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拜師4

昭昭自然想不到霧林裏還有後續。一路和靈樞逃到霜寒鎮,和司南彙合,先安撫了兄長,道自己無事,因為有把握,才心甘情願斷後。

倒是司南心中有愧,不僅訓斥了管事,還讓管事當面給昭昭道歉。

司南又提起拜師之事:“你可有想好拜哪個師父,若你也心儀碧華君……在我的那封推薦信上,直接加上你的名字便是,你也是麒麟宮少主,碧華君應當不會說什麽。”

“那如何使得!”

管事簡直要瘋了。

“那可是司命星君的推薦信,如果胡亂塗改,萬一被發現,星君定要問罪的!這這這,這萬萬使不得,若少主執意如此,屬下可要立刻傳信給族長夫人,免得釀成大禍!不可不可,絕不可,少主請三思!”

昭昭見管事急得面紅耳赤,舌頭都打結了,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自己的模樣,方嘴角一挑,道:“不用的兄長。這次過來,我根本沒想着拜師之事,我只想給兄長做陪讀而已。我自知修為淺薄,沒資格入碧華君門下,能當個外門弟子,沐浴一下一十四州的仙氣就知足了。”

不過,這也不失為一個退路,方才雖然險些丢了小命,用這樣一場豪賭,換一個“入碧華君門下”的機會,倒也值了。

畢竟戰神那邊的情況他還沒摸清楚,萬一失敗了,他得想其他去處。

司南以為昭昭介懷推薦信的事,解釋:“非父王母妃偏心,不肯為你弄天族推薦信,而是……”

“我當然知道。”

少年一臉乖巧懂事:“我畢竟出身不同兄長,族長夫人養育我多年,還許我同兄長一道來一十四州進學,我已感激不盡,豈敢怨怪他們。況且,我知仙族等級森嚴,最重血統,似我這般出身,即便族長夫人為我弄來推薦信,也無多大用處。”

“再說,我又不像兄長需要繼承麒麟宮,就算修為差點又如何。我愛玩慣了,可受不了整日坐在學堂裏學習。”

司南見他說得真誠,只能作罷。

道:“若你心儀碧華君,可随時來跟我說,不必覺得難為情。”

昭昭在管事刀子般怨毒的目光中,乖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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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間,靈樞十分不解的問昭昭:“小公子,您現在缺的不就是一封推薦信麽,司南少主既主動提出要在他的推薦信上加上您的名字,您為何不答應,反而推辭。”

昭昭一臉老成道:“你懂什麽。兄長現在是感激我救命之恩,才有此念頭,并非深思熟慮。我若順杆就爬,立刻答應,兄長說不準會懷疑我是別有所圖,才留下來斷後,這恩情便變了滋味。我現在拒絕,兄長反而會更加愧疚,更加我覺得我乖巧懂事。等日後我真無路可走,需要兄長撈一把時,兄長反而會更加全力幫我。”

靈樞大長見識,虛心請教:“那剛剛在霧林裏,那般危險境地,小公子主動留下斷後,到底有沒有貪圖少主的那封推薦信。”

昭昭輕咳聲,嚴肅道:“靈樞,你話太多了。”

靈樞:“……”

他就知道,他家小公子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正要奚落兩句,忽見少年輕蹙眉,露出痛楚色。靈樞忙問:“怎麽,可是剛才受傷了?”

昭昭搖頭:“不是,是那玩意兒。”

靈樞神色一變。“可要屬下去街上買些?”

“罷了。”

少年擺擺手。“我身上還有些丹藥,你守在房門外,別讓其他人進來,尤其是兄長。”

**

回到房中,昭昭立刻從靈囊裏取出一個小藥罐,放在案上,輕輕解開上衣。

少年烏發如墨,肌膚宛若雪緞凝脂,在燭火下閃動着瑩白光澤。

這本該是一副極美好的畫面。

然而此刻,少年光潔的後背上,卻橫亘着一道約莫兩指長的傷口,形狀猶如鞭痕,向兩側翻卷,呈可怖的紫黑色,此刻正洶湧往外冒着一股股濃郁黑氣。

烙在瑩白肌膚上,格外可怖。

昭昭打開藥罐,用手指沾了點藥粉,小心翼翼塗抹到傷口上。這是一種靈丹研磨而成,一觸到傷口邊緣,便化為淡藍輕煙,同時,黑氣也跟着驟然削弱幾分。

昭昭咬牙,冷汗岑岑而落。

足足半個時辰後,神秘而頑固的黑氣才徹底消失。那道醜陋的傷口也自動愈合,和周圍肌膚重新融為一體,再瞧不出任何痕跡。

少年松開拳,癱倒在榻上,長長松了口氣。

靈樞聽着房間裏好久沒動靜,擔憂的問:“小公子可好些了?”

裏頭傳來一聲悶悶的“嗯”。

小公子聽着情緒不高,莫非是想起以前舊事,傷心了?

靈樞試着安慰:“聽說一十四州有很多厲害法術,說不準能找到根治那傷口的辦法……”

“靈樞靈樞。”

靈樞正費力攢着話,想如何才能安慰到傷心的小公子,就聽少年忽偷摸摸、做賊似的喊了他兩聲。疼不疼的不知道,但跟傷心半點不沾邊。

“小公子有何吩咐?”

“你、你能不能去街上,偷偷給我買碗牛乳羹去?記得一定別讓兄長或李錦那個混蛋看見。”

那聲音已然是貼着門縫。

靈樞:“……”

他就知道,他不該自作多情。

靈樞走後,昭昭趴在床上疼得哼唧了一會兒,便從儲物的靈囊中掏出厚厚一沓話本、畫像、畫冊子,就着燭火,津津有味的翻了起來。

除了話本子是今夜新買的,那些畫像畫冊都已泛起陳舊的黃,顯然頗有些年頭。裏面無一例外的,都繪着一位玄衣墨冠、手握赤色長劍的年輕仙人,仙人或在揮劍擊殺妖獸,或在負袖睥睨蒼生,眸若寒星,面若冠玉,擁有三界間一等一的好相貌。

少年鴉羽如飛,手指慢慢劃過畫像,專注描摹着畫中人眉眼神态,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師父,等我在一十四州立穩腳跟,強大起來,我一定去找你。要等着我啊。

**

蒙頭大睡了一夜,次日一早,昭昭就換好入學衣服,跟着司南一道往仙州出發。仙州入口站滿了仙氣飄飄、腰佩長劍、服飾各異的仙族弟子。

衆人以族為單位,秩序井然的憑能證明身份的玉牌進入仙州。正是清晨,仙州內雲蒸霞蔚,白鶴飛舞,白霧紗帶般纏繞群山,天河卷着仙舟自青天流下,上有仙人禦劍飛舞,宮殿樓閣則半隐在天河與雲霞之後,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這僅是仙州最外圍景致。

忽有弟子發出驚呼,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仙州最高處的雪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氣勢巍峨的宮殿,殿前千丈白玉長階,殿之上赤色劍氣環繞,正是戰神長淵所居雪霄宮。衆子弟頓露出向往敬慕之色。

所有新弟子在正式拜師前統一住在玉京殿,四人一個房間。

和昭昭、司南同住一室的是昆侖族與蓬萊族的兩位子弟,一名陸星河,一名謝一鳴。兩人都是族中出類拔萃的少年俊傑,修為已有小成,但都謙遜有禮,并不恃才傲物,十分好相處。得知司南身體不好,謝一鳴還熱情的将一瓶蓬萊仙丹贈予司南。

第一天沒有課,衆弟子都忙着結交、互贈禮物,順便讨論大家都關心的拜師話題。昭昭背後傷口雖愈合了,內裏卻還在隐隐作痛,因而只是蔫噠噠趴在案上,豎起耳朵聽。

“你們說,這長淵戰神幾百年沒出過雪霄宮了,怎麽今年突然想起來收徒了呢,這其中可有什麽隐情?”

“隐情倒沒聽說,但我聽說,那位墨羽殿下,短時間內怕是醒不過來了,這戰神一脈總不能斷絕了吧,總得有人延續下去。”

衆人不免唏噓一番。

“聽說墨羽殿下當年是為替戰神擋劫,碎了一魂一魄,才長睡不醒的。長淵戰神這些年雖隐居雪霄宮,元神卻歷遍了四海八荒,寒來暑往,到處尋找神丹妙藥,欲喚醒墨羽殿下。也因着這個緣故,一直沒收過其他弟子。如今,只怕是墨羽殿下生機渺茫,戰神才肯放下執念吧。”

接着轉入正題。

“天道九重,墨羽殿下含九階仙元出生,三百歲時便窺破了七重天道,達到人劍合一之境,說句曠世奇才也不為過。有墨羽殿下珠玉在前,也不知什麽樣的弟子,才能入戰神的眼?”

“還用說麽,能入上神門下的,必得是出身‘五族十二世家’,其次要根骨佳,有悟性,就算比不上墨羽殿下,也不能差太多吧。咱們這種庸碌之輩,就別肖想了。”

嘴上雖這麽說,可入戰神門下,體味一下那睥睨九霄、一劍霜寒十四州的沖天劍意,是多少仙族弟子夢寐以求的事。衆人心裏都懷揣着一絲僥幸。

畢竟,那可是數萬年來三界內唯一修成上神域的劍神,當年憑一柄赤霄血洗魔窟,斬魔君問天頭顱,讓整個仙族免于覆滅之危,連天君都要給幾分薄面的人,誰不敬慕向往。

不料這時有人冷笑:“拜戰神為師,就憑你們,也配?”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兩個身穿紫色仙服的修士,擡着架肩輿出現在了學堂門口。肩輿上懸挂着可以吸納靈氣的金鈴,上面沒品沒行的坐着個身着紫色仙袍的青年,後面還浩浩蕩蕩跟着兩列修士,不像來上課,更像來打架。

“那是——軒轅族大公子,軒轅楓?!”

“他怎麽也來了?”

這位軒轅楓名聲顯然不怎麽好,光提一提名字,衆人就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

不僅因為此人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更因軒轅一族仗着與天族的姻親關系,行事是出了名的霸道蠻橫。

偏這些年軒轅族實力強盛,門下籠絡修士大能無數,實力遙居五大仙族之首,其餘四族十二世家平日沒少受欺負壓迫。身為族中年輕弟子,他們再看不慣眼前這混賬,也得忍着。

“混賬”軒轅楓腰間挂着把一看就非凡品的靈劍,大搖大擺下了肩輿,看蝼蟻一般,傲慢掃視一圈,繼而不要臉宣布:“今年戰神名下弟子名額,本公子占了,爾等若識趣,便改選旁人。”

“否則,別怪‘金衣使’挨個到諸位家中問候了。”

這是明目張膽的以勢壓人了。

而且還是最不要臉的以爹壓人。

因所謂“金衣使”,正是軒轅族豢養的一群指哪兒打哪兒的爪牙修士,實力普遍在元神以上。這些人皆是通過數百年艱苦磨砺才修至大境界,除了壽命受制于天,比天生仙元的仙族戰鬥力要強悍的多。

謝一鳴小聲道:“聽說這回軒轅家鐵了心要将這位大公子送進戰神門下,不僅花費重金,将州內說得上話的大小神全部打點了一遍,還請天君之弟連華君親自寫了推薦信。”

昭昭心頭突一跳,裝作不經意問:“唔,戰神也要看推薦信麽?”

“自然啦。推薦信不僅體現家世地位,更是弟子人品的佐證,似戰神這樣地位的上神,當然要看推薦信的。像軒轅家這種能争取到連華君推薦信的,已然贏在了起點上。”

昭昭不免有些郁悶。

早知形勢如此嚴峻,他無論如何也該磨着麒麟王夫婦也給他弄一封才是。

然而他血脈擺在這裏,好像又不可能争取到什麽有價值的推薦信。

不多時,便有掌教仙官過來,向衆少年宣讀一十四州戒律和規矩,以及課堂紀律、未來要修習的課程。最後又給每個人發了一根仙簡,讓衆人将心儀的師父人選寫在上面。

“拜師要看師生雙方選擇……爾等若有心儀拜師人選,可将意願寫于你們案上的仙簡上,待會兒我會命人統一收集起來,送往各位上神、中神、下神的宮中。之後各宮會出具體考核方式,當然也會篩掉部分人選。被篩下來的,可以另選師父,參加第二次考核。若沒有目标人選,也不必憂心沮喪,學院會在師生雙向選擇完畢後,為你們分配仍有名額的師父。”

但衆人皆知,這最後随機分配的,一定是沒人選的、人氣最低的師父。所以待仙官宣講結束,衆人立刻第一時間提筆,撲向仙簡。

“寫好之後,将仙簡正面朝下反扣于案頭。”

“自己寫自己的,莫偷窺他人,莫交頭接耳……”

仙官還在強調規矩。

司南在簡上端端正正寫下“碧華君”三字,旁邊謝一鳴看到,并不怎麽驚訝,只笑着說了句:“素聞碧華君性子冷傲,司南兄可準備好了推薦信?”

司南點頭,見謝一鳴寫的是“南山君”。

謝一鳴主動道:“我叔父與南山君有些交情,來之前直接寄了信給南山君。南山君溫文爾雅,為人溫厚,日後拜了師,應該會比較好相處。”

說完惆悵感嘆:“其實我最想選的是長淵上神,怎奈我叔父說,戰神行事冷厲,擇徒标準必然極嚴苛,再加上今年報戰神的弟子必然很多,以我的資質與性格,根本入不了戰神的眼。唉,也不知最後誰能脫穎而出,入戰神門下。”

陸星河和謝一鳴早商量好了要拜入同一君門下,也寫了“南山君”。

他們成竹在胸,也不急着把簡扣上,見前面和司南并排坐着的昭昭仍舊握着筆,踟蹰不下,關心問:“怎麽?昭昭你還沒想好要拜哪位上神為師麽?”

昭昭捂着仙簡,道:“我再想想。”

謝一鳴笑:“那你可快點想,要是晚了,可要撿別人剩下的喽。”

司南也溫聲鼓勵道:“先寫一個吧。”

昭昭應了聲,迅速寫完,迅速把竹簡扣下。

恰好,仙童前來這排收簡,其他人倒也沒再繼續問昭昭寫的是誰。

課後,謝一鳴、陸星河和另外幾名世家子弟約了一道去南山君居處,司南亦拿着麒麟宮名帖和麒麟王夫婦的問候信,命管事捧了禮物,打算去紫霞殿拜訪碧華君。

見昭昭依舊坐在座位上不動,謝一鳴奇道:“昭昭,你不去拜見碧華君麽?還是你也選了南山君?”

昭昭與司南一直兄弟相稱。

陸、謝二人便下意識的以為,昭昭也會拜碧華君或其他上神為師。

昭昭自然不會說出自己并沒有推薦信這麽丢臉的事。

便含糊道:“我、我昨夜沒睡好,有些困,晚些再去,你們先去吧。”

**

等衆人散得七七八八,昭昭方出了學堂,找人打聽雪霄宮的方向和位置。幫他指路的小仙官意味深長一笑:“小仙友打算入長淵君上門下麽?”

左右對方是個陌生人,昭昭便坦誠點頭。

仙官道:“那小仙友可得努力了,今年選長淵君上的弟子可不少呢。”

昭昭心想,我自然是知道的,且已做了萬全準備。面上道:“聽聞君上考核标準很嚴苛,我修為淺薄,家世也不好,怕根本沒有勝出機會,胡亂試一試,充片綠葉罷了。”

仙官和善笑道:“小仙友倒也不必如此灰心。長淵君上具體考核标準我雖不知,但若是擔憂家世問題,小仙友實在多慮。君上擇才,素來只看重才能與品德,不看門第,當年君上統率天兵征戰四方時,麾下亦是寒門将領居多,許多仙族世家不滿君上行事,覺得君上故意打壓世家勢力,還曾奏本到天君那裏。想來選弟子,君上亦不會把家世作為唯一考核标準,聽說這次擇師,有不少出身微末的弱小仙族弟子都選了君上呢。”

這和昭昭之前預料的差不多。

長淵果然是三位上神裏唯一一個可能不介意他出身的。

昭昭吃了定心丸,和仙官道謝,并從袖中摸出兩顆靈石,塞到仙官手中,還想接着打聽點長淵的喜好。

仙官卻把靈石還給昭昭,笑吟吟道:“長淵君上常年居于雪霄宮,除了州內重大議事、受邀外出參加清談會或三界內有大妖作惡,幾乎從不出宮門。說來不怕小仙友笑話,我入一十四州已近三千年,也統共見過君上三面而已,哪裏能知道君上的喜好。何況長淵君上掌三界刑罰,身為侍官,在下可不敢在君上眼皮子底下收受新弟子‘禮物’。”

昭昭只能拜別仙官,去找雪霄宮所在。

待穿山繞水、七拐八拐,終于看到那座矗立在雲霄之巅的巍峨宮殿,昭昭眼睛一亮,禁不住生出些許熱血澎湃之感。但很快,昭昭就熱血不起來了。

因視線下移,山腳通向雪霄宮的那道千丈玉階下,此刻熙熙攘攘宛如菜市,全是人。

昭昭想到競争對手會很多,卻沒想到會這麽多。

這麽多人跟他搶師父,他要如何才能勝出!

軒轅楓也坐在那架招眼的肩輿上,由修士們擡着,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混在其中。其他弟子都識趣的退避三舍,不招惹他。

免得真被軒轅族的“金衣使”問候。

這時人群忽然起了騷動,只見一白衣仙官緩緩從石階上步下,面無表情宣布:“今日君上身體抱恙,無法召見諸位,諸位都請回吧。”

“那君上考核标準……”

“諸位耐心等通知即可。”

衆人好不失望,出身差一些的子弟們還好,本就做了無功而返的準備,一些世家子弟平日嚣張跋扈慣了,忍不住小聲抱怨:“可我們都準備了推薦信,君上就算不見我們,也總該看在推薦人面上,允我們先将信遞進去。”

不料那白衣仙官冷笑一聲。

“那就讓你們的推薦人過來,看看他們知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面子。”

這話嚣張至極,然而出自雪霄宮之口,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戰神長淵,戰功赫赫,威震三界,曾以一人之力挑了魔族老巢,妖魔鬼怪聞其名便肝膽劇顫,赤霄劍氣所至,神佛莫當,那是連天君都要給幾分面子的人。

那幾個弟子意識到說錯了話,登時噤若寒蟬,不敢再吭氣。

軒轅楓看起來都要當場發作了,然而大約終究是畏懼對方身份,退而求其次,将邪火發洩在身邊侍立的修士身上。

狠狠罵道:“耳朵聾了麽,還傻站着作甚,回去!”

昭昭好不失望,他如今最大的籌碼便是自己的臉,現在長淵根本看不到他的臉,可如何是好。

罷了,只能先在入門試煉中好好表現,再徐徐圖之。

**

在一十四州,拜師前弟子要先經過試煉,根據試煉成績,由弟子和師父進行雙選。次日一早,所有新入門弟子便被叫到廣場上集合,參加第一道考核——幻境試煉。

這是一十四州專門為考核新弟子而搭建的一處幻境,裏面布滿各類妖獸,有低等級,也有中等級和高等級的,所有參加考核的弟子的任務便是尋找到妖獸,斬殺掉,取其元丹。元丹等級不同,獲得分值也不同,一枚低等元丹五分,一枚中等元丹十分,一枚高等元丹則是百分。限時兩個時辰,術法不限。弟子們可充分發揮自己本事。

昭昭随衆人一道進入幻境,走了沒多久,就遇上一頭小妖。這是頭野豬精,修為雖不高,鼻上一對豬牙卻十分厲害,昭昭費了不少勁才取出其元丹。

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刻。

他修為本就不高,體力也平平,照這架勢,就算剔除掉尋找妖獸浪費掉的時間,兩個時辰,最多也就能取八顆元丹而已,僅有四十分。

想要得高分,光斬這些小妖顯然不行,中妖又吃力不讨好,得分最快的方法,就算斬殺一只大妖。

于是再遇到小妖,昭昭便自動避開,專注尋找大妖蹤跡。

弟子們并不知道,他們在幻境中的一切表現,皆會被靈境投射到大殿中,供諸位大小神觀看。

作為三君之一,長淵直接被一十四州之主南山君強拉到了靈境前觀摩弟子試煉。

鏡前已站着個雲髻高聳、披雲裳、着羽衣的女子,峨眉淡掃,姿态高雅倨傲,正是三上神之一的碧華君。

長淵玄衣玉冠,百無聊賴的在榻上撩袍坐了。“這有什麽好瞧的。”

碧華君轉過頭,打量他片刻,想說什麽,忍住了。

南山君殷殷:“幻境試煉雖簡單,卻最能考驗出弟子的智力、武力與随機應變力,你既已決定收徒,自然要好好相一相,看有沒有合眼緣的。連看都不看,難不成,你要盲選啊。”

長淵随手撈起碗茶,垂下眼,淡淡:“誰說我要收弟子的?”

南山君一口氣險些沒上來,高聲:“本君說的,今年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墨羽已經昏迷幾百年了,他若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你便一輩子不收其他徒弟了?你好歹是個上神,身邊怎麽能沒個說話解悶、照顧衣食起居的人?別跟我說你指望着梵音,人家梵音都已經有道侶了,要不是為了照顧你,恐怕兒子都抱上了。何況,那些侍官再周到,也比不上手把手教的徒兒貼心。”

長淵不由想,有這麽個癡迷收徒的老媽子在,一十四州恐怕前途堪憂。

于是語氣更加散漫:“你說破嗓子也沒用,不收就是不收。”

“不收也得收!身為上神,傳道授業,為仙界培養未來棟梁和接班人,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如今接班人雖暫時躺下了,棟梁還得繼續培養啊!”

“何況,三界大小神仙無數,劍神卻是幾萬年都出不了一個,你便要因一己私情,任由劍神一脈斷絕麽?”

南山君軟硬兼施,狠話撂完,直接把人扯起:“你就過來看一眼,看一眼。我保證,看到這些年輕有為朝氣蓬勃的面孔,你一定能體會到養徒兒的快樂和身為師尊的使命感與榮譽感。”

長淵懶懶掀起眼皮,往鏡內掃去。

鏡中此刻是一片被黑氣包裹的叢林,一看就潛伏着某種靈力高深的妖獸,一身着淺色仙袍的少年,正一手提劍,一手拈着訣,在林間奔走,束發發帶被風吹得高高揚起。

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膚白若雪,眼睛澄明如琥珀,說不出的漂亮靈動,讓人不由聯想起某種未完全開竅的小獸,眼尾一粒桃花小痣,更是灼灼逼人,格外招人眼球。

長淵視線倏一頓。

南山君一臉自得:“你瞧瞧,這個小家夥如何?你要是真放不下墨羽,把這小家夥收入門下,也是個念想不是?”

長淵晃了下神之後,反應過來,原來這小東西,長得竟是這副模樣。

他已入上神鏡,一瞬走神之後,就感知到了少年身上熟悉的仙元和熟悉的……奶香味。那日在霧林裏不給他上藥、喂他豬食、還往他身上貼招魔符、把他當肉盾推下車的,可不是這心狠手辣的小東西麽。

即使長着張和愛徒肖似的臉,這內裏的芯,卻是差多了。

長淵扣着茶碗,一時沒吭聲。

南山君則在心裏下了定論:有戲。

果然,這些年,只有墨羽是這家夥心頭最深的羁絆和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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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