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阮心棠懷有身孕的事沒有瞞住,在府醫一疊聲的“恭喜”下,孟扶光鐵青着臉隐忍不發,直到府醫離開,他趕走了所有下人,鎖上了門,一把拽起床上虛弱的阮心棠,他已經瘋了,目眦盡裂地盯着她,屋裏一片死寂,只有外頭阿銀一直哭着求着排着門窗的聲音。

動靜鬧得大了,院兒裏的人都圍了上來,孟扶光一點自尊體面,他最在乎的名譽都不要了,他要阮心棠死!

他的手死死掐着她纖細的脖頸,直到雪白的肌膚上透出緋紅,漸漸紅紫,阮心棠痛苦地劃拉着他的手背。

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孟扶光既痛快又煎熬,他嘴裏不住喊着:“你是魔鬼,你是魔鬼!”他的眼淚掉落在她的臉上,“你毀了我的人生,你毀了我!”

就在阮心棠奄奄一息時,門被轟然踹開了,孟扶光的肩膀被鉗制住板轉過來,他的眼裏還冒着火星,毫無理智之下臉上吃了一擊重拳,狠狠砸在地上。

“你瘋了!”孟熹震怒大喝一聲。

金玉哭着跑上來護住孟扶光,她淚眼相看,今日的她沒有那麽尖銳了,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她反而尖銳不起來了,她幾乎不敢去看孟熹的目光:“他也是受害者呀,你怎麽能下這樣的重手呢。”

“啊!”孟扶光瘋狂嘶吼,他只覺得胸腔快要炸開了,他憤恨地瞪着孟熹,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金玉跟在身後喊着他,身子踉跄。

孟熹出面了,那些下人自然不能再在這裏看戲,全都退出了小院。

阿銀坐在床邊護着阮心棠,警惕地看着孟熹。

孟熹沉靜而複雜的目光看着阮心棠,阿銀呆了一瞬感激涕零地對着他磕了一個頭,急忙去請了府醫。

孟熹轉身欲走,身後響起阮心棠細若蚊聲的聲音:“阿翁……”

她似有哽咽,對着孟熹,這個嚴肅卻對她不錯的長輩,她終于有了一絲愧疚。

孟熹背對着她,半晌才道:“養好身子,其他,什麽都不要想了。”

不像是一種叮囑,更像是一種告誡,阮心棠已經身心俱疲,她沒有力氣再去細想孟熹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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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下人說,這兩天孟扶光都泡在燕歸樓,夜不歸宿,府裏主子鬧成這樣,下人們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私下裏聚在一起說阮心棠的閑話,被醉酒晚歸的孟扶光聽了個正着,他已經不會再發怒,擺擺手,輕描淡寫下令打死了那兩個嚼舌根的女婢。

也算殺雞儆猴,府裏上下再也沒有敢多說一個字的,這件事看似瞞的密不透風,可貴族圈子裏多多少少有了些風言風語。

**

這三天裏,阮心棠過得尤其清淨,孟熹讓一位府醫日夜照料她,給她開了安胎藥,她不知道孟熹是怎麽想的,這個孩子的存在侮辱了他孟家的門楣,還是說,他看在傅雲玦的面子上,所以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三天不見的孟扶光又來了,同樣是詭異的笑容,阮心棠條件反射躲了躲,阿銀這次是死也不離開了!

這一回他沒有關門,而是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阿銀,倒茶。”

阿銀不知道他這回又準備怎麽折磨她家姑娘,卻也不敢惹惱了他,乖乖倒了茶。

“心棠,你怕什麽?”孟扶光溫柔地說着,拉着阮心棠坐下,他感覺到她的身子在顫抖,他按住了她的雙肩,“別怕,今天我特意帶樣好東西給你瞧瞧。”

好東西?阮心棠掃了一眼那面繡屏,眉心一跳,指尖都冷了,攥着手帕取暖。

他的笑讓人發顫,孟扶光從袖中掏出被疊的四四方方的紙,阮心棠敏感地聞到一股血腥味,忙是壓住了鼻尖,濃重的不安在心底化開來。

孟扶光慢條斯理打開紙張,那是一封血書。

一封斷絕父女關系的血書。

一封絕筆血書。

是阮明峰親手所書。

那些血文字就像是一股滾燙的熱油毫不留情潑進阮心棠的雙眸,她顫抖着要去拿那封血書,可眼前缭亂,竟是看不準血書邊緣的準确位置,拿了幾次都拿不到。

等到她終于承受不住壓住了它,又覺得像是一股一股大浪,一次一次掀翻着她。

耳邊是孟扶光陰冷的聲音:“岳父死了,是一頭撞死的,滿牆都是他的血,腦漿迸裂。”

阮心棠下意識要去捂住耳朵,雙手卻被孟扶光死死扣住,阿銀哭得跪倒在地,給孟扶光磕頭,求他大發慈悲。

可孟扶光又怎麽會大發慈悲:“他知道你下賤堕落與別的男人私通的事,覺得你太可恥了,他沒臉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阮心棠眼睛通紅就是掉不下一滴眼淚來,她掙紮着,終于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是你,逼死了他……”

孟扶光睜大了眼睛看着她笑:“你錯了,是你逼死了他,他臨死前跪在我身前,哭求着,說你瞎了眼放着這樣好的夫君不要,背棄了人人稱贊的夫君,他求我原諒你,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做牛做馬的侍奉我。”

這些話刺激了阮心棠,她掙脫掉孟扶光,紅着眼瞪着他,她的阿耶是清高的,有風骨的,他絕不會對着孟扶光這種人下跪的!

孟扶光再次捉住了她:“你知道你阿耶臨死前說了什麽嗎?”

阮心棠希冀地看着他,可他只是貼近她的臉,輕輕吐氣:“痛苦嗎?沒完呢。”

他一定要讓阮心棠嘗到痛徹心扉鑽心刺骨的痛,他也不會罷休的!

阮心棠就像是失了線的木偶一般,行走在烈火中又走進冰天雪地裏,腳上帶着勾着倒刺的鐵鏈,每走一步,就鑽心的疼。

剛剛她的痛苦還有幾分麻痹,直到失去了孟扶光的桎梏,那翻江倒海的疼痛席卷而來,讓她失了智,她終于哭喊出聲:“阿耶……”

**

阮心棠再也沒有說過話,整日呆坐在窗前,淡淡的迷霧,籠罩着遠處的湖泊,從煙雨樓眺望過去,長安城的秋色總是如景如畫的。

她從醒來,就已經待在煙雨樓了,聽說是孟扶光送她來的,他囚禁了她,只讓阿銀照顧她,陪着她的還有那幅繡屏。

至于為何選在煙雨樓,阮心棠想,他大概就是想讓她痛苦,讓她自己深切體會,她不過是傅雲玦的一件玩物,玩膩了,就丢了。

傅雲玦再也不會來的煙雨樓,困住了她。

阿銀端着安胎藥走了進來,她的孩子沒事,依舊健康的在她肚子裏。

藥很苦,她以前最讨厭喝藥的,總是抿一小口就要吃個蜜餞,現在已經可以一口氣喝完,只是皺皺眉,用水順下去就好了。

她捏着絹帕按了按嘴角,卻聽見了上樓梯的腳步聲,誰會來?

阮心棠沉寂了這些天的心忽然就提了起來,蒼白的臉色終于有了一點血色,水潤的眸光漾着光芒。

直到來人走進屋裏,她的光芒一點一點暗沉,然後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要重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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