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肖嶼崇一個人孤……
老師在點名:“廖茗覺!”
“到!”胡姍回應。
結果理所當然得到老師的強烈譴責:“你丫的是胡姍吧!”
剛要記遲到, 就聽到外面一陣嘈雜。教室在一樓,廖茗覺直接騎着共享電動車沖到門口,喘息着連連喊“到”。老師早已見怪不怪, 皺着眉頭讓她把車挪遠點:“公共電動車不是嚴禁進校園嗎?”
廖茗覺穿越大半個座位坐下, 王良戊插嘴問了句:“你幹什麽去了?”
“她表姐要回老家, 去送人了。”胡姍幫她放書包。
“嗯, 因為我以前答應過我表姐,”廖茗覺說, “交到男朋友要跟她說。”
上午課間吃早餐幾乎已經成為他們這群大學生的常态,畢竟早起實在不容易。廖茗覺往嘴裏塞着吐司說:“少爺最近都不來找我們了,一個人孤立我們四個人。”
王良戊當和事佬, :“會尴尬的嘛。”
“有點可惜。”廖茗覺聳聳肩。
鄧諄突然提問, 有點叫人猝不及防:“你後悔了嗎?”
“啊?”雖然發出這個音節的人是廖茗覺,但胡姍也好, 王良戊也罷, 無一不朝他看過去。
“當初選了肖嶼崇會更好……你會這樣想嗎?”他若無其事, 看起來好像只是随意問了句今天晚上吃什麽。
廖茗覺停頓了,嘴角挂着面包屑, 眼神在天花板轉了一圈。她問:“假如我說是, 你會讓我和肖嶼崇在一起嗎?”
鄧諄在用叉子刮盒子裏的醬汁,擡頭看着她:“假如是我們還沒确定關系的時候, 估計會吧。”說完後他立刻回頭,問和他隔着一個王良戊的胡姍“還有三明治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 輕而易舉就擾亂了廖茗覺一整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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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鬼?
什麽意思?
學習到一半, 廖茗覺從書海中猛地擡頭,難以置信問對面的胡姍:“該不會……鄧諄其實很有渣男潛質吧?”
“你才發現?”回答她的卻是隔壁的趙嘉嘉,“你們倆根本就是《鄉村愛情》裏的王小蒙和《花樣男子》的花澤類, 一個在象牙山村振興農村,一個在紐約住別墅,鄧卓恩就玩玩,你随時會被甩。”
圖書館人員爆滿,別說人的座位了,連校園裏的貓跑進去,都被老師扔了出來。她們只好在宿舍自習。
“說起來,你倒是一點都不傷心,明明以前搞的練習生當着你的面談戀愛。”其他室友戴着束發的法繩和高度數眼鏡插嘴。
“怎麽說呢,其實我更喜歡他瘋批的感覺啊。現在沒有公司包裝,感覺沒內味了。”
廖茗覺長嘆一口氣,繞到胡姍身旁蹲下,把下巴擱到她桌沿:“大三全是核心課,還要複習這些有的沒的,都沒法經常一起玩了。”
“這就是大三大四啊。學習就好好學,不然成績會下滑的。”胡姍繼續盯着電子詞典,“我選了文學那邊的選修課,這幾周會很忙,就不陪你了。”
廖茗覺發出了哀鳴:“啊——?!”
到了大三,大家都忙起來了。廖茗覺委屈巴巴,又無可奈何,只有把自己塞進更多更多的學習中去。朋友們見面甚至不是在課堂上,而是在田和實驗室裏。就連和剛交往的男朋友鄧諄,都只有微信上的交流。
胡姍從新東方試聽課回來,就看到對面床位仿佛大衛的油畫《馬拉之死》。廖茗覺整個人仿佛被蚜蟲吸幹的樹葉,倒在衆多學習資料中。
胡姍驚訝地關切:“你怎麽了?”
“啊……”廖茗覺有氣無力地回頭,看到是胡姍,立即擺出哭唧唧的臉來,“沒有朋友理我,我要寂寞至死了。”
“沒這麽誇張吧?”不就是沒了公共課,假期也沒出去玩嗎。
廖茗覺像在模仿伽椰子:“背書背得要發黴了。而且明明交了男朋友,但是和想象中根本不一樣……”
這也沒辦法,為了保研的條件,鄧諄要完成的課題比他們複雜,假期也少很多。外加學習累壞了,休息時多半倒頭就睡,也沒什麽精力線上聯系。
眼看廖茗覺精神不振,胡姍立刻上前掐人中:“實踐課最後一學期了,這個禮拜就能一起下田插秧了呀!”
廖茗覺用冷水拍打臉頰,振作起來去上課。進了大棚,到了實驗田,看到朋友們,她又立刻充滿了電。
連王良戊都說:“看到你這麽精神就放心了,最近開心嗎?”
廖茗覺露出陽光的笑臉:“當然啦!”
填寫了實驗報告,準備了之後的病理分析,廖茗覺走出去。恰好身後有車駛來,她才掀起眼,就被一道力氣托住腰,不緊不慢地送到道路內側。鄧諄說:“不舒服嗎?”
“沒有呀。”廖茗覺笑着說,“你呢?學習很忙,要記得吃飯啊。”
“嗯。”鄧諄也朝她笑了。
遠處是和他一起做創新課題的同學,鄧諄回頭看了眼廖茗覺,她朝他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去。然而,在他轉背一瞬間,廖茗覺就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垂下臉,猛然看到路邊有螞蟻在搬運食物,剛蹲下去,就感覺有影子落到身上。鄧諄問:“今天吃什麽?”
廖茗覺擡起頭,發現他回來,臉上浮現起笑容:“螞蟻今天吃直翅目蝗科的蟲子。”
她起身,兩個人并排回校區。廖茗覺問:“你不要忙嗎?”
“要啊,”他回答,“但也該抽時間陪你的。”
“沒事的……”
“感覺你好像心情不太好。”鄧諄看着她,伸手去碰她額頭,“沒有感冒吧?”
本來還想說什麽,突然肢體接觸,廖茗覺也忘詞:“……沒有。”
“那就好。”他說。
鄧諄請廖茗覺吃食堂,酸辣米線加溫州馄饨,兩個人面對面坐下。因為來得晚,所以食堂已經沒什麽人。她邊吃邊偷偷看他。他明明視線從沒傾斜過,卻好像有三只眼睛,突然說:“你有沒有想我?”
“啊?”面對這種問題,廖茗覺毫無防備,不過到底是她,就是非比尋常,還是坦誠到想什麽說什麽,“肯定想啊。我還以為談戀愛了就能天天在一起,結果根本不是這樣。”
廖茗覺抱怨的時候,鄧諄沒有笑。廖茗覺吃米線的時候,鄧諄沒有笑。廖茗覺皺眉盯着他看的時候,鄧諄還是沒有笑。
有那麽一瞬間,廖茗覺都以為他要提分手了。
“怎麽了嗎?”她問。
“沒有,”鄧諄說,“只是有點難過。”
“為什麽?”
她聽到他嘆息。鄧諄別過頭,側臉寡淡的神情與這暑熱退卻的時節恰如其分:“我也想跟你天天待在一起。”
廖茗覺剛好要去送托盤,一時間愣住了。鄧諄也起身,風輕雲淡,接着說下去:“不想跟你分開。大一大二那麽閑,要是早點做了男女朋友就好了。”
說實在話,廖茗覺有點吓到了。
因為鄧諄跟她有了同樣的想法,也因為鄧諄居然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
他走出去洗手,問她說:“寒假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
“可以嗎?”廖茗覺頓時眼前一亮,卻又不由自主擔心,“可是我看網上說,情侶一起出去旅游很容易吵架來着。”
鄧諄的笑點很奇怪,這種時候居然揚起嘴角。他問:“不想跟我吵架嗎?”
“不想。你笑什麽啊?”
“沒關系,”他低下頭,還是按捺不住笑,“我會好好表現,争取讓你開心的。”
廖茗覺才不會讓別人單方面付出,立刻表态:“我也會努力的。”
他們又走到校園裏的橋上。鄧諄掏出手機,翻相冊裏的照片給她看:“你看這個,之前拍了就想發給你。”
那是很漂亮的日落,廖茗覺驚奇地感慨:“來,發給我!沒想到你也會拍這種風景照。”
然而他回答:“以前都不拍。想給你看,所以才拍了。”鄧諄低着頭擺弄手機,把照片傳給她。廖茗覺偷偷瞥過去,發現鄧諄給她的備注是“覺寶”。
被發現以後鄧諄反應還很激烈,直接蓋住手機,滿臉嚴肅地抛眼刀過去:“有沒有隐私意識啊你?”
“切!”廖茗覺也故意裝腔作勢,“現在就這麽小氣!将來查崗你得上天!”
鄧諄立刻不服輸地遞出手機,順帶口頭附送解鎖密碼:“查,随便查。從做練習生那天起,我就沒把隐私當回事了。”
“幹嘛說得好像你當了童子軍一樣!”廖茗覺把他手機塞回去,馬上洋洋得意起來,“嘿嘿,還沒有人叫過我‘覺寶’呢。”
她正搖頭晃腦地陶醉,他就伸出手來,攬住她肩膀,把她圈到臂彎裏,緊緊抱住。廖茗覺想掙紮,還被遏制了。就這麽保持了十幾秒,鄧諄才松開,垂下眼盯着她道:“謝謝覺寶,給我充電。”
他們沿湖回去,鄧諄自然而然牽住她。廖茗覺的心剛剛一震,還沒緩過來,他就已經變成十指相扣。
和鄧諄談戀愛是一件不健康的事。
心跳時快時慢,感覺快要死掉了。
廖茗覺第一次意識到,之前無法碰面的日子真真切切是為她的健康着想。
本來不該也不會産生多餘的懷疑,然而面臨營業級別的沖擊,這顆輕飄飄的少女心一下又動搖了。
“鄧諄,”她問,“你真的喜歡我吧?”
“喜歡啊。”鄧諄卻在看遠處的湖面。
中午的太陽光尤其刺眼,好在有樹蔭遮蔽。他們在水域邊停留,透明的蜻蜓在水面上舞動。
廖茗覺拍着胸脯,勉強松了一口氣:“那就好,總覺得你像營業一樣。搞得我都緊張了。”
鄧諄驀地笑了:“可能會無意識營業也不一定。因為我很想讨你喜歡。”
“哈哈哈,”她是得到答案後就放心的類型,所以根本沒把他剩下的話當回事,随意打趣,“那也挺好的。”
“嗯。”鄧諄說,“你知道《魯濱遜漂流記》的故事嗎?”
廖茗覺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當然了,那是小學課本要求讀的名著吧?”
“魯濱遜漂流到了孤島,沒有任何同伴,孤獨地活下去。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遇到了土著人星期五。他們成了朋友,是那個島上僅有的兩個人。”說這些的時候,鄧諄的神情裏摻雜着微茫的笑意,但他或許并沒有快樂,只是感到安慰、迷惘與珍愛,“我有時候會想起你。”
廖茗覺好奇地側過頭:“你覺得我是星期五嗎?”
“也可能我是星期五。”他看着她微笑,“反正,我在一個孤島上,很久都只有我一個人。然後你就出現了。”
她回望向他。
鄧諄說的話,廖茗覺并不全都明白。
她只是說:“那我要是跟別人在一起了,你會無所謂嗎?”
這一回,反而輪到他困惑。鄧諄說:“怎麽這麽問?”
廖茗覺還對那天的話耿耿于懷:“上次吃早飯的時候,你不是說嗎?你會放開我,讓我和肖嶼崇在一起。”
鄧諄好像恍恍惚惚回想起有這回事,他說:“我說的是,‘假如是我們還沒确定關系的時候’。”
她一下就重回期待,開心地問:“那現在呢?有什麽不同嗎?告訴我嘛!”
他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不遠處。大學有在學校的人工湖裏飼養鴨子,學生也就大一時新鮮,到了大三大四,路過都不會看一眼。或許是外地來的游客進校園參觀,此時此刻正撕碎買來的吐司,扔進湖裏喂鴨子。
鄧諄說:“……就那個大小。”
廖茗覺疑惑地看過去。
面包碎片劃出一道弧線,落進鴨子的喉嚨。
“現在的話,假如要我讓給他。”鄧諄笑着,靜靜地注視湖面,“我就把肖嶼崇切成那個大小,扔到湖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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