學，張廠長需要我靠第一給他争臉，曉慧和大頭在回收站上班，所以我們不會有事。”

王老二就是張廠長手裏的一把刀，也是他拿來頂鍋的炮灰之一，就算這次沒出事，以後也是死路一條。

“其實你不用擔心工作被收回，廠裏那麽多領導确定的事情，不可能因為某個人一句話就改變。”林曉慧見林秀芝一臉茫然，一點點的解釋給她聽，“東子剛擡回來的時候，一大爺他們都聞到了酒氣，當時擔心廠裏追究責任，不是讓你婆婆和一大媽他們給東子擦了身子，換了衣服嗎？又故意拖了一天，那會天氣熱，保衛科的人來了之後，根本沒有聞到酒氣，加上一大爺作保，所以保衛科，廠裏的領導都确認了東子是上班的路上出了意外，所以算作因公犧牲，白字黑字，全廠通報，這時候有人說全廠領導都被騙了，那不是指着領導的鼻子罵他們蠢？”

林秀芝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所以……王老二就算去舉報，廠裏的領導也不會相信？”

她還沒明白，不是不會相信，而是就算知道了，他們也不會推翻之前的結果。

“差不多吧。”反正意思是這麽個意思。

林秀芝抿了抿唇，随即苦笑，“我是不是很蠢？”

林曉慧搖頭，“當局者迷，主要這份工作對你太重要，所以你慌了，才會方寸大亂。”

得到林曉慧的安慰，林秀芝心裏好受許多，抹了眼淚，笑着說道：“工作沒事就行，我有一個婆婆，四個孩子，沒了工作，他們怎麽辦？”

周奇先到家，跟幾人打了個招呼就回家了。

三人回到院子，陳岩正想敲門，就見李陳氏守在大門口，看到林秀芝跟他們一塊回來，很是松了口氣，随即一臉不高興的質問道：“這麽晚上哪去了？不知道小四要喝奶嗎？”

林秀芝剛想解釋，被林曉慧拉了一下，“陳大媽，軋鋼廠有個同事家出了點事，我們正好碰到了，就順手幫了一把，這才耽擱了時間，對吧，秀芝？”

林曉慧見李陳氏還要問，瞪了她一眼，然後往張大媽那邊斜了一下眼睛，李陳氏還不算笨，立馬明白這事不能在外邊說，幹脆閉嘴，罵罵咧咧的回家，林秀芝感激的看了林曉慧一眼，然後亦趨亦步的跟着李陳氏回去。

林曉慧和陳岩也沒多待，關上大門，就趕緊回家去了，路過李家的時候，林秀芝拉住林曉慧的胳膊，“謝謝。”

“你也太客氣了，跟你婆婆好好談談。”林曉慧拍了拍她的手，就跟陳岩回後院去了。

李陳氏是真的吓到了，她不是擔心林秀芝出意外，而是怕她跟男人跑了，李家的工作已經給她，她走了，這屋裏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風了。

“你給我說說，你到底去哪了？”李陳氏沉下臉。

陳岩和林曉慧出門喝酒她是知道的，就算真在路上碰到，給廠裏同事幫忙，也不可能到現在回來，尤其林秀芝的眼睛紅腫，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林秀芝索性把所有的事都說了，“媽，這事誰也不能說，不然我的名聲就毀了，李家和東子的臉也沒了。”

“我又不傻，看來還得謝謝陳家那兩口子。”李陳氏盯着林秀芝看了一會，“葉寡婦讓你找張廠長，你找了沒？”

“當然沒有，東子走了還沒一年，我怎麽可能做對不起東子的事兒。”林秀芝生氣的說道。

“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嗨，沒什麽了，你今天被吓到了，趕緊睡覺吧，明天還得上班。”李陳氏眸光閃了閃，轉身回自己屋裏。

盯着李陳氏的背影，林秀芝抿了抿唇，這老太婆不會讓她跟葉寡婦那樣吧？不能吧？

只過了三天，王老二的事就有定論了，廠裏開除，無期徒刑。

經此一事，林秀芝跟林曉慧更要好了，食堂裏偶爾有好吃的，都會買一份帶給她，林曉慧把錢和票給她也不要，沒法子，那就等回收站有什麽東西的時候，她也給林秀芝帶些，比如磕破口子的陶瓷盆，瓷缸什麽的。

這天，林曉慧照常下班，剛進院門就聽到李陳氏在那哭喊：“東子，你等等媽，媽這就來找你。”

這又鬧得什麽？

林曉慧湊近了一看，好家夥，又拎着農藥瓶，忍不住問出聲：“這都第幾回了？”

“第四回 了。”張大媽看到林曉慧，興奮的說道。

自從李向東的周年祭過去後，就有人上李家提親，林秀芝還沒開口呢，李陳氏就拎農藥要自殺，過了半個多月，那人不信邪，又找媒婆來了一次，李陳氏又拎農藥鬧自殺，算上去年那次，這回确實是第四次。

都說事不過三，林曉慧覺得這麽鬧下去不是個頭，見李陳氏打開瓶蓋，放在嘴邊一副要喝的模樣，林曉慧大喊一聲，“诶呀，陳大媽，您怎麽真的喝了？”

“啊？”所有人看向林曉慧，然後又扭頭看李陳氏。

二大爺飛快奪過農藥瓶，用手掰開李陳氏的嘴，食指伸進她喉嚨，焦急喊道：“快去弄肥皂水，趕緊的，晚了就沒命了。”

李陳氏揮舞着雙手，想說自己沒喝，卻被二大爺扣着喉嚨，忍不住側身作嘔。

沒等她吐好，又是一大碗肥皂水，根本沒有說話的機會，又是哇哇的吐。

林曉慧過去拿起農藥瓶，‘大驚失色’，“不得了，這是除草劑，毒性很強的，肥皂水的作用不大，秀芝，趕緊送你婆婆去醫院洗胃。”

好容易吐完泡泡的李陳氏一臉蒼白，驚恐地喊道：“我沒喝，我就是假裝一下，我沒騙你們的，我沒喝。”

“诶呦，不會毒性都進腦子，糊塗了吧？”一大媽一拍大腿，招呼院子裏的男人們趕緊送李陳氏去醫院洗胃。

“我不是，我沒有，嘔……”

李陳氏的聲音越來越遠，林曉慧憋着笑感嘆，“陳大媽也是，用什麽不好，用農藥吓唬人，得虧二大爺搶救及時，不然送醫院都來不及。”

“對呀，多虧了二大爺，要不是二大爺喊着弄肥皂水，我們當時都懵了。”有人接話道。

“可不是，關鍵時刻還得看幾位大爺，不過這個李陳氏也是，怎麽能用農藥吓唬人，不就是不願意秀芝改嫁嗎，好好說嘛。”吳大媽長嘆一聲。

林曉慧見他們聊開了，偷摸的離開，深藏功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