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重生
瑤伽紅光滿面,指使身後的女婢将錦盒擺在桌上打開,是一整套的頭面,珠光寶氣。
“這是太後娘娘賞我的新婚賀禮。”
瑤伽語音柔轉,輕輕入耳。
阮心棠這些日子對痛苦已有些鈍感,此時卻感到一陣絞痛從心底傳來,她不必問,也知能讓瑤伽如此歡喜又飄飄然的未婚夫,只有那個人。
即便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風吹草動了,可面上還是鎮定地看着瑤伽,冷冷道:“恭喜。”
對于她的态度,瑤伽微愣,轉而坐下,緩緩道來:“有些事是天注定的,人力不可為,從前我也以為哥哥對你有幾分情意,可他得知你要嫁人時也不過是蹙了蹙眉,你當他對你有幾分真心?之前不過就是意難平罷了,如今,你看他還來瞧你嗎?”
她看着阮心棠,眼底浮過一層不明顯的陰冷,臉上卻還笑着:“你安心把孩子生下來,我會把他當成親生的撫養的,你不必擔心。”
瑤伽不放過她,用眼神用神情用最刻薄的字眼在刺激她,阮心棠已經拼命在忍了,可是強烈的恨意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忍不住咳了起來,一咳就不發收拾,捂着嘴身子不住的顫抖,面色潮紅。
阿銀瞪着瑤伽,冷厲道:“說完了嗎?請離開!”
瑤伽如今完全是勝利者的姿态,她不會在乎一個下人的态度。
阮心棠眼風最後捕捉到的是她閃閃發光的裙擺。
半夜,阮心棠是被阿銀搖醒的,她迷迷糊糊只覺得火光圍繞,直到阿銀扶着她下床她都意識不太清楚,左腳絆了右腳,撲倒在地,疼痛讓她漸漸清晰。
阮心棠痛的蜷縮了起來,只覺得下身濕濕暖暖的,她的聲音顫抖極度驚恐:“阿銀……”
阿銀往下看去,臉色煞白:“少夫人……”
火舌舔上房梁,阿銀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掙紮着走到窗邊推開了窗,眼前一亮,她喊了一聲:“救命!”
卻見那人影頓了下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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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樓本就地處幽靜,此時大火照亮了一片天,也沒引的人來,阿銀絕望地回去想要扶起阮心棠,試了好幾次,最終體力不支倒在她身邊。
“阿銀,我們要死了是不是……”阮心棠連被煙熏着咳嗽聲都微弱了。
阿銀沒有說話,只是用剛剛打濕的手帕給阮心棠捂住口鼻。
阮心棠推開了她:“不要再費力氣了,他們存心要我死……”
她并不知道她說的“他們”到底是誰。
耳邊是“噼啪”聲和倒塌聲,一段房梁正砸在阮心棠身邊,火星子跳到了她的臉上,她悶哼一聲。
主仆倆都已經認命了。
阮心棠想起曾經在這裏,她和傅雲玦也是紅袖添香,溫香軟玉的,而今,就快成殘垣瓦礫了吧,和着她的焦骨。
“阿銀,你說……他知道我死了,會傷心嗎?”
“多年後,他子女繞膝的時候,會不會想到,曾經也有過這麽個未出世的……孩子……”
她像是向火攀爬而生的彼岸花,豔麗而凄怆。
火舌在地上吞噬,纏上了她的裙擺,蝕骨鑽心的疼讓她已經喊不出聲音來。
……
那灼眼的紅仿佛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晃得人刺眼,阮心棠不适地閉了閉眼,又睜開,那圍牆下滿牆的杜鵑在宮燈下紅得越發醒目。
再看,就是一群人影,坐着的,站着的,黑壓壓一群,辨不清。
胸腔劇烈的跳動讓她耳中轟鳴,依稀可聞有一人在說話,威風赫赫,她想壓住心跳,圈緊了手臂,卻感覺到懷中膈應的疼,她低頭看去,赫然是一把琵琶在抱。
阮心棠晃了晃神,感覺到肩上一跳,她猛地擡眼,是宇文鹿。
宇文鹿一臉俏皮地沖她眨眨眼,小聲道:“棠棠,阿耶在問你話呢。”
阮心棠這才明目望去,那些辨不清黑壓壓的人影也都一一清晰了。
這是大明宮的紫園,周圍全是皇親貴戚,至尊和太後端坐而上,她坐在庭院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神色各異。
“這一次可讓她如願以償了!”
一旁不知誰冷嗤了一句。
周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可不是,就這樣看着她把靖王殿下拿下,還真是不甘心呢!”
有人低笑:“你若是像她那樣厚臉皮,你也能拿下靖王殿下。”
宇文帝沉吟一聲,周圍靜了下來,只聽他溫言對阮心棠道,“心棠在漠北使臣跟前大放異彩,吾理當論賞。”
漠北使臣?阮心棠還有些糊塗,剛剛她明明置身火海了,怎麽又論功行賞了?
宇文鹿拱了拱她,模樣看上去興奮極了。
阮心棠眼風上移,目光一震,傅雲玦正坐在上首,還是那樣朗月神光,可看着她的目光冰冷中帶着薄怒,與她對視的一刻,閃過一絲不耐。
仿佛她是一個多讨厭的人。
一團怒火蹭地竄起,阮心棠揪住了琴弦,“叮”的一聲,阮心棠猛地回神。
周圍議論聲再起,偶爾聽得輕蔑的一語:“她此時還裝模作樣做什麽,還等着靖王殿下開口嗎?”
靖王!靖王!靖王!
阮心棠忍無可忍,終于在衆人矚目下,菱唇輕啓:“啓禀至尊,為大魏效力是臣女分內之事,臣女,臣女想下去休息。”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連傅雲玦都再次看了過來,眉頭輕蹙。
宇文帝面色微滞,頗為意外。
宸貴妃孟荞面上浮上幾分焦急:“心棠,至尊是問你想要何種封賞,只要你開口,至尊都會答應你的。”
宸貴妃似乎意有所指。
郭太後“唔”了一聲,沉聲開口:“既然阮娘子累了,至尊,讓她先下去歇息吧。”說着,她朝阮心棠笑得欣慰沉穩,“阮娘子不居功讨賞,哀家很是欣賞,來人,将哀家的鳳凰如意臂钏賜給阮娘子。”
“皇祖母!”宇文鹿急急喊了一聲,郭太後擺手制止了她。
宇文鹿憤憤跺着腳,臨走時,阮心棠又聽得一耳閑言碎語。
“這……這阮娘子是轉性了?”
“也算得她有自知之明,靖王待她如此冷淡,她又怎會不知靖王看不上她,她今日哪裏還有臉開口。”
“是了,是了。”
氣氛忽然喜滋滋其樂融融起來。
越行越遠,那些話頭子也就沉默在夜色中了。
阮心棠腦子一團漿糊,宇文鹿還在喋喋不休憤憤不平陪着她回自己的朝曦宮,阿銀正等在宮外,一見她們,立刻奔了過來,一把握住阮心棠的手,熱淚盈眶:“姑娘……”
阮心棠心頭一震,從阿銀眼神中她讀懂了某種情緒,難以置信:“阿銀?”
阿銀也是一怔,兩人頓時都激動無比。
宇文鹿旁觀着,莫名道:“你們怎麽了,棠棠不過是參加個宴會,怎麽你們好像生離死別一般?”
如此一提醒,主仆倆收拾了情緒,默契地打算先應付眼前。
宇文鹿拉着她進殿,恨鐵不成鋼的将那琵琶往軟榻上一掼,拉着阮心棠坐下,便道:“棠棠,你最不争氣了!今日這樣好的機會,你怎麽能白白錯過呢!”
明明眼前的人是那樣熟悉,可說的話卻那樣陌生,阮心棠強顏歡笑,弱弱問她:“錯過什麽?”
宇文鹿點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滿道:“在我跟前你還裝蒜呢!當然是大好姻緣吶!只要你今日開口請旨賜婚,我阿耶一定會同意的!”
阮心棠瞳孔震驚,賜婚?腦子像是被錘子重重一錘,想起聽到的閑言碎語,她顫抖地難以置信:“賜婚,賜婚靖,靖王?”
宇文鹿狐疑地看着她,然後點點頭:“不是你說的嘛,不管這個瓜甜不甜,先擰下來,揣懷裏再說!”
阮心棠又是一錘,錘得她眼冒金星,身子禁不住晃悠起來,受不住地伏在了宇文鹿的肩上:“我頭暈,你容我撐撐。”
阮心棠像是受了沉重的打擊,一蹶不振,外頭宮婢走了進來,行了禮道:“三公主,靖王殿下已經來了,正在宮外等候,說是時辰不早了,就不進來坐了。”
宇文鹿撇撇嘴,不太高興地拉着尚在神游的阮心棠走出了宮外,剛看見傅雲玦芝蘭玉樹的身影,她就揚聲道:“四哥,我可是你的親妹妹,時辰再晚進來坐坐又如何了。”
傅雲玦知道她今晚心中有氣,也不與她糾纏,神色淡漠看了眼霜打的茄子模樣的阮心棠,眉心微擰。
宇文鹿眉毛一挑,計上心來,将阮心棠推了過去,意外受力,阮心棠回神間已經撞進了傅雲玦懷中,他熟悉的氣息立刻撲面而來。
四目相對間,他的目光清涼如水,她怔了一瞬,慌忙退開站好,這讓本來要推開她的傅雲玦反倒愣了愣,瞧着她的目光多了幾分狐疑。
阮心棠低着頭,看上去害羞極了,傅雲玦不想深思,清冽開口:“走吧。”
走?阮心棠一臉懵,傅雲玦走出了一段,意識到她沒跟上,轉身眼風掃了她一眼,語氣已有三分不耐:“今晚打算住在宮中?”
嗯?阮心棠本能得搖搖頭,她還沒有摸清楚狀況,狀況就頻頻而發。
作者有話要說:
宇文玦:她看本王的目光好像本王得了什麽了不得的傳染病。
阮阮:不是好像。
明天我有點事,可能停更一天(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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