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靖王殿下首次的馬球賽瞬間撩起了衆娘子門的心,涼棚底下已經站滿了人,宇文鹿拉着阮心棠站在下注臺子前,傻了眼,以宇文玦和孟扶光為首的兩隊,籌碼居然不相上下,可明顯宇文玦這邊娘子們多些。

阮心棠不屑地撇了撇嘴,其實,她真不想賭,他們倆誰贏,她都不會覺得開心,既然如此,不如賭贏面大一點的,也賺點小錢!

這麽一想,阮心棠就兩眼放起光來。

孟扶光的球技她是見識過的,算得上打遍京師無敵手了,他那一隊的幾個郎君也是他配合默契的。

反觀宇文玦,隊友竟是狀元探花郎,文弱書生,馬球是貴族的競技游戲,宇文玦自小清貧,自然沒有打過,返祖歸宗後就去打漠北了,剛剛太後說過,從來沒見他打過,那想來球技不咋樣。

畢竟,馬球可不是武功高強就能打的好的。

想好了,可那支手怎麽也按不下去,宇文鹿一直盯着她,她若是下了孟扶光,可能從此就成了宇文鹿心中的叛徒!

正猶豫之際,不知誰從身後跑過,把她撲倒,撞在了臺子上,她的手剛巧落在了孟扶光一隊上。

趁勢,她就松了手。

随着一聲高呼:“買定離手!”

宇文鹿扶着她起身,阮心棠十分抱歉地看着她壓下了那一點小确幸,宇文鹿皺着小臉苦惱極了。

忽然聽得場外一震騷動,悉悉索索興奮的聲音傳來,阮心棠回眸望去,果然是宇文玦進場了。

春日暖陽似乎也照不進他冰冷的眸子,只是一身勁裝驅馬而來的他,單手執杆竟也瞧出不同往日沉穩之外的意氣風發來。

阮心棠淡淡瞧着,正撞上宇文玦不經意瞥過來的目光,她目色一滞,仰着小臉擠出滿臉笑容來,見他淡淡掠過,那笑臉瞬間又垮了。

哨聲一響,場上馬踏飛煙,娘子們興奮地紅了臉,憋着氣,恨不得把“靖王殿下”這四個字刻在腦門了。

阮心棠百無聊賴瞟了眼場上策馬飛揚揮杆利落的宇文玦,不屑地瞥了瞥嘴,托着腮,咬着橘子,偶爾從激動晃動的人影間看到一點場上焦灼的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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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鹿見不得她這樣不得勁的模樣,拉着她站到了前排,阮心棠擡手擎着四角扇抵在額頭,遮住了陽光,也遮住一半那些不友好的目光,眯縫着眼去看場上一衆少年郎。

破風的鐵蹄中,宇文玦長臂揮杆頃刻間擊起了馬球,在半空中一個弧度,順利進洞。

他神色無異,似乎對他來說躲過孟扶光一隊的層層夾擊阻撓都是分外輕而易舉之事。

全場寂靜,大概誰都沒有想到第一次打馬球的宇文玦居然能一對五進了第一個球。

瞬間全場歡喝,在這歡喝聲中,孟扶光攥着球棍陰冷憤怒地瞪着宇文玦。

這一場賽事,仿佛變成了宇文玦一個人的表演賽。

宇文鹿漸漸發覺了不對勁,大喊一聲:“孟扶光!你是打球還是打人呢!”

每一次場外的歡呼聲起,孟扶光的每一次揮杆都朝着宇文玦本人而去,他幾近已有些瘋狂。

阮心棠的心顫了顫,看着他逐漸猙獰的表情,腦海裏全是可怕的回憶。

郭貴妃看了眼已有些緊張的宸貴妃,說笑道:“這兩個孩子怎麽回事,一場球賽怎麽還打出氣性來了,火辣辣的。”

太後皺了皺眉,頗有不滿:“四郎也是,何必為了一場球賽傷了兄弟和氣。”

宸貴妃心裏不服氣也只能應和着。

這頭話音剛落,那頭就聽到“啊”的一聲慘叫,随着重物悶聲砸地的聲音,衆人驚吓中,只看到馬球從眼前飛過,進了球洞。

看着場上的意外,場外頓時亂成了一團,太後已經由衆人攙扶着走到前排來:“快宣太醫!”

孟扶光倒在地上不知摔了哪兒,想忍着痛,卻禁不住叫出聲來。

宇文玦騎在馬背上驅馬緩緩上前,那根球棍落在了孟扶光的肩頭,他居高臨下睥睨着孟扶光,他語氣平緩卻冷厲攝人:“這只是一次教訓,別再有非分之想。”

他這話說得意有所指,周遭聽到之人具是一震,皆低下頭去避開宇文玦淩厲的目光。

孟扶光心裏氣惱又不服,可剛剛摔了臀背,痛得臉都皺在一起。

太後只關切自己的外甥孫,哪裏還顧得上追責,只能由着侍衛擡了擔架來把他擡走。

宇文鹿難掩幸災樂禍跑到宇文玦身邊,涼涼說着:“看樣子傷得不輕哦,腿斷了嗎?”

這句話太後沒聽到,宸貴妃卻聽得一清二楚,扶着太後離開時回頭瞪了宇文鹿一眼,宇文鹿只是吐吐舌,毫不在意。

內侍捧着勝利品來給宇文鹿挑,宇文鹿一眼就看到了阮心棠的那支玉釵,正要去拿。

“你賭了孟扶光?”

阮心棠和宇文鹿心裏具是一咯噔,齊齊看向一旁的宇文玦,他眼中的薄愠讓她們心驚膽戰,這一刻,她們都有一些露怯,宇文鹿也不敢再頑皮。

他為何惱了,在阮心棠這裏很好解釋,大抵是覺得她和鹿兒是一夥的,自然該賭他的,不賭他,就等于鹿兒不賭他,可以視作一種背叛。

她的想法很天真也很站得住腳,壓根沒往其他方面想,轉念又想,自己就算再不待見他,現在總歸是寄人籬下的,還是假意示好為上上策。

“是意外!”阮心棠道,“我自然是站在王爺這邊的!”大概是本來心虛,此時說着慌深切地想要對方相信她的話她的真誠,之前從來不直視宇文玦的她,正仰着頭,目光炯炯地望着宇文玦的眼睛。

此時的迫切讓她的眼睛更加閃閃發光,宇文玦眸光一滞,心裏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瞥過了目光。

**

阮心棠将最後抄好的一頁心經兩頭捏着輕輕吹了吹,交給阿銀放好,一直保持着姿勢脖子已有些酸痛。

阿銀機靈上前來給她按摩:“姑娘,累了吧。”

阮心棠點點頭,端起手邊的茶杯捧在手心慢慢喝着,上巳節過後,她就依約每日前來抄經。

這裏是普化寺的西廂房,廂房裏卧榻,熏香一應俱全,她從茶杯中擡眼看着窗臺上的一株仙人掌出神,仙人掌枝頭的小紅花像極了燕之坊新出的胭脂“雪裏若梅”。

她命阿銀收拾好,一會宮裏有人來取今日抄寫好的心經。

主仆倆走出來時,阮心棠已經覺得饑腸辘辘了,她想了一瞬,回頭和阿銀道:“待會我們回府經過司前街時,去買一份孫婆婆醬肉燒餅吧。”

前世一直想吃來着,奈何孟扶光不喜那個味道,覺得太過油膩又不雅觀。

阿銀連連點頭,她也一直想吃呢!主仆倆喜滋滋加快了步伐走出前院來。

普化寺是京城的名寺,臨近黃昏香火都特別旺盛。

阮心棠捏着帕子按了按鼻下,遮一遮沖鼻的煙味,心有餘悸又離得選了一些。

飄散的煙霧中她仿佛見到了宇文玦,又覺得應該是她眼花,沒有多想,就直接繞了過去,正要下臺階時,聽得身後一道冷冷的聲音吓得她慌忙轉身。

“急着去哪兒?”果然是宇文玦。

阮心棠乍然驚愕之下轉身轉的有點急了,一只腳已經滑下了第一層臺階,整個身子往後仰去,她驚吓之餘,卻感受到腰間一股托力将她下沉的身子一瞬間提了起來。

慣性下她沖向了前,雙手本能地撲在了宇文玦的雙肩上,她落進了他的懷裏。

她驚魂未定地擡眼,手不自覺揪住了宇文玦的衣襟,擡眼怔怔地望向他。

宇文玦心底一震,一片淩亂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陌生又熟悉地感覺讓他驚惶間赫然松開了手。

失了主力,阮心棠又向後退了一步,猛地踩下了下一階梯,身子一頓,被阿銀扶住。

阮心棠難以置信地擡眼看向宇文玦,見他眉頭緊鎖一臉冷漠,她心裏憤慨,以為他是怕自己粘着他才這樣避嫌。

宇文玦已經恢複了平靜,正見阮心棠瞪着自己,心裏無奈,沉聲問道:“沒事吧?”

阮心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托王爺的福,沒事。”站穩後才問他,“王爺怎會在這?”

宇文玦走下階梯目光平視前方淡然道:“有點事。”

他沒有多言,阮心棠也沒有多問,只是将心底剛剛那一點幻想的念頭死死按了下去。

總是一路回府的,阮心棠跟在他身後,還在想怎麽擺脫他,一旁傳來招呼聲。

阮心棠側身望過去,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是在喊她,她才小跑過去。

是一位賣平安符的老婆婆,老婆婆佝偻着身子,笑起來眼睛都看不見了,滿臉的皺紋,慈祥極了。

“娘子,今日你我有緣,這一枚姻緣符可保你們長相厮守。”

說完對着身後走來在阮心棠身邊站定的宇文玦,握着姻緣符不知碎碎念了什麽符咒,又對着阮心棠碎碎念了符咒,才将符咒交給阮心棠,神秘一笑。

阮心棠被她這一操作搞得有點懵,然後聽到老婆婆裂開了嘴,露出她僅剩的幾顆牙齒,輕輕吐出:“盛惠十兩銀子。”

……和你有緣的是銀子,不是我。

阮心棠想着十兩銀子買一個破符十分不值,正要解釋,眼風一瞟,卻見宇文玦已經掏了銀子扔在了攤桌上。

阮心棠看着宇文玦呆呆的,宇文玦冷然道:“偶爾,本王也會做件好事。”

……

走出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另有情侶走了過去,老婆婆說了同樣“有緣”的話,阮心棠回頭,聽見老婆婆對着情侶道:“只要一兩。”

阮心棠怒上心頭:朗朗乾坤,佛祖腳下,居然還敢看人下菜碟!

怒後又慶幸幾分,這老婆婆這樣會做生意,這符肯定不靈!

便趁着宇文玦不注意,偷偷将姻緣符丢在了道路旁。

作者有話要說:

宇文玦:本王暫且信你“下錯注”的鬼話,那姻緣符呢?

阮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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