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偏執病人

楚辰安再次驚醒。

他睜開雙眼, 眸光慌亂地顫動,看向眼前的天花板,撫上了自己的額頭, 掌心傳來真實的溫度。

他現在才是真正的醒了。

還好,剛才也只是個夢。

他呼了口氣, 緩慢地坐起身來, 就聽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楚辰安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顫了下,聞聲看向房門。

“辰安,你快出來一下,樓上又出事了!”是路城東, 正在敲着他的房門。

“好,我這就來。”楚辰安躬身穿好鞋子, 快步去開門。

只見路城東一臉焦急, 道, “今兒又有人跳樓了, 跟昨天的死法一樣。”

楚辰安皺眉, 他跟着路城東走向樓頂。

只見天臺的圍欄上,正赫然挂着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血液嘀嗒嘀嗒地,滴落在天臺上。

蜿蜒成一道詭異的陣符……

楚辰安看得不由得引起一陣惡寒,他皺眉看着那抹陣符, 握緊了手心。

又死了一名病人。

突然, 他莫名地響起來彭龍龍白天的話, “我的蘑菇又少了,蘑菇國王好傷心……”

蘑菇,病人?!

他想起白天彭龍龍數的數字, 昨天是四十七, 今天是四十六!

他早該想到的。

他上次來這個副本的時候, 任務點一還沒有開始做,就被沈妄關進那間充滿暧昧氣味的卧室裏了。

他壓根沒機會想到彭龍龍身上。

龍龍那麽單純老實,怎麽可能會是他呢……

楚辰安不可思議地想着,他心跳緊張地加速。

他突然想起昨天還沒有完成的事,踉跄幾步,忙率先快步走下了天臺。

“哎辰安,你去哪啊?”路城東看向楚辰安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楚辰安走向了三樓醫生辦公室的盡頭,在院長辦公室門前站定。

他鼓起勇氣,輕敲了三下門。

“請進。”院長的聲音沙啞,禮貌道。

“院長,”楚辰安打開門,輕聲走進辦公室。

“楚醫生啊,您怎麽有空來了?”院長一見來的人是楚辰安,忙站起身來給他倒茶,“您快來坐。”

楚辰安受寵若驚,他在院長的熱情邀請下,坐在了院長座椅的旁邊。

“嘗嘗我這的新茶,不知道醫生喝不喝得習慣。”院長給他倒了一杯綠茶,淡綠色的茶水被倒在了白瓷茶杯上,茶香四溢。

幾天不見,院長明顯比幾天前面色更憔悴了,臉色蠟黃,鬓邊也多了不少白發。

楚辰安看向身前的茶杯,道,“謝謝院長。”

“嗨,醫生不用跟我客氣。你才是我們院裏的主心骨,我啊,就只能出上端茶倒水的這點力。”

院長侃侃而談,又轉而嘆了幾口氣,惋惜道,“今天的事醫生你也知道了吧,說來真是慚愧,楚醫生您剛來沒幾天就死了三個人。”

“我是上個月接手這座醫院的,沒有想到這裏會有這麽棘手。唉,看着這裏的病人一個一個地變少,我就覺得自己很失敗……”院長頹然說着,他似乎壓抑了很久,把楚辰安當成了傾訴者。

楚辰安安慰他道,“院長你也別太自責了,當務之急是找出他們死的真……”

“楚醫生你說,”院長打斷他的話,低頭道,“他們的精神壓力該有多大,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好在這裏的病人都沒有親人,沒有外界社會的牽挂,他們走了也不會引起什麽社會糾紛,我也不至于被這次瑣事攪得焦頭爛額……”

楚辰安啞然,他握着茶杯的手突然松開,垂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話了。

院長竟然會覺得他們只是單純的自殺……

他是思想單純,還是壓根不想不深究?

“對了,楚醫生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院長把茶壺挪近楚辰安的身前。

楚辰安聞着刺鼻的濃茶香味,他猶豫了片刻,試探性地問道,“我來是想問,那個……我們院裏是只有47名患者嗎?”

“不是啊。”院長搖頭,看向楚辰安。

楚辰安的心裏泛起一絲希望,他忙道,“不是?”

院長回答他道,“醫生你忘了?今天又去世了一名患者,只剩46位了。”

“怎麽了楚醫生,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院長溫聲問他,眼中帶着溫和和關切。

“沒,沒事,就是想來确認一下。”楚辰安低眸,緊張地揪着手指。

“是這樣啊,楚醫生怎麽不喝茶,”院長溫聲問道,“是喝不習慣嗎,我再去給你重沏一壺。”

說完,他就想起身。

楚辰安忙叫住了院長,“不用了院長!我胃不太舒服,就,就不喝茶了,謝謝院長。”

“喝幾口茶對胃好,不礙事。”院長說着,就起身轉向書櫃上翻找起自己的茶盒。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楚辰安連連擺手,他忙站起身來,“我想起來還有工作沒做完,我得先回辦公室了,院長。”

他禮貌地說完,就快步逃出了院長辦公室。

“哦,好,那醫生你先忙。”院長的手一頓,看着楚辰安離開的背影,将茶盒蓋了回去。

“怎麽連茶都不喝呢。”院長嘟囔着,給自己重沏了一壺紅茶。

紅茶成色豔麗嫣紅,茶水如被血色暈染着,在熱氣中翻湧……

楚辰安走回了辦公室。

直覺告訴他不能去問院長關于S級病人的事。

他得謹慎點。

那丹鳳眼醫生來辦公室了,一如往常地坐着看一本血色典籍,上面的刻着生澀難道的字符。

室內的氣壓很低。

楚辰安沒敢再多看,低眸翻起了自己桌前的文件。

其實醫生在這裏的工作很清閑。

平時要去和護士一起去查一趟房,就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

平時的工作都是由隔壁的那些護士來負責。

辦公室裏安靜得可怕,楚辰安只在這坐了十幾分鐘,就坐不住了。

他想起身去找彭龍龍,但又怕這個點會碰上沈妄……

他正猶豫着,電話鈴響起了。

楚辰安聞聲側頭看過去,是丹鳳眼醫生的座機電話在響。

丹鳳眼醫生放下那本典籍,接通電話。

他聽了三四秒後,立刻站起身怒道,“你們幹什麽吃的,看人都看不住!現在趕緊止血,我馬上過來。”

楚辰安在這待了幾天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話。

丹鳳眼醫生起身的動作過大,那本紅色的典籍不慎推翻了他桌上堆着的信息資料紙。

白紙散落一地。

丹鳳眼醫生啧了一聲,躬身去把那些紙撿起來。

楚辰安想起身去幫忙撿,就瞥見了那本紅色書籍的某頁,正赫然刻着一道血色陣符。

他的臉煞白。

這……

這不就是他在天臺上的看見的那道陣符嗎?

丹鳳眼醫生快速合上了紅色典籍,把它們随便堆回了桌上。

他察覺到楚辰安注視,側過身,陰晦地看向楚辰安,冷漠地像看死物,“你看到什麽了?”

“沒,什麽也沒看到。”楚辰安忙道,他的手在發抖。

丹鳳眼醫生輕嗤一聲,快步走向大門,“我擔心這個幹什麽,最後還不是都得死。”

楚辰安聽清了這丹鳳眼醫生的話,膽顫地坐下了。

這個人,絕對和墜樓事件脫不了幹系。

……

等丹鳳眼醫生離開後。

他才壯着膽子,走向丹鳳眼醫生的桌前。

在一堆信息材料紙上翻找起來,他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他打開這本紅色典籍,仔細看了幾頁,上面的內容是英文,大致宣揚的是某種病态的邪。教思想。

首頁寫着一段話:“殺人是施舍,是賜予的恩惠。”

它宣揚殺人,宣揚剝奪別人的生命并以此為榮,将其視作無私的恩惠……

楚辰安看不下去了。他迅速合上書,将其放回原位。

他再去找其它的櫃子。

突然,他在右側的櫃子堆疊的紙下方,找到了一塊硬牌。

上面刻着

主治醫生:梁旭

任期時間:20XX年6月

這丹鳳眼醫生叫梁旭,早在兩年前就已經來這任期了。

這裏的醫生兩年內換過幾十次,而梁旭卻能在這裏平安無事地度過兩年。

楚辰安更加堅定了內心的猜測,這事絕對和梁旭脫不了幹系。

……

他走出了辦公室,打算B棟找彭龍龍。

他剛經過樓道拐進樓梯間,就聽見了從樓上傳來的交談聲。

“你看我的頭發,這幾天是不是掉了很多,醜死了……”護士長嬌嗲的聲音響起,他們好像正在下樓。

路城東安慰着她,“不會的,你和平時一樣好看。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過幾天就好了,要不我們今晚早點睡吧,好好休息休息?”

“嘁,這跟晚不晚睡有什麽關系,”護士長道,“這才幾天你就不行了?真沒用。”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路城東的聲音很為難。

楚辰安聽二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忙退到了樓道外。

護士長二人走向樓道,看見了楚辰安後,便立刻至住了話頭。

“辰安,你這是要去哪啊?”路城東毫不受剛才的影響,他爽朗笑着。

“我去一趟樓上。”楚辰安回答道。

他瞥見了護士長,只見護士長肥厚的臉上面色蒼白,額頭前的頭發稀疏,幾乎看得見頭皮。

護士長對着楚辰安笑了下,“那楚醫生快去吧,待會就關病房區了。”

護士長的頭皮瘙癢刺痛,她痛癢難忍,直接當着楚辰安的面撓起了頭發。

從頭皮順到發尾,一撮足有兩厘米厚的頭發就掉落在地上……

她再順了幾下頭發,便又掉落了幾團金發。

楚辰安看得頭皮發麻。

護士長怎麽會突然脫發脫得嚴重。

他和路城東談了幾句,就走向了樓梯間。

他剛離開沒幾步,就聽見護士長和路城東輕聲道,“你怕什麽,有什麽不能說的啊,躲躲藏藏的……”

他來到彭龍龍的病房時,只見兩名管理者正舉着槍,堵在門口。

“抱歉,這裏的病人需要靜養,您過幾天再來吧。”9號管理者道。

靜養?

難道彭龍龍出事了?

楚辰安皺眉,忙問道,“裏面的病人怎麽了?”

站在左側的9號管理者遲疑了一會,還是恭敬回答道,“他今天砸碎了窗玻璃割喉自殺,不過您不用擔心,他已經止住血了。”

9號管理者的态度格外的好。

但楚辰安無暇多想,他擔心着彭龍龍,“去看一眼也不行嗎?”

“梁醫生吩咐過,裏面的病人需要靜養。您如果實在要進去的話……可以明天再來,我能讓您進去看一眼。”9號管理者為難道。

楚辰安點頭,“謝謝。”

他在病房門前多看了幾眼,便擔憂地離開了三樓。

右側的管理者用槍頂了頂9號管理者的手肘,“你傻了吧,敢背着梁旭放他進去。”

“你懂什麽,不放他進去才是傻,他比梁旭重要多了。”9號管理者湊近右側管理者的耳邊,跟他說了幾句話。

那右側的管理者頓時啞然,沒再說話了。

楚辰安頹然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洗漱好後,他在木椅前坐下,耷拉着眼皮,呆坐了一會。

他擡眸,看見了食盒裏精致的糕點。

今晚他沒去食堂吃飯,現在肚子餓得正在發出反抗。

他探頭看着這兩盤糕點,抿唇咽了咽口水,眨巴幾下眼睛。

食物是食物,沈妄是沈妄。

再怎麽樣,也不能浪費食物呀。

他想着,擡手捏起了一塊草莓味的糕點放進了嘴裏。

味道甜而不膩,入口軟糯,還帶着一股淡淡的玫瑰酒香。

他又忍不住多吃了幾個。

完全沒去細想糕點裏為什麽會有玫瑰酒味。

楚辰安的酒量一杯就倒,但依舊對酒很執著。

而這些糕點就完全滿足了他對酒的熱愛。

他都吃了五六個了,還是沒醉。

他喜歡這種糕點。

……

于是。

楚辰安一面吃着糕點,頰邊一面泛起薄紅。

他醉而不自知。

【直播開啓】

【哇!醉酒的老婆好誘人】

【救命啊啊啊好可愛】

【這是什麽人間絕色,這麽可愛】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老婆吃糕點給吃醉了】

【救命!!!我好愛這個小笨蛋】

【老婆活該被老攻超】

【斯哈斯哈】

【老婆,太笨了是會被老攻脫掉苦茶子的哦】

……

楚辰安吃飽了。

他放下了手中咬了一半的糕點。

踉跄幾步走向了自己的床,他的床是靠着牆面的。

他站在床前,看着牆面上的一副風景油畫框,發愣。

他遲鈍地眨了幾下眼睛。

這是什麽時候挂上去的?

楚辰安想不起來了,他太困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為什麽會發燙。

他掀開被子就躺了上去。

昳麗的小臉泛着誘人薄紅,如蝶翼般的睫毛顫動着,紅唇微張,吐露着氤氲霧氣。

他迷蒙地躺着,還沒睡着,宿舍的房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楚辰安眯着眼睛,目光迷醉,看見了沈妄朦胧的身影。

他以為這是夢。

沈妄走向床邊,手裏端着一碗清湯。

他在床沿上坐下,把那碗清湯放在了床頭櫃上,俯身去看楚辰安薄粉的小臉。

他低啞地輕笑一聲,“笨蛋,你都醉了。”

“沒醉。”楚辰安躺平,他醉得意識已經模糊,小聲反駁道。

“好,我們安安沒醉。”沈妄俯身吻上楚辰安的紅唇,舌尖侵入他的小口,發出啧啧的親吻聲。

直至楚辰安被吻得發出“嗚嗚”的反抗聲,沈妄才松開楚辰安,在他的唇上最後落下一吻。

沈妄嘆謂着,“好甜。”

“嗚嗚不要親,”楚辰安慌亂退着,眼尾泛起可憐的淚花,“我明明是楚辰安,不是陳安,你為什麽要親我,我又不是他。”

他的話欲蓋彌彰。

可愛得讓沈妄笑意更深。

“你就是我的陳安啊。”沈妄捏着他泛紅的耳垂。

“不是!”楚辰安死不承認,迷醉的眸子看向他,“我才不是,你認錯人了。”

“寶貝,你确定還要繼續騙我嗎。”沈妄親吻上楚辰安白裏透粉的指腹。

楚辰安慫了,眼角紅紅的,他小聲問道,“那,那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我和安安日夜親密無間這麽久,我當然對你的一切都再熟悉不過了。”沈妄輕撫着楚辰安的眉頭,“你不知道吧,你害怕的樣子,生氣的樣子,甚至吃飯走路的樣子,都和我畫的畫像中的人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

只要一看見他,他的靈魂就會莫名地興奮和躁動。

他內心深處的靈魂在不斷地勸說他,篤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陳安。

“還有啊,這兩年來給我們送藥的人送的都是生物防腐劑……”沈妄溫聲說着,“只有你,那天晚上拿給我的是亢奮藥,哈哈你太可愛了,寶貝,你還以為是兩年前嗎?”

楚辰安怔然。

他果然還是太笨了。

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就讓沈妄懷疑了。

活該他複活。

他安慰自己這只是個夢,醒來就會好的。

“那現在輪到安安說了,這兩年你去哪裏了,去做了什麽,又是怎麽以這個身份回來的?”沈妄盯着楚辰安,“這些我需要你的解釋。”

楚辰安有點委屈,醉的迷迷糊糊,微撅起嘴,他堅決不說。

“算了,我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沈妄看着他可憐的小臉,狠不下心來,撫上他微燙的額頭,“先喝點醒酒湯。”

楚辰安搖頭拒絕。

“不喝湯的話,明早起來會頭疼的。”沈妄态度強硬,托上楚辰安的肩膀,端起那碗清湯藥。

他看着楚辰安的紅唇,若有所思地把勺子取出來,“我來喂安安吧。”

說罷,他就喝了口湯藥,渡給楚辰安。

……

一碗湯藥喝完後。

楚辰安的衣領也沾濕了大半。

沈妄的眸色幽幽,他的喉結滾動。

他将楚辰安從被子裏抱出來,故作關切道,“安安的衣服和褲子都濕了,我來給安安換吧。”

楚辰安迷蒙地看向沈妄。

胡說。

褲子明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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