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萊恩山

他們在城區裏耽擱了幾小時,過了正午,才終于沿着山路走到了車站。阿莫大師的家位于萊恩山的山腰,上下都得乘坐登山小火車。

這種紅色車廂的蒸汽小火車在整個阿爾卑斯區域十分常見。它只有兩節車廂,外觀保留着複古木質設計,正前方一截深色火車頭,更像是年幼時動畫片裏看到的可愛模樣。

見慣了線條流暢的高鐵,白朗難免覺得新鮮,他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才跟在祁斯年身後一起走進車廂。

車裏沒幾個人,除了他們倆,就只剩坐在車廂後方的一對老夫婦。兩人點頭友好致意,緊接着遍在前排的位置上并排坐下,沒過多久,小火車發出一聲拖長的鳴聲,緩慢啓程。

“阿莫先生住在這裏,不會覺得不方便嗎?”白朗問道。

“萊恩山是阿爾卑斯山脈的門戶,他喜歡這裏的景色。藝術家們總有自己的靈感源泉。雖然不如住在大城市方便,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這樣悠閑的生活。”祁斯年的目光沉靜如水,“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白朗想了想,還想再問,卻發現小火車很快離開站臺,駛入了一片森林。

時值盛夏,烈日白光穿過茂密的綠樹,斑斓撒在車廂的地面上。紅色的小火車簡直就像鑽進了一條遮天蔽日的隧道,樹木迅速向後方撤去,沒過多久,令人目眩的日光再次從窗外流淌進來,照射在白朗的視野裏。

他睜大眼睛,發出一聲驚嘆。

海拔已經升高,如畫的景色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展現在白朗的面前。湛藍到沒有一絲雜色的天空、起伏不息的綿延雪山、大片綻放的綠色草原,以及美麗多情的清澈湖泊,都像是上天精心調配過,又溫柔降落于人間。

小火車的車速慢慢吞吞,十分應景地發出兩聲拖長了的“嗚嗚”聲,炫耀一般。

陽光在遠方的皚皚白雪之跳躍,好似在其中淬着金子,近處的山坡上還能看見奔跑的白色牛羊。

“太美了吧。”白朗喃喃道。

祁斯年垂下目光看着白朗臉上的表情,輕輕笑了一聲。他伸出手指在車窗上敲了幾下:“那裏就是《音樂之聲》的取景地了。”

他指的地方在萊恩山的北側,湖泊與雪山交彙的地方,那裏有層疊鋪展的花田,從他們這裏看起來,仿佛濃淡的顏料潑灑在草原的盡頭。

白朗一言不發,祁斯年等了一會兒,問他:“怎麽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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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認真想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說:“因為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

祁斯年看着他說:“怎麽,中文老師也有這樣的煩惱嗎?”

白朗有點不好意思地伸手撓了撓臉,耿直地回答:“其實我語文也沒有學得很好,畢竟小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練琴。”

他看到祁斯年的眼睛裏流露出笑意,又忍不住說:“……但怎麽說都肯定比你好,當你老師還是綽綽有餘的。”

祁斯年彎了彎嘴角:“那當然。”

白朗把視線轉回祁斯年臉上,只覺得他的側臉被日光勾勒得格外幹淨,纖長的睫毛随着笑容微微顫動,把所有溫柔都斂進了眼底。這一刻,他的身形完美地嵌合進窗外的景色裏,仿佛入了畫一樣。

白朗的心髒突然被一種陌生的情緒填滿了。

他甚至産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如果我會畫畫就好了,如果我會畫畫,一定要把這畫面用最美的顏色保留下來,讓它終其一生留在我的腦海裏,永遠不會褪色。

蒸汽小火車沿着山路又行駛了大約十幾分鐘,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個站點。祁斯年帶着白朗下了車。

白朗站在站臺上回頭望去,只見那對老夫婦依然坐在車廂的最後排,留着絡腮胡的老先生與白朗對上視線,伸手摘下帽子點頭微笑致意。

小火車很快載着他們遠去,白朗透過車後方的玻璃看着兩人相互依偎的身影,退後幾步看向白雪皚皚的山頂,問道:“他們住在更上面?”

祁斯年也回過頭去,說:“這對夫婦在山頂開着一個咖啡店,為滑雪愛好者提供休憩的場所。夏天是淡季,沒有雪,也沒人上山,老先生就帶着太太四處游玩。年年如此。”

白朗立刻露出羨慕的表情:“也太美好了吧。”

“以後有機會,可以來這裏滑雪。”祁斯年沒有說什麽,只幫他調整了一下手裏粉紅色的花束,說:“有點蔫了。走吧,我們去老師那裏找個花瓶把它插起來。”

出了車站,溫度又低了一些,在盛夏的天氣也讓人覺得有些寒冷。白朗低頭走着,腦子裏那對夫婦融在陽光裏的背影依然深刻。以前在北美的時候總覺得腦子裏繃着一根弦,每天除了練琴就是練琴。想要成為優秀的演奏家,想要為被瞧不起的國人争一口氣,想要追上偶像的腳步,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然而現在看到這裏的人們,又似乎覺得這樣的人生也不錯,簡直讓人羨慕。

可是轉念一想,有什麽好羨慕的,他已經站在了偶像的身邊,這已經是許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這一回只走了幾分鐘,就看到了一棟漂亮的淡灰色別墅。那別墅看起來并不豪華,門前的大片草原上,一只薩摩耶和一只金毛在肆意奔跑打鬧,旁邊不遠處就有一個湖泊,水邊一圈都開滿了星星點點的各色小花。

白朗被兩只漂亮的大型犬吸引了全部的視線,只聽見祁斯年喊了一聲:“Guten Tag,Ellder.”

屋子裏走出了一個頭發灰白的老人,正是白朗無數次在屏幕裏見過的音樂家埃爾德·阿莫。此時的他與舞臺上西裝筆挺的英俊紳士不同,淡色毛衣寬松,鼻子上挂着眼鏡,手裏還拿着份報紙,看起來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獨居老人。

白朗本能站直了,也跟着喊了一聲:“Guten Tag,Herr Armo.”

裏面的人放下手裏的報紙,擡頭打量了白朗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德語。白朗聽不懂,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祁斯年一下子笑了,點點頭回答了。随後伸手,用手心抵着白朗的背,說:“走吧,進去了。”

埃爾德·阿莫已經先進了門,白朗落在後面,有些緊張地揪住祁斯年的袖子,說:“阿莫先生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祁斯年露出無奈的表情:“沒有,老師很喜歡你。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白朗的心安了一半,暗自下定決心,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學習德語。這種孤身一人語言不通的感覺,總是讓他想起多年前初到北美求學的時光——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屋子裏比外面暖和的多,祁斯年脫下外套,進廚房幫埃爾德·阿莫準備點心。白朗也想站起來幫忙,卻被祁斯年阻止了,說他是客人,讓他在客廳随意參觀。

廚房裏傳來祁斯年與埃爾德·阿莫的交談聲,白朗也不方便去打擾這對師徒,一個人打量起這間客廳起來。

客廳的布置是典型的北歐風,簡約有格調,除了沙發、櫃子、電視這樣常見的家具以外,有近一半的空間用來擺放樂器。鋼琴、小提琴、大提琴、以及各種銅管和木管依次排放,看起來頗為壯觀。

而作為一個大提琴演奏者,白朗自然格外留意那把靜靜固定在提琴架上的大提琴。面板的雲杉木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顏色,紋理随着光線變化,琴頭的渦卷精美而古樸,即便看起來保養得很好,也處處留着歲月的痕跡。一看就是古董。

白朗難掩好奇,繞到琴身右側,果然在底部找到一個模糊的花體字母——“Montagnana”。

霎時間,白朗暗中咋舌,立刻縮回手,乖乖站到一邊,再也不敢碰這裏所有的樂器一下——畢竟賣了他都買不起這一個琴碼。

他轉了個身去看櫃子上的相框。這裏面幾乎都是埃爾德·阿莫和各位音樂家的合影留念,在這其中,白朗還發現了不少祁斯年的照片。

捧着獎杯的、穿着燕尾服站在鎂光燈下的、還有與各種音樂家合影的……都是祁斯年。白朗沒見過的,少年時期的祁斯年。

祁斯年是等比長大的類型,小時候的他除了身高不如現在那麽高,眉眼間已經很有現在的男神影子,不見多少稚氣和青澀。

“怎麽小時候就這麽帥啊。”白朗喃喃道,“真是沒天理。”

“很帥嗎?”祁斯年從身後走來,把手裏的茶壺放在茶幾上,站到白朗的身邊,跟他一起看那些照片,“那時候有點瘦。”

“不會啊,我覺得很帥。”白朗拿起其中一個相框,仔細看了幾眼,又轉頭去看祁斯年:“這時候你幾歲?”

照片上的祁斯年握着小提琴,神态放松,在一群半大的少年裏顯得安靜而沉着,極為惹眼。

祁斯年很認真地想了想:“十三四歲吧。我記得是伊麗莎白大賽的時候。”

白朗有些不敢相信:“你那麽小就參加伊麗莎白大賽?”

“不算小。”祁斯年笑着說,“我記得當時還有一個女生比我小一個月。”

白朗依然驚嘆:“那也很厲害了好不好。我十三四歲的時候還沒決定要不要考音樂學院,你們這些‘別人家的孩子’都已經在國際賽事上展露頭角了。首席,你真是太優秀了。”

祁斯年看向他,眼睛裏盛滿了柔和的光芒:“謝謝你的誇獎。”

白朗又看了一圈,繼續說道:“我小時候要是能像你這麽優秀,我媽一定能樂死。我爸爸原本就不同意我考音樂學院,他還是希望我好好上學,将來考個公務員。偏偏我那時候也進入了倦怠期,不願意練琴。”

祁斯年的聲音平緩:“原來你也會有不想練琴的時候?”

白朗說:“當然啦。小時候本以為自己天賦不錯,後來知道了很多像您這樣的音樂神童,從小拿獎拿到手軟,覺得自己努力一輩子都趕不上。”

祁斯年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音樂是自由的,獎項不該是評判的唯一标準。更何況我十三四歲的時候,你幾歲?”

白朗愣了一下,祁斯年擡起手,在自己的大腿邊比劃了一下,笑着說:“那時候你還是個迷你的小朋友,Maestro Bai。十幾年的時間,你考上了茱莉亞,又跨越了大半個地球來到這裏。你已經追上我了。”

作者有話說:

注:

[1]Montagnana:這是1733年左右的一位制琴師的姓氏,存世的琴算得上是極品,每一把都有名字,紛紛被各大著名音樂家拍賣獲得。馬友友現在使用的大提琴就出自這位制琴師之手,據說價值3000w美元。

(大提琴小提琴都是越舊的音色越好)

[2]萊恩山:薩爾茨堡附近有這座山,但是在哪裏我實在不記得了。而阿莫大師住的這個山也是真實存在的,同樣我也不記得叫什麽名字,所以就張冠李戴一下。不要在意這些細節(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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