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偏執病人

沈妄用手掌托着畫架， 臉上的笑意淡去，打量着楚辰安，“醫生怎麽不說話？”

楚辰安這才回神， 看向沈妄左側的大床，那透明制冷劑下，就躺着自己蒼白的遺留遺體。

他的後背發涼， 又看向沈妄托着的畫，小聲道，“像， 很像……”

“我也覺得。”沈妄繼而又抿唇微笑起來， 癡迷看向床上的少年， “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沈妄起身， 走向楚辰安，将用手帕一點一點擦拭起沾血的手掌， 如玉般的指節修長。

楚辰安看着他逼近的身影， 吓得只想往後退。他強迫自己站定， 打開藥箱拿出兩盒藥劑， 遞向他，“這， 這是藥。”

“醫生， 你好像很害怕。”沈妄擡手慢悠悠地接過，嘴角勾起輕微的弧度，看着楚辰安可憐兮兮的眸眼。

他捏着藥盒俯身， 與楚辰安對視 “你是在怕我嗎？”

楚辰安垂眸， 沒敢看他的眼睛， 正色道， “沒有， 藥我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妄只見他捏緊了手柄，耳垂緊張得漲紅，連顫動的睫毛都在出賣他。

沈妄低頭嗤笑一聲，步步逼近楚辰安。

楚辰安低着頭退一步。

他就進一步。

楚辰安身高一米七左右，在他的跟前顯得格外瘦小。

“醫生……”沈妄的眸眼犀利。

他凝視着楚辰安的那雙冒着水光的雙眸，不由覺得恍惚，他仿佛看到了陳安的影子……

Advertisement

他的陳安也這樣。

害怕的時候可憐兮兮的，像一只誘人又甜美的孱弱幼獸。

讓他整夜都食髓知味。

“你真的是新來的嗎？”沈妄的話裏帶着幽然的質問意味，“我怎麽看着不像呢。”

楚辰安的背抵上了牆面，已經退無可退。

他擡眸，桃花眼冒着水霧，眸光正膽怯顫動着。

“我真的是新來的，”他側過頭，“我，我得先回去了。”

說罷，楚辰安快步走向了卧房門，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般，逃離了402。

沈妄這次倒沒再攔他。

他看着楚辰安離開的背影，耷拉着眼皮，神色陰冷……

半小時後。

樓道已經被上來的管理者清理幹淨了。

等沈妄洗完澡出來後，1號管理者已經将手中的一大沓文件恭敬地放在了卧房的桌上，随後悄然離開。

401的卧房陳設很大，裝修奢華。

裏面擺布着雙人沙發，一間2.3米的大床，床前正對着一面全身鏡，鏡面清晰。

這裏有過他和陳安很多甜蜜的回憶。

沈妄坐在沙發上，将這些信息都浏覽了一遍，從文件裏拿出一張照片，細致端詳許久。

照片裏的人是楚辰安，他青澀俊美的臉龐正對鏡頭，黑發細軟，那雙眼睛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沈妄的指腹劃過楚辰安的這雙眼睛。

心中難捱的迫切想法正在逐漸放大……

正興奮地在心裏叫嚣。

沈妄看着照片中的人，心中總有股莫名的情緒在翻湧。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張照片。

或者。

他好像在昨天前，就見過這個人。

但忘記是在什麽時候了。

……

這種直覺無從考證，每當他看到楚辰安時，這種感覺就會在心裏不可遏制。

他越想越煩躁，未知的情緒讓他感到不安。

為什麽。

為什麽會想不起來。

他捏緊了手中的照片，低喃着，“楚、辰、安。”

……

楚辰安一路跑回了A棟，躲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坐在椅子上，突然打了個噴嚏。

他揉揉鼻子，感覺有些在罵他。

……

他拿出隐形攝像頭，與系統控制面板的程序相連接，攝像頭裏拍攝下來的影像便投影在了控制面板上。

【叮～】

【請接收您的炮灰任務點二：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把圖片發送給您的甲方。】

【任務時限：12個小時。】

楚辰安揉了揉眉心。

他來這之前就上交了手機，而且這裏全天斷網。

“可是這裏斷網了，我怎麽傳照片出去呀？我又不能變個WIFI出來。”

楚辰安頹然靠在木椅子上，這椅子硬邦邦的，還沒有沈妄卧房裏的真皮沙發軟。

雖然說，沈妄總抱着他去沙發做……

【您好像忘記了，這裏有一個地方有網絡哦。】

“在哪？”楚辰安坐起身來，又癱倒椅子上，“不可能，沒有。”

【您再好好想想～】

網絡？

在哪還有網絡？

楚辰安望着天花板，眨巴幾下眼睛，愣愣地思索了幾秒……

突然，他坐起身來。

對啊。

沈妄的卧房裏不就有網絡嗎！

但他又想到沈妄的臉，又瞬間打退了堂鼓。

以前他被沈妄強制占有的那段日子，天天蔫巴。

除了夜裏會控制不住地嗫泣求饒，平時都不怎麽吭聲。

他不搭理沈妄，只會抿着嘴巴，斜斜瞪他。

沈妄為了哄他就專門在四樓配了專用網絡，給他配置了一套昂貴的游戲設備。

沈妄唬他說，“只要寶貝讓我抱着，我就讓你去玩。”

楚辰安當時比現在還笨。

他那會好幾十天都沒碰過網游，眼饞得厲害，結果真就傻乎乎地答應了。

只是抱一下而已，又不會影響他打游戲。

他想。

于是沈妄從身後摟着他，打開了電腦前的游戲。

……

結果游戲才剛開始沒多久，楚辰安控制鼠标的手就開始抖了。

游戲是開着麥的，沈妄不許他關麥。

隊友的聲音還在響起，楚辰安卻已經沒了聲音。

他的頰邊微紅，抿緊唇不讓怪異的聲音洩出，他吐露着氤氲的霧氣，紅唇被沈妄親得水潤誘人……

“安安要加油哦，這把争取要贏。”沈妄在他的耳畔厮磨。

沈妄說着，就握着楚辰安無力亂顫的小手放回了鼠标上。

楚辰安的眸光迷茫，他的眼尾紅得可憐，正咬緊了下唇。

他被迫沉浸在沈妄的熱烈裏。

後來游戲輸了。

自那次後，他再也沒敢和沈妄冷戰過。

……

楚辰安現在想想，都不由得打冷顫。

他難道還要為了蹭網而以身試險，搭上自己嗎……

直覺告訴他。

沈妄剛才就已經懷疑他的身份了。

他每在沈妄面前出現一次，就會離暴露身份更進一步。

【既然您想到了，那就抓緊時間完成任務哦～】

【您對幕後NPC的迷人屬性好像很高，可以試着繼續發揚呦～】

楚辰安煩躁地揉了揉頭發，躬身在床底下翻找着什麽，他摸索了幾下，才從床底下拿出了一臺銀白色的筆記本。

這是他事先藏好的。

他确認了一下筆記本能正常開機後，才放心将它藏了回去。

……

洗漱好後，已經到了深夜。

他按照慣例，打開了系統直播間。

這次時間充裕，他把直播的時限改成了三十分鐘。

【斯哈斯哈！美人出浴圖】

【每日一問，今天的老婆被老攻抓回去狠橄了嘛】

【今天的苦茶子必須留在這！！】

【老婆的頭發在滴水耶，老婆應該不止頭發會滴水吧】

【誰的苦茶子甩我臉上了】

【老婆貼貼，嗚嗚嗚老婆好香】

【已經想看老婆哭哭了】

【超市他，超市他】

【口號大軍要來了】

……

“你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

楚辰安擡眼，思索幾秒後，“我目前感覺還行。”

他看着彈幕，挑了幾條回答了不會封號的問題回答。

過了二十幾分鐘後，他開始低頭翻找起桌上的材料，整理完後，他看向直播間評論區。

【啊啊老婆！你身後牆上的畫框在動】

【是我看錯了嗎】

【真的動了！而且動了不止兩下！】

【老婆小心啊啊啊】

【好想穿過直播間來保護老婆！】

……

楚辰安吓得心顫，他坐直了身板。遲疑了好久才敢慢慢轉身，看向牆面上的畫框。

畫框一動不動的，幾分鐘好都沒有過任何的變化。

他盯着牆面，怕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直播間很快關閉了。

……

“嘀嗒，嘀嗒……”

房間裏此刻只聽到見秒針的輕響。

他耗了一個多小時，确保房間內沒有異樣後，才敢躺在床上。

他一直開着房間的亮燈，緩慢閉上眼睛。

他其實已經困得意識模糊了。

……

在他迷糊的夢中，卧房的燈被突然關了。

房間裏傳來挪椅子的輕響。

他迷蒙地睜開眼睛，只見窗口不遠處正站着一位紅衣老太太，她的鼻梁空洞洞的，血從坑洞般傷口淌在她松弛的下巴上。

老太太的聲音沙啞，聲線詭異又可怖，“孫孫，睡覺要關燈，不然很費電。”

楚辰安吓得騰地一下就坐了起來。

他以前在這個副本沒見過這可怕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雙眼混濁，溝壑皺紋遍布，鼻子像是被什麽鈍器剪掉了，露着白骨。

老太太走向楚辰安，露出帶血的牙齒，向他伸出了手，她的指甲發黑，有四五厘米那麽長。

楚辰安吓得退到了牆角。

老太太在楚辰安的臉頰上輕撫過。

“孫孫……你是我的孫孫嗎？”老太太笑起來，血都滴在了楚辰安的被子上，正猙獰地看着他。

楚辰安的臉色蒼白，怕得不行。

只見這老太太吞了下口水，遲緩地退後，“孫孫，我的孫孫，你是我的孫孫……我不吃你。”

她的雙眼都在流着血，緩步把椅子挪開，“乖孫，椅子不要放在床西，不吉利……”

楚辰安顫抖着，只見老太太挪完椅子後，就踱步出去了。

消失在房門裏……

他急促地喘着氣，還沒緩過神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

不是夢。

昨晚那老太太來後，楚辰安壓根睡不着覺了。

他頂着熊貓眼去洗漱。

他洗漱好後，就聽見門外傳來了不小的驚叫聲。

楚辰安驟然睜大眸子，聞聲去開門。

只見昨天那個叫陳筱的女護士正跪倒走廊上，對着一間宿舍門叫喊着。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

楚辰安聞聲走過去，看向那間宿舍門的裏面……

頓然退後兩步，強忍住了生理反胃。

那是一堆碎骨架和站着粘稠血液的碎肉……

被一起堆在了床單的正中心。

他看着裏面的慘狀，不由覺得後背發涼。

如果不是老太太放過了他一劫，只剩殘渣躺在裏面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楚辰安踉跄幾步，躲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外面引來不小的騷動，死的人是一名男護士，好像還招來了院長，不少病人也因此而引起了騷亂和恐慌。

磨蹭到上午八點。

他看了下鐘表，離任務時限僅剩兩個小時了。

楚辰安就算再怕，也還是不得不藏着筆記本，走向了B棟。

只是在門口蹭個網而已。

不會出事的。

楚辰安安慰着自己，走上了四樓的樓梯。

樓梯間一片寂靜，淡光透過樓梯間的窗戶傾灑在地板上。

沈妄應該還在睡覺，他可以速戰速決。

楚辰安抱着藥箱的手都還在發顫，輕聲在四樓的臺階上坐下。他謹慎地環視了一圈四周，才将藥箱裏的筆記本拿出來。

點擊網絡連接設置，上面顯示了一條唯一能連接的網絡。

可惜網絡性能過高，只能用密碼連接。

他嘗試輸入了下自己的生日，網絡立刻連接成功。

他愣了下。

不知為什麽，每次這種需要密碼的時候，他總能輕松猜出來。

因為這些密碼全都和他有關。

楚辰安抓緊時間，插。上U盤，點開了社交賬號，找到備注的甲方賬號，将照片發送到這個賬號裏。

【傳輸中66%】

【傳輸中86%】

【傳輸中99%】

……

數據一直卡在了99%，等得楚辰安格外的心焦。

他的心跳加速。

在數據跳到了100%顯示加載成功後，他身後突然傳來了下樓梯的腳步聲。

沈妄剛剛在天臺？！

楚辰安吓得手忙腳亂，忙筆記本藏進了藥箱裏。

“楚醫生，你剛才拿的是筆記本嗎？”

沈妄的視力很好，他悠然邁下樓梯，手裏正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楚辰安站起來轉身，把藥箱放在臺階邊上，“沒有，你看錯了。”

“我看見了哦，醫生。”沈妄眯眼，全然不信，他下樓時正好看到楚辰安把筆記本蓋上，藏進了藥箱裏。

“能讓我看看你的筆記本嗎？”

楚辰安緊張得直冒冷汗。

完了。

他的筆記本還連着沈妄的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