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肖嶼崇最吃激将……

學期末最後一段時間, 不少同學都被迫開啓複習夜班車。擔心考試挂科,加上短時記憶的效果的确驚人。學長學姐跟學弟學妹傳授自己的經驗,其中從不複習, 臨考熬通宵六十分萬歲的更是大有人在。

考試周前夕, 老師一直拖着不肯劃重點。胡姍是踴躍去找老師的那類人, 她長得漂亮, 嘴巴又甜,向來擅長這種事, 大半天泡在老師的活動軌跡上,等要到後立刻轉發到班級群,造福大衆, 迎來一片“跪謝親爹”的隊形。

王良戊也混在一群跪謝的表情包中間, 即便他明明不需要那些重點。平時除了廖茗覺,最用功的就是他。

肖嶼崇則單獨私聊胡姍, 很酷地發了句“謝謝”。

直到這一下, 他們才發現鄧諄不在班級群裏, 臨時拉他進去。

到了考試周,廖茗覺辭掉了打工(反正那些崗位都是常年缺人, 随時能再找), 專心致志迎戰考試。

但她的迎接方式卻是每天十點就睡覺。

大家都還在複習,甚至才翻開提綱, 她就要上床睡覺了。

好在她睡眠質量極其好,室友開個燈、敲個鍵盤根本不算什麽, 大家挑燈夜讀, 她呼呼大睡,倒也相安無事。

第二天,廖茗覺五點就起來看書。她習慣在走廊上念念有詞, 和高三時那些學霸一模一樣。

值得一提,廖茗覺和王良戊有互通筆記。胡姍也借去複印了一份,但詳盡程度不适合臨陣抱佛腳選手,內容多到根本沒辦法短時間記下來,最終只能放棄。

等成績出來,廖茗覺果不其然穩居第一。

不僅如此,當她拿到自己的成績單時,上下浏覽一番,當即拍案而起,殺回宿舍,掏出考試後立刻重新驗算并估分的筆記本,拍照和老師理論。老師一開始還努力勸她“你已經是第一名了”、“你是不是記錯了”,到後來發現她不是會輕易放棄的類型,只能就評分本身展開解釋。

總而言之,最後,廖茗覺沒能要回她自認為不翼而飛的兩分,卻在老師眼裏留下了“死腦筋”、“難對付”的标簽。

肖叔叔和肖阿姨來接肖嶼崇和廖茗覺回家,一路上,廖茗覺和肖阿姨、肖叔叔其樂融融,肖嶼崇抱着手臂默不作聲,實在很難分辨到底誰才是這個家親生的。

回到家,肖阿姨做了紅燒獅子頭,給孩子們的分配方式如劉星,肖阿姨一個,廖茗覺一個,肖叔叔一個,廖茗覺一個,肖娅卿一個,廖茗覺一個,肖嶼崇一個,廖茗覺一個。剛好分完。

肖娅卿是個直脾氣,當場就摔筷子發飙了,嚷嚷道:“憑什麽呀!”

肖阿姨也不生氣,有理有據地嬌嗔:“小覺是客人啊,當然應該多吃點。而且她考得這麽好。”

提到考試,又精準踩雷,肖娅卿立刻扔了筷子不吃了。廖茗覺也不好意思,主動把自己盤子裏的獅子頭一個接一個夾給肖嶼崇。肖嶼崇自然地夾起來就吃,完全沒注意到,肖叔叔和肖阿姨默默地對視了一眼,眼神古怪,又立刻都低下頭去。

天亮後,廖茗覺就要回家了。

清晨天蒙蒙亮,廖茗覺站在家門口核對自己的準備工作:“身份證,帶了!手機,帶了!充滿電的充電寶,帶了!給爺爺帶的兩條煙,帶了!靈光的腦子,帶了!”

肖叔叔樂呵呵地模仿她:“羽絨服,帶了!現金,帶了!相機,帶了!等着吃廖爺爺烘的臘肉的肚子,帶了!”

肖嶼崇打着呵欠出來,對他們的弱智行徑相當鄙視,但也沒說什麽。

肖叔叔去并沒有什麽,但得知肖嶼崇也去時,廖茗覺很震驚。

“為什麽?”廖茗覺上下打量肖嶼崇,圍着他轉了一圈又一圈,“你不是很讨厭鄉下嗎?”

肖嶼崇別過頭,用沒什麽說服力的臉色回答:“閑得沒事幹,去體驗一下生活不行?”

只見廖茗覺一反往常樂觀友好的姿态,點了點頭,有些意味深長地回答:“那好吧。”

“你不情願嗎?”肖嶼崇不合時宜地開始擺大少爺架子。

好在廖茗覺也沒太拂他面子:“沒啊,只是有點擔心你而已。”

“擔心什麽?有什麽要擔心的嗎?”

打斷他們對話的卻是肖叔叔的電話鈴聲。

從肖叔叔看清來電人起,到接完電話,連續“好”、“行”、“知道了”之後挂斷,整個過程不到三分鐘,他卻經歷完了社畜的人生不幸之最——度假都準備好了的時候臨時要加班。肖叔叔悲傷得像一只青蛙:“我都不去了,那嶼崇你要是覺得去那邊麻煩,就也回去吧。”

廖茗覺本來靠在行李箱上,忽然支起身:“是啊,不然就回去吧。”

很不幸,肖嶼崇這人最吃激将法,當即一個激靈精神了:“我一個人也行。”

就這樣,廖茗覺和肖嶼崇一起去了機場,回了廖茗覺的老家。

一開始,肖嶼崇沒想到會這麽遠。

三個小時的飛機,再在巴士上颠簸一個半小時,換乘另一個巴士颠簸三小時,之後是摩托車二十分鐘。出門時天都沒亮,抵達時卻已經天黑了。

路上廖茗覺有拿出早晨蒸的雞蛋,問肖嶼崇要不要吃。那時候,肖嶼崇已經不是嫌棄雞蛋臭了,純粹是在巴士上颠了太久,暈車沒胃口。

好不容易下車,肖嶼崇只顧着反胃,廖茗覺卻還生龍活虎,操着方言跟摩托車師傅講價。最後他們坐上車,廖茗覺還安慰肖嶼崇:“沒事,馬上就到了。我爺爺做了糍粑,放了芝麻和紅糖的,可香了。”

好歹肖嶼崇平時身體素質還算好,吹了會兒風就好了大半,認真感慨:“你能去讀大學,很不容易吧。”

“嘿嘿,也還行啦!”廖茗覺笑了笑,卻沒有否認。

這裏的摩托車不是昂貴的機車,也不是城市裏常見的電瓶車。廖茗覺特意讓肖嶼崇坐在中間,防止他不适應,等會兒不小心摔下去。

摩托車到了以後,還要走一段不平坦的上坡路。肖嶼崇主動幫廖茗覺背了行李,兩個人披星戴月,一起慢吞吞地往山上走。冷風習習,像刀子似的略過面頰,可家家戶戶窗戶裏的光微弱又明亮,像星星一般,看起來美得令人彷徨。

然而,比這更加璀璨奪目的,是天上真的星星。每一顆都顯得格外碩大,仿佛鴿子蛋的鑽石,珍貴到無可比拟。

廖茗覺已經見怪不怪,還不清楚他為何停下腳步,直到順着他的目光看向夜空,才漸漸微笑起來。

趁他走神,她索性從他肩上摘下包,自己背上,輕而易舉向上走,像松鼠似的敏捷。她轉過身,突如其來對他說:“許個願吧。”

“啊?”肖嶼崇回過神,有些茫然地回複,“又不是流星。”

“世界上的星星那麽多,你怎麽知道現在沒有流星?只是你沒看到而已。心誠則靈,我先來,”廖茗覺回頭,高聲喊道,“我想要男朋友!能把我當成最特別的人的男朋友!”

肖嶼崇一怔,當即皺眉,又開始發揮他死板的一面:“除了談戀愛,你就沒別的願望了?也太沒出息了吧。”

她看向他,越過腰的長發被風吹起,宛如翅膀一般,從兩側将她籠罩。廖茗覺歪着頭,觀察他一陣,才又從高處蹦下來。她伸出手,推了一下他的肩:“你幹嘛這樣!怎麽就沒出息了?你憑什麽決定我有沒有出息啊!我就是想談戀愛!”

想被愛,想變幸福,想愛人,想和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一起生活,這些願望并不比“想事業成功”或“想學業進步”低級。

“……”肖嶼崇望着她,女生臉上是天經地義般的孤勇無畏。戀愛的确是個隐私的話題,但是,他莫名其妙地想,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覺得認真對待這件事會難為情了呢?

轉過身,廖茗覺還低聲地補充了一句:“鄧諄比你好多了。”

聽到別人的名字,肖嶼崇終于眯起眼詢問:“什麽意思?”

跨年那一晚的立交橋上,廖茗覺坐在機車後座,張開手臂放聲吶喊,和這一刻一樣。夜風迎面撲來,伴随着一道道急速掠過的黑影,仿佛竭盡全力阻攔他們前進的手。她說,我想被當成最特別的人,我想要被誰特殊對待。

鄧諄駕駛着機車,握着把手,聽到她的願望後,無聲無息地笑了。

他也賣力疾呼,像求救,像解脫,回應她的話。

我也是。

鄧諄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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