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金生案

争吵

“藏頭詩。”沐钰兒接過紙張,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最後老實交代,“我看不懂。”

“是一首拆字藏頭連環詩,你看最後一句的歸就是開頭第一個字的尋,都有一個彐字,第一句的最後一個曙,對的是第二句的開頭日字,每一句的最後一個字,都和第二句的第一個有相同的偏旁。”

唐不言倒也沒有對她寄予太大希望,手指輕劃紙張,為她一字字解析過去。

“那可有什麽深意?”沐钰兒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唐不言和她四目相對,認真搖頭:“沒有。”

沐钰兒呆滞,随後咬牙切齒:“你耍我?”

“自然不是。”唐不言老神在在地把血書還給她,掏出帕子開始擦手,“只是你若是真的想自殺,沒事會寫個藏頭詩。”

沐钰兒聞言,拎着紙張看了看:“好像不會,都要死了,還搞這些虛的,不過我才不會自殺,再難的路我都會走出來。”

唐不言聞言,擡眸看她,随後收回視線,淡淡說道:“将死之人應該沒有這樣的心思去琢磨藏頭詩,且這種詩并不好寫。”

“那他寫這些詩是為什麽?”沐钰兒索性收了本子,靠了過去,不恥下問地指着那些字,“他都在講什麽?”

“第一句講自己讀書很是辛苦,母親為我耗費了心血,第二句則是自己學的精疲力盡卻見小人得志,第三句,早起晚睡卻未學有所成,可有些人卻随便都能當官,第四句……”

唐不言擡眸:“我覺得問題出在第四句。”

“哪有問題?”沐钰兒眼睛一亮。

“分付長松蔭短蒿。”唐不言垂眸,“詩句詠物一向有特別意向,這句話常見是用于庇護,松樹高大可以隐蔽地下的蒿草。”

“庇護?”沐钰兒喃喃自語,“用的是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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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不言繼續解釋詩文:“最後一句說是自己因為怨恨,所以殺了梁堅。”

“你覺得一個學生要選擇死在孔廟?”沐钰兒冷不丁問道。

唐不言沉默。

“我以前辦過一個案子,一個母親穿着紅衣在自己女兒睡覺的房門前懸梁自盡,八歲的女兒一開門就看到這具屍體被吓到奔潰,你覺得母親為何要在女兒房門前自盡。”

沐钰兒的聲音在空曠的孔廟殿上,莫名多了幾絲陰森恐怖。

唐不言垂眸看着那具屍體,最後扭頭去看高大的雕塑。

“世道對女子總要求溫順,要求忍讓,這讓她們處理問題總是溫和的,一個母親若是要走到這一步,心中一定有恨,但未必只有恨。”

沐钰兒詫異地看着他。

唐不言披着雪白狐毛大氅,雪白的絨毛簇擁着精致的下颚,站在日光長長斜落的光亮中,冰白的臉頰被光一罩好似在發光。

“我說的不對?”

病弱修長的身形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消瘦,可眸光不經意轉來時,漆黑的瞳仁偏又露出生命中最可貴的堅韌。

沐钰兒眨眼,收回視線說道:“對。”

“這位母親因為多年前生育這個女孩,弄壞了身子,再也無法生孩子,常年遭受丈夫毆打,後來發現丈夫對女兒行龌龊舉動,她想過報官,求助公門,卻一無所獲,最後便選擇用這個辦法把事情鬧成靈異事件,最後鬧到北闕手裏。”

唐不言垂眸,握拳咳嗽一聲。

“最後呢?”出人意料,一向不離人間事的小雪人,難得出聲問道。

沐钰兒嘴角一挑,并未說話。

廟宇高懸,清明在上,春寒料峭的風自屋內盤旋,在空曠的紅柱間萦繞,在緊閉的門窗中呼嘯,沉重的往事在歲月中無聲流過。

“老大老大!”張一還未繞過影壁,聲音就傳了過來。

沐钰兒懶懶去看人。

只看到張一和陳菲菲相攜而來,背後跟着幾個北闕的兄弟。

“這裏就麻煩你們了。”沐钰兒把血書一卷放在袖中,“我和唐別駕去書院詢問剩下的人。”

陳菲菲頭也不擡地揮了揮手:“可以剖嗎?”

沐钰兒搖頭:“現在不行,等家人來吧,張一,你找人打聽一下死者家屬,把人帶過來。”

“哎,好的。”張一很快就指定了兩個腳程快的人,“對了老大,曲園那些侍衛的口供還要看嗎。”

沐钰兒:“要,晚上把所有人都叫來開會。”

“哎,沒問題。”張一跟在她身後,剛走了一步就被人拉住。

“哎,小猴子你走什麽,你走了,誰給我寫驗屍格啊。”陳菲菲眼疾手快把人拉住。

張一大驚,臉色發白。

“老大!”

他奔潰大喊,卻看到老大豎起的一只手随意地擺了擺。

“嘻嘻,小猴子,來嘛,膽子吓吓就大了。”背後傳來陳菲菲桀桀笑聲,屬實有些吓人。

“司直接下來打算如何。”唐不言問道。

“去查一下死者今日的行程,何時失蹤,于何人有過交集,再等菲姐那邊确定出死亡時間,就能縮小範圍。”沐钰兒随口說道,随後話鋒一頓,似笑非笑道,“唐無刑在考我啊。”

唐不言倒是不避諱地點了點頭:“已經發現三具屍體,司直卻不慌不忙,安排有序,實在厲害。”

沐钰兒懶洋洋一笑:“誇獎,幸好別駕不是我的上司,不然我這每日還要聽別駕考核,實在是有些害怕。”

“你若是我的手下。”唐不言不落下風,“必是要先修一下儀态的。”

“那正好。”

兩人穿過垂花拱門,整個視線驟然放大。

沐钰兒站在門口,扭頭挑釁:“咱們也不合适。”

唐不言聞言颔首:“确實。”

兩人對視一眼,随後各自默契地移開視線。

“別駕在國子監讀書兩年,可有了解。”沐钰兒轉移話題,“我瞧着六位博士不對付,姜祭酒似乎不喜歡鄒思凱。”

“國子監有六學,收貴勳子弟一般都是按照父輩品階,三品以上官吏及國公子孫直接入學國子學,五品以上為太學,以上兩館不招平民子弟。”

唐不言的說話冷淡平靜,偏又聽出幾絲譏諷。

沐钰兒摸摸下巴,意味深長:“那學院一定泾渭分明。”

唐不言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繼續說道:“四門學是七品以上官家子弟,另外擇優錄取普通百姓子弟八百名,以上三學以儒家明經為主,隸書和時務策都要兼學。”

“那不是以後都是走明經或進士科,坦蕩大路。”沐钰兒一臉受教點頭。

兩人穿過一進大院,視線豁然開朗。

沐钰兒不由感慨:“好大的後院,怪不得人人都向往國子監。”

唐不言盯着不遠處屋檐,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所以他們被稱為上三學。”

沐钰兒下意識緩了步伐,等着他慢吞吞走上來:“這也分貴賤?”

唐不言漆黑的眼睛盯着院中三三兩兩的學生:“字法算三學入仕後最高只能當六品官,如此自然分出三六九等來。”

沐钰兒嘆氣:“原來一個讀書的地方也搞得這麽複雜。”

唐不言站在廊檐下,側首看她,微微一笑:“還有更複雜的。”

“什麽?”沐钰兒微微睜大眼睛,不解問道。

唐不言并不解釋,只是轉移話題先一步帶路:“學校放假也會有人沒有回家,名單都在學管手中,一起去拿。”

沐钰兒點頭:“行。”

國子監占地極大,光是隔開前後兩院的花園便要走一炷香的時間。

假山壞繞,小橋流水,在學府高牆重瓦的森森莊嚴中透出江南水鄉的精致。

“果然趁着前院出事來鬧事!”

兩人走到一處假山高壁上,忽然聽到那裏傳來學生劇烈的争吵聲。

作者有話說:

1.這個藏頭詩看明白了?就跟貪吃蛇咬尾巴一樣,一句詩的最後一個字的和下一句的第一個字,一定有一個字是相同的!

2.國子監的那個六學學生招錄參考唐朝,初唐的科舉還不算完善,但是給寒門子弟撬開一個口子,真正完善的在明朝!!!所以明朝出了一大批牛逼的人,畢竟都是千軍萬馬獨木橋裏擠出來的天才,沒點本事沒法和同僚們吹牛逼!(明朝吹牛逼都是報我是某年的某某,比如我是嘉慶三年的進士這樣),所以我開了個明朝科舉的預收(你們懂我的意思吧QAQ)

兩人今天吵的架都是三十章裏見的鬼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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