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偏執病人

楚辰安的頭都快搖成撥浪鼓了， 但沈妄都不為所動。

沈妄沒再提回四樓的事，只是抱着他坐在窗邊，和他講述這一千多天裏他是怎麽過的。

沈妄握着楚辰安的小手，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 “我還是很想知道安安這些天是怎麽過的， 可惜安安不願意跟我分享。”

楚辰安低着頭， 不敢看沈妄的眼睛。

“安安，”沈妄突然抱緊了楚辰安的腰身， “你該不會是在這些天裏和別的人在一起吧？”

楚辰安心裏咯噔一下，他整個人都被沈妄圈在懷裏，開始緊張起來。

沈妄要是知道他上個副本滞留了一千多天，還和徐墨疏結婚了……

會有什麽後果他想都不敢想。

“我、我想回辦公室了。”楚辰安小聲道，他瞥了眼牆上的鐘， 已經十一點了。

沈妄貼上楚辰安的側臉，“為什麽要回去？我都還沒和安安聊夠呢。”

說着， 他放在楚辰安腰間的手掌就往上移動。

楚辰安忙攔住了他的手，臉頰微紅，“我要回去工作。”

“看來安安很喜歡當醫生啊，”沈妄輕笑了一聲， 他捏了捏楚辰安紅紅的耳垂， “那安安先去吧。”

沈妄俯身親了口他的臉側，“我正好也有事要出去一趟， 忙完就來找你。”

楚辰安點頭，他如釋重負地起身， 又被沈妄拉住了手， 他的聲音含笑， 附耳道， “等我回來了，醫生記得給我好好治病。”

變态。

楚辰安退後了幾步。

他被沈妄吻着來到門口，他的臉頰又紅又燙，等沈妄放開他後，就忙逃似的走向了三樓。

“寶貝再見。”

沈妄含笑着目送他離開後，就拿出了對講機，“今天的事都處理幹淨了。還有，好好看着他。”

……

楚辰安坐在了辦公室裏。

梁旭一直都沒有來，他只聽得見辦公室裏的秒針的聲響。

突然，砰地一聲，辦公室的門被砸開了。

楚辰安吓得顫了下，只見路城東急匆匆地跑進來，“辰安，你快跟我去食堂看看，病人們都中毒死了！”

楚辰安忙起身，和路城東走向樓下。

說來真巧，每次出事的時候都是路城東來通知他的。

上次跳樓的事是他策劃的，那麽這次呢？

他來到了病人的飯堂大廳，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病人們都躺在了地上，口吐血沫，臉色發青，看起來已經沒有呼吸了。

管理者們正在哄笑着搬他們的屍體，把他們當做垃圾一樣套上了黑色裹屍袋，被一個接着一個地搬走……

“老子終于要離開這鬼地方了，哈哈哈哈哈哈……媽的，這死老頭也太臭了，他吃了什麽啊……”管理者套着屍體，嘴上罵罵咧咧的。

“這女的身上好像還是熱的。”

管理者用腳踩在一個女病人的胸膛，對着身邊的管理者粗鄙地笑起來。

他們兩人立刻沒有把這個女病人套進塑料袋，而是把她搬進了大廳隔壁的小儲物間，過了許久都還沒出來……

楚辰安看得一陣惡寒。

他上次在查閱病人資料的時候就發現，這些病人來瘋人院之前都受過不同程度的刑罰和法律的懲處，都沒有親人或者早已被親人遺棄，和社會完全脫軌。

他想，就因為如此，這些管理者才這麽肆無忌憚地輕視這些人的生命。

因為沒有人會關心這些人的生或者死。

這些病人的死對這些管理者們來說，竟是一件值得雀躍的喜訊。

他已經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來看待這間瘋人院。

【叮～恭喜您，激活炮灰任務點二】

【拍攝下您所看到的這一幕，并上傳至您的合作甲方，在三天內把這間瘋人院曝光在大衆視野，并加以抹黑，引起社會哄亂。】

現在？

楚辰安忙退後了兩步，環顧了下哄亂的周遭，把手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裏……

路城東站在他的身前，回頭問他，“你怎麽了辰安？”

“沒，沒事。”楚辰安的手忙捏緊了隐形攝像頭。

“喂，那邊那個護士！”管理者指着路城東，他的衣服上刻着8號，聲音粗犷，“你過來！”

路城東存疑的目光從楚辰安身上收回，他愣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

8號管理者啧了一聲，大聲喊道，“對就是你，傻站着幹什麽呢，還不快過來搭把手！”

路城東被他的聲音震住，小跑着過去，“噢噢。”

8號管理者才瞥見了路城東身後擋着的楚辰安，臉上立刻堆着笑，客氣道，“楚醫生來了？這裏臭的厲害醫生您還是先回去吧。”

楚辰安剛要拿出來的攝像頭又迅速放下了，他別扭地微笑起來，“沒……沒事，我一會就走了。”

8號管理者笑着點頭，轉身就粗暴地指揮起路城東搬運屍體。

楚辰安抓緊了時機，把隐形攝像頭拿至口袋邊沿，對準了眼前的一幕，按了下攝像頭的按鍵。

他一連拍了好幾張後，忙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路城東轉身時，正巧看見了這一幕。

他的眸光一暗，又迅速低下了頭，配合管理者把屍體搬出門外。

楚辰安呼了口氣，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忙轉身離開了飯堂大廳。

彭龍龍！

…………

梁旭把食盒放在了桌上，冷眼看着彭龍龍，“來吃飯。”

“為什麽……為什麽巫師要背叛我……”彭龍龍抓着自己的頭發，“為什麽蘑菇國王不能下去吃飯。”

“因為他懶得管你，”梁旭拿出筷子戳了下彭龍龍的胳膊，“吃吧，你有閑心想這些幹什麽，你不是也想讓他們死嗎？”

“不！我沒有！”彭龍龍的情緒突然激動，他嘶喊道，“是你！你這個該死的弟弟把我送進來的，國王要是不被關在這裏，不被這群該死的蘑菇子民欺負，國王怎麽會……怎麽會……”

彭龍龍的聲音越來越小，眼底溢出猩紅的淚，他的神情痛苦又帶着恨意，“該死的……你們都該死，蘑菇國王明明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讓蘑菇國王承受這些痛苦……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麽……”

“我不是都替你殺了他們嗎。”梁旭的手頓了下，道，“你還想這些幹什麽？”

“你沒有！”彭龍龍咬着下唇，他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跡，他喊道，“別以為蘑菇國王不知道！你只是喜歡殺人而已！你根本就不是為了我！別以為你割了那些蘑菇就是對蘑菇國王的贖罪了，你只感動了你自己！”

梁旭手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僵硬地笑了下，“說什麽呢，哥，來先吃飯。吃完飯睡一覺，我們晚上就能出院了。”

彭龍龍抹掉了自己的眼淚。

蘑菇國王從來都不輕易掉眼淚的。

“以前的事就都忘記吧，沒事記得這些幹嘛。”

梁旭的丹鳳眼中泛起一絲愧疚，但他撇清了自己，“我當初送你進來也是為了你好，你當時病得都成什麽樣了，我又那麽忙沒工夫照顧你，才把你送進來的。要怪也怪你不好好配合治療，我又不知道這裏……”

“啊啊啊啊啊啊！你別說了！你閉嘴！”

彭龍龍捂住自己的耳朵，嘶啞地尖叫起來，他把頭頂的鍋蓋蓋過了眼睛，痛苦的熱淚遍布臉頰。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是受害者，傷害他的人卻把錯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他又恨又怒地扯着自己的頭發，把自己的嘴唇咬爛，把頭上的鍋蓋扔在了梁旭的身上。

“好，好，我不說了。”梁旭見彭龍龍這副樣子才有點慌了，他躲過了扔過來的鍋蓋，“我們先吃飯，行嗎？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自己老揪着不放幹什麽。”

梁旭蹲下身繼續道，把鐵筷子遞給他，“我們晚上就能搬出去了，哥。你不是說想去墓地看看媽媽嗎？我們明天就能去。”

彭龍龍擡手抹掉自己的眼淚，點頭，“好。”

蘑菇國王馬上就能見到媽媽了。

“弟弟，可以抱抱蘑菇國王嗎？”彭龍龍小聲說道，仿佛在尋求安慰，張開了手臂，單純地微笑着。

梁旭愣了下，他也跟着笑了聲，眼底依舊冷漠，“好。”

梁旭躬身抱上了彭龍龍的肩膀。

突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冰冷的匕首就從他的胸膛上捅過了。

他的嘴角溢出猩紅的血，瞪大了眼睛，低下頭看過去。

彭龍龍正握着他的匕首。

梁旭倒在了地上，他很意外地瞪着彭龍龍，血不斷地從嘴角溢出，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彭龍龍攥緊了梁旭遞給他的鐵筷子，他蹲在了梁旭旁邊。

“弟弟，我原諒你了。”彭龍龍的臉上還挂着淚，依舊單純地笑着，“不過，你可以別再用你的眼睛看我嗎？”

梁旭都是這麽冷漠又嫌棄地看着他的。

他讨厭這雙高高在上的眼睛。

說罷，他就擡高了手中的鐵筷子，對準梁旭的眼睛刺去。

他的雙眼被插上了鐵筷子。

只聽梁旭痛苦的悶哼一聲，在痛苦中失去了意識……

彭龍龍看着睡着的弟弟，突然開始笑起來。他拔掉了梁旭身上的匕首，緊接着又一刀一刀地往他身上捅，把他的肚子捅成血肉模糊的肉泥。

“去找媽媽吧，弟弟。”彭龍龍在梁旭身上割了一塊生肉，放進了嘴裏咀嚼，“我要吃飯了。”

等楚辰安到的時候，就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

他看着彭龍龍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的弟弟，他的眸光孱弱地顫抖，扶着門沿直接癱倒在地。

怎麽可能……

彭龍龍怎麽會這樣。

彭龍龍咀嚼着，他注意到了楚辰安，頓然彎着唇笑起來，露出猩紅的牙齒，“受寵的蘑菇，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不用再當蘑菇國王了。”

他的笑意詭異瘆人，嘴裏還殘留着嚼碎的碎肉。

彭龍龍詭異笑着，咀嚼着生肉，把自己藏了好幾天的糖小心拆開，放進了梁旭的嘴裏，“不給巫師了，給弟弟吃。”

彭龍龍一面把他珍視的糖果給了弟弟，一面吃了他的弟弟。

楚辰安看得直發抖。

他不敢想象，這麽一個老實巴交的人是經歷了什麽，才會被逼成現在這樣……

【叮～恭喜您激活主線任務點二】

【找出S級病人的資料信息，并和炮灰任務點二一同上傳至您的合作甲方。】

【任務時限：一天。】

【獎勵積分：X500】

一天？

楚辰安心裏震驚着，狗系統要他在一天內完成兩個任務？！

“你吃過午飯了嗎，受寵的蘑菇？”彭龍龍又把一大口肉放進了嘴裏，單純地說着，“不過很抱歉哦，我不能和你分享我的午……”

彭龍龍還沒說完，就突然跪在了地上。他的手交疊放在地板上，額頭貼在手背，“我向您禱告，感恩您的救贖……我的神明……”

楚辰安一愣，他還沒來得及側身，就被身後的人攔腰從地上抱起來。

“寶貝，你怎麽坐地上？”沈妄溫聲笑着，他一手捂上了楚辰安的眼睛，“害怕就不看了，乖。”

楚辰安被動靠在他的肩上，突然心跳開始加速。

沈妄總這樣，每次都這樣……

每次都能在他害怕的時候及時出現。

楚辰安有點心慌，他感覺自己會對沈妄産生依賴的，或者，他潛意識裏早就對沈妄産生了依賴。

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不論是怎麽走，沈妄都能逮到他。

他的理智快要被占據了……

沈妄單手摟着他，斜斜瞥了眼地上的彭龍龍，就轉而抱着楚辰安離開了這裏。

“我們去吃茼蒿面吧，”他親了口楚辰安的臉蛋，笑意溫柔，“我還想看你吃草莓，寶貝。”

楚辰安收回思緒，他怕掉下去，摟緊了沈妄的肩膀。

他的臉貼着沈妄的脖頸，白瓷般的頰邊又紅又燙。

都怪變态的脖子太燙了。

一定是。

……

他被沈妄抱回了四樓。

沈妄給他做了一碗茼蒿面，楚辰安知道他只會做這個。

楚辰安坐在桌前，磨蹭着拿着筷子開始吃面。

沈妄還另外點了很多餐食，他把餐車上的餐盤都擺在了楚辰安的身前。

這些餐盤上的點心菜品都很精致，散發着誘人的香味，一看就價值不菲。

“安安，吃面的時候小心燙。”沈妄坐在他的對面，撐着下巴看他吃。

楚辰安感覺沈妄總把他當成小孩子。

楚辰安慢騰騰地咬了一根面，把它嗦進嘴裏。他偷瞄了眼沈妄，突然問道，“你是幾級病人呀？”

沈妄一直都盯着他，越看越覺得可愛。他的某處燥熱起來，笑着說，“安安，我沒生病哦。”

楚辰安“哦”了一聲，又繼續低頭吃面。

他忘記了。

變态其實沒病。

他咬了一口脆綠色的茼蒿，心情立刻變得美滋滋，又問道，“那彭龍龍怎麽辦？”

“晚上會有人給他辦理出院手續，別擔心，他家裏還有人。”沈妄給他舀了一碗湯。

楚辰安擡眸，問道，“是誰？”

“他父親。”沈妄雖然很喜歡楚辰安主動搭話，但他的注意點只在別人身上，“安安，你怎麽這麽關心他呢？”

“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啊。”楚辰安咬斷了一根面，道。

彭龍龍是他在這個副本裏唯一對他真誠的朋友。

他想，沈妄大概是不會理解他的。

“那晚上要去送送你的好朋友嗎？”沈妄輕柔把他嘴角沾上的面沫擦掉。

楚辰安坐直了身板，又礙于面子，低頭小聲說，“好，好吧。”

話語中帶着勉為其難。

“安安，你好可愛。”沈妄笑意漸深，“看起來真美味。”

楚辰安聽得後脖頸發涼，他敢不說話了，縮着脖子自顧自吃起面來。

……

一碗面他吃了一個小時。

沈妄也很耐心，就等着他吃完。

他看着楚辰安小口吃着草莓，水潤光澤的紅唇沾上了一層殷紅的草莓汁，看起來越發的誘人。

沈妄大飽眼福後，就不想局限于此了。

“既然安安吃完了，那就來消消食吧。”楚辰安從座位上起身，還沒來得及跑就被沈妄輕松抱起。

沈妄附耳道，“醫生該給我治病了。”

沈妄只給楚辰安披上了他的白大褂，連襪子都沒給他留。

“我好冷啊醫生，”沈妄輕聲說着，熱氣傾灑在楚辰安的臉上，笑意幽幽，“你好像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