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玉琢8

那聲音初如擂鼓,後如悶雷,緊接着,卻像是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從地心深處輻射出某種可怕力量,帶得整個山谷都震蕩了起來。

昭昭皺眉。

不對啊,上回的大妖獸也沒見過這麽大陣勢。

難道用錯藥水了。

正困惑,忽聽不遠處樹上,軒轅楓發出一聲顫顫的,聽起來要肝膽俱碎的:“你……你召來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昭昭透過樹葉縫隙一望,只見煙塵飛揚,一通體火紅的龐大大物,足有三四人高,背上生着層堅硬的赤色鱗甲,鱗甲上還刁鑽的長着倒刺,四蹄足有一人合抱的樹樁那麽粗,嗬嗬喘息着,從山谷深處走了出來。

生得獅首牛身,兇猛至極,頭上長着兩只類龍一樣的長角,屁股後邊卻又不倫不類的甩着條和赤麒麟一樣的火紅尾巴。

這下,兩個少年都看呆了。

軒轅大公子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如此恐怖的玩意兒,腳一軟,險些沒從樹上栽下來。

昭昭搜腸刮肚想了一圈,遲疑道:“難道是傳說中的赤炎金猊獸?”

“什、什麽獸?”

“赤炎金猊獸,傳說中的上古十大兇獸之一,比昨日見的那頭雜交的後代厲害多了。”

不過,不是傳說中赤炎金猊獸是龍生九子中的那一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冬眠,只接受東海龍族召喚麽,為何現在突然跑了出來。

昭昭在百仙山煉了整一年,都沒碰上過這等重量級大兇獸,今日算是托了這位軒轅大公子的福氣,開了眼界。不由想,他和這頭蠢豬果真八字不合。

軒轅楓根本沒心情去計較這兇獸到底有多厲害,顫不成聲問:“那那那現在怎麽辦?”

昭昭:“我打不過,咱們得設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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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楓心道那還用你說,關鍵是怎麽逃。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谷中妖氣漸漸彌漫起來,黑雲一樣罩在山谷之上,馬上就要到百妖出沒的時候,出路又被那赤炎什麽獸堵住,哪裏有路可逃。

昭昭趴在樹上計較片刻,從懷中取出一粒丹丸抛過去。“赤炎金猊獸最擅長遠程攻擊,一旦發現異類氣息,會立刻噴出雷火,你把這閉息丹服下,找機會逃,我去引開他。”

“喂你……”

少年縱身一躍,已靈敏如野豹一般,攀到了數丈外的一處崖壁上。

幾乎同時,一團碩大火球夾着幽藍雷電,呼嘯着,雹子般砸到崖壁邊緣。昭昭就地一翻,滾進底下的岩洞裏,周遭靈木就沒那麽好運氣了,一挨着火球,烈火烹油似的熊熊燃燒起來,一整面崖壁,也被雷電攔腰擊為兩段,出現無數道蛛網般的裂紋。

無數斷石轟然落下,将岩洞封得嚴嚴實實。

赤炎金猊獸一擊未中,噼裏啪啦又連吐幾團火球,往崖壁上猛砸。昭昭藏在幽黑洞中,只能靠人力閉息,躲避攻擊。

咚、咚。

在猛烈輸出一波之後,赤炎金猊獸本尊終于來到岩壁前,雙目如炬,噴着滾燙鼻息,開始搜尋突然消失的攻擊目标。

**

長淵從禁殿出來,未來得及換衣裳,便被南山君派人請到了道心殿。

“請你過來,是為了下月新弟子考核的事。”

這是一十四州傳統,新弟子入學後,每隔半年,進行一次學業考核,檢驗新弟子各階段學習成果,考核成績要記入檔案,一份留存,一份寄回各仙族世家,讓長輩們随時掌握族中子弟的進學情況。

長淵聽完,很不理解的問:“這與本君有何幹系?”

南山君再次被此人鐵石心腸驚到。“怎就與你沒有幹系,你也是三君之一,理應作為考官,坐在考核席上。何況,那新弟子裏也有你的徒兒。”

“你既收了那小家夥為徒,就得對人家負責,回回都讓梵音盯着算怎麽回事。就算、就算那小家夥天賦差點,那也是你金口玉言親自收的徒兒,可沒人逼你。俗話說的好,兒不嫌母醜,你這做師尊的,哪裏有嫌棄自己徒兒的道理。”

長淵沒理會這位州主驢唇不對馬嘴的比喻,只一挑眉梢。

“怕不止如此吧。”

南山君:“……”

南山君嘆:“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這老狐貍。”

“告訴你也無妨,今年龍族那邊很可能會派太子懷璧過來參加此次新弟子考核,只有你出面,才能壓得住場子,彰顯出我們一十四州的誠意啊。”

龍族?

當今仙族,按地域劃分,實力最強悍的便是“五族十二世家”,五族指龍族、軒轅、蓬萊、昆侖、玉山五大族,十二世家則包含麒麟宮、北海水君府、青丘塗山氏等十二族。論地位,五族又遠超十二世家。這五族皆是上古遺留下來的五大仙族,底蘊深厚,英才濟濟。五族裏再拼實力,又屬東海龍族一騎絕塵,遙遙領先。就是如今天族,也是從龍族分出的一支。只因龍族這些年避居東海,很少摻和仙族雜事,倒讓行事張揚跋扈的軒轅族顯得十分有存在感,占了個“五族之首”的名頭。

今年五族十二世家,唯獨龍族沒派新弟子過來,一是因為沒有适齡弟子。二是因為龍族術法自成體系,即使弟子不到外求學,也能在本族修煉。

長淵覺得扯淡:“一十四州新弟子考核,龍族過來湊什麽熱鬧?”

“當年仙魔大戰中,龍王夫婦不是丢了個小兒子麽,這回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說那龍族小殿下,很可能就在今年新入學弟子中,龍王特意派人過來尋人的。”

“說起這小殿下,與你還算有幾分緣分呢。”

“當時龍族應邀出戰,龍君擔心潛伏在東海的魔族從後方攻擊,傷了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子。便将還窩在蛋裏的小殿下帶着一道上了戰場。那小殿下是個調皮的性子,在蛋裏也不老實,整日滾來滾去,有回便滾到了魔族地盤,險些被魔族吃掉,還是被你救了出來。之後那顆龍蛋便整日粘着你,睡覺都要鑽你被窩裏,當時天君還打趣,要把那小殿下說給你做童養媳。”

長淵:“……”

某些模糊的久遠記憶浮上心頭。

長淵隐約記得,似乎是有那麽一顆調皮的蛋,整日狗皮膏藥一般黏在自己身邊。

只是後來随着戰事吃緊,魔君問天不知從何處修煉了滅絕已久的煉魂術,将死去的天兵全部煉化為魔兵,魔族實力大增,瘋狂反撲進攻,他幾乎腳不着地的徹日待在軍中,無暇再顧及其他事。那調皮的小東西好像……又偷偷從爹娘懷裏跑出來,把自己滾丢了。

長淵還是覺得奇怪:“龍族弟子仙元與旁族不同,若真混在新弟子中,怎會無人發現。再說,年齡也對不上。”

何況龍族子弟大都天賦異禀,這屆新弟子裏拔尖的那幾個,都是正經大族世家出身,搞混血脈的可能性實在太低。

南山君道:“我也問過,龍族那邊給的消息是,當年他們小殿下很可能被魔氣所傷,被封住了原有的仙元。年齡恐怕也就幾百來歲的模樣。所以這回龍族太子懷璧特意帶了可以感應龍族仙元的定海針,過來尋人。自打這小殿下失蹤,龍王妃整日郁郁寡歡,龍君也四海八荒的派人找,如今聽到點風聲就趕過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特意挑弟子考核的時間,也是因為平日裏弟子們下山歷練,怕湊不齊人,給遺漏了。”

南山君:“總之,下月新弟子考核,你必須得出來給我撐場面。為着這事,我忙得頭都要禿了,你倒好,日日躲在雪霄宮裏享清福,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人正說着閑話,道心殿大弟子照月忽來求見。

“師尊,君上。”

照月恭敬行禮。

南山君見愛徒背負靈劍,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問:“出了何事?”

照月道:“剛剛百仙山那邊的守衛弟子來報,有弟子私闖禁地,驚動了谷中大妖。”

弟子私闖禁地是常有的事,驚動大妖卻不常用。

南山君果然神色一凝:“什麽大妖?”

“似是赤炎金猊獸。”

“什麽?!”

這下,連長淵也輕輕皺眉。

赤炎金猊獸不是已經幾百年沒出過老窩了,一直是當做吉祥物被封印在百仙山內,震懾其他妖獸。怎麽現在出來了?就算有弟子擅闖禁地,也不可能驚動這老家夥。

南山君沉吟:“赤炎金猊獸向來只聽龍族召喚,莫非是感知到了龍族太子懷璧即将抵達一十四州,才突然現身。”

“禁地那邊情況如何?”

照月道:“師尊放心,看守弟子已啓動法陣,将妖獸驅回,現下正拘了那兩個誤闖禁地的弟子在審,故請徒兒過去一道看着。”

南山君微微松口氣。

因為山裏關着這只大妖,當時他特意聯合州中上神中神布了一道拘索的法陣,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你如今在戒律殿做事,便過去看看吧,記得查問清楚緣由,別冤枉了人。”

“是。”

百仙山,暗夜沉沉,崖上仙氣環繞,崖下卻是妖氣翻滾,一天堂一地獄,宛若被某種神秘力量強行分割出的兩個世界。

數名身穿雲白仙袍的弟子肅然而立,圍着中間兩個少年,正是剛出狼窩,便被逮到此處的昭昭和軒轅楓。

“你們是哪宮弟子?為何要私闖禁地?”

“照月師兄,別與他們廢話,此事惡劣,必須上報戒律殿懲處,先繳了他們的玉牌再說。”

也是,玉牌上自會有身份信息。

照月一擺手,另兩名弟子立刻上前,要收兩個少年玉牌。軒轅楓平日裏嚣張跋扈慣了,豈肯由人擺布,當即嚷嚷:“收什麽玉牌,知道本公子是誰麽?”

“不論閣下是誰,既入一十四州,便要遵守一十四州規定。”

照月不卑不亢道。

“你們……行,你們收玉牌,不就是為了查本公子師門麽,本公子把師父給你們喊過來還不行?”

照月沉吟片刻:“那也可以。”

雖然依規矩此事該戒律殿處罰,可現下天色已晚,戒律殿也開不了,鬧出太大動靜不合适,由師門領回去代為管教,不失為一種折中方法。

軒轅楓呲着牙,從懷中取出塊巴掌大小、形如鵝卵的透明石頭,哼哼唧唧:“師父,過來一趟,有事需要你處理下!”

那是一十四州特有的傳音石,可用于同門間傳音,材質珍貴,注有神力,每年新弟子入門後,由各自師尊賜予。

逍遙子幾乎是以雷霆之速風塵仆仆趕了過來。

“哎呦,乖徒,怎麽搞成這副模樣?”

“誰打的?告訴師父,師父幫你出氣去!”

照月輕咳一聲:“逍遙師伯。”

“嗳嗳。”

逍遙子笑眯眯轉過身:“是照月啊,你怎麽也在這兒?”

照月正色:“回師伯,弟子奉命在此看守禁地,就在剛剛,發現了兩名擅闖禁地的弟子。”

“什麽?!”

“誰家狗崽子如此膽大包天!”

照月:“……”

照月:“其中一位,便是師伯弟子。”

“……”

逍遙子回頭看了眼哼哼唧唧,看起來吓得快要尿褲子的那位祖宗:“不能夠吧?”

“弟子豈敢欺瞞師伯。一十四州有明确規定,州內弟子不得擅入禁地,否則交與戒律殿,受州規嚴懲。”

“嗳嗳,師侄啊,都這個時辰了,那三位上神都睡覺去了,還驚動什麽戒律殿,這樣,我這就把人帶回去,狠狠處罰,嚴厲管教。”

逍遙子雖然不修邊幅慣了,但畢竟是實力僅次于三位上神的中神之一,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照月道:“那就有勞師伯了。”

“不勞,不勞。”

照月視線放落到仍抱劍坐在靠坐在石頭上的另一少年,問:“你是哪宮的弟子?你師長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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