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春和景明·7

金簪:沒有看法,冷酷無情。

無論是什麽簽底,都不影響金簪走自己的路。

金簪和僧人寒暄兩聲,把簽放了回去。就打算離開。

其他姑娘見她走了,有的面露期待,也想去抽簽。五福寺從太後來祈福後,就越來越難進來。難得有機會抽簽論姻緣,她們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鄭姑娘神情不算好,冷哼一聲,不理會那些跟她來的姑娘,就要出門。

那位和吳嬌嬌有些相像的吳姑娘卻是念了兩遍詞,搖頭嘟囔道:“怎會拿到如此差的命數?不尊夫君,不敬公婆,因此人丁寥落,再難偕首。除非天地倒懸,滄海千年,無法善終。”

吳姑娘的嘀咕聲确實不大,但是在靜谧莊嚴的佛堂裏已經清晰,近乎刺耳。

鄭姑娘原本因簽底不高興,都拔腳要走,聽着吳姑娘的話卻連不高興都吓忘了,扭頭呆滞道:“……能分辨地出這麽多?”

在一旁站着的姑娘悄悄用胳膊肘捅了吳姑娘一下,悄悄說“拍馬屁也有個限度啊過猶不及啊”。

吳姑娘念叨完後,神态自然地福身上前,要準備抽她自己的簽。姿态俨然像說了句“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

吳姑娘或許沒有惡意,但她确實有點神神叨叨。

金簪剛拿到幸運九十九,對于“命數”差的評價完全不放在心上,略和鄭姑娘說一句,就打算離開。

鄭姑娘看着卻有些不好意思,頭往一旁偏露出脆弱美麗的脖頸,慚愧地低聲開口:“實在對不住,雖然我确實因着應明哥哥召見你兩次有些不開心,但我們無冤無仇,玉嬌之言非我所願……她一貫是要當神婆的,吳都督為她操碎了心,沒用。只能我替她對你道歉了。”

金簪聽完先想推拒——道歉要送什麽都怪,她本身也不想拿這種東西。

但鄭姑娘不由分說,已經湊近她開口:“為免京城非議,姑姑延請各家女兒開宴。但其實大部分姑娘都被攔在五福寺的寺腳,只有我們這種收了請帖的才有轎子擡着上正殿。我悄悄與你說……今日太後會出題考校,最出色的能贏得太後賞識。”

金簪感覺自己的手中被塞了團紙,心神分散,以至于她一下子沒過腦:“……我好像沒有轎子?”

鄭姑娘一下子愣住,旁邊倒是有一個姑娘也來過她演武場的,小心道:“或許是因為……太後娘娘安排的轎子還在路上,但你已經徒步走上來了?”

金簪恍然無語——

這下合理了。

出佛堂後,金簪挑了僻靜處,打開紙團。

紙團上只寫了三個字,[花車令]。

這三個字看樣子就是考題了。花車令,聽着像是飛花令。

飛花令的玩法是把古詩詞裏帶“花”字的詩詞按花的位置從一到七往下順。這個游戲對金簪來說有些尴尬……周朝畢竟架空,一些歷史事件也有蝴蝶,真真假假她一時都分不清。若是一不小心背出這個世界裏沒有的詩詞,被問一句“語出何典”,她登時就能尬住。

不過花車又是語出何典呢?金簪看着這宛如謎語的三個字,猜了一會兒,猜不出來。

金簪索性把紙丢香紙爐裏去。見招拆招吧。

再說了,她也确實沒有多麽打算拼命去在太後面前露一手。碎金壓花紙和葉形玉飾的出處還不可考呢。

金簪又散了散,從一處高地看,山腰寺門處熙熙攘攘,甚至有人擺攤兜售,金簪眯着眼睛看了片刻……從衣飾上認不出是哪家商業奇才。不遠處的松林分布疏闊,但棵棵高大茂密,也有些幽密的感覺。

五福寺也有花園,據說也算得上是花團錦簇,尤其是春時,更是百花齊放共争春。不過同樣是據說,據說太後還在那賞花,金簪就沒有過去。

又随意地逛了一會兒,僧人來禀說宴席将開,請她歸坐。

金簪跟着去,冷不丁問了句“這條路似乎不是正路”,僧人連忙道“這條路是近路”。金簪揣度了一下,确實是那個方向,便點點頭,不再說話。

僧人暗暗擦了汗,徹底收起五福寺被太後慣出的奇異心思……他那一刻有以為自己要被一槍穿胸的錯覺。

僧人又安慰自己,大抵因為金簪是武勳後代,氣勢不同尋常。他不會真的遇害,不必擔心。

一路無話。

開宴的地方是在正殿後頭的廳院,按照格局,廳院的正位擺了個一人高的金制佛像,是僧人齊聚念佛的肅穆場所。

現在卻算熱鬧,主位的佛像前放上坐榻供太後坐卧,跪墊都撤了,按着尋常的正殿擺放座椅,以供各府姑娘坐好。

她才到院前,僧人立刻識相告退,門口候着的兩個宮女一個進去通報,一個陪着她閑聊兩句,說些“太後仁慈祥和不會讓姑娘等久”的話。片刻後通報的宮女折返回來,領她進門。

規矩和宮裏差別不大,低眉順眼地下拜行禮,然後繼續垂着眼起身,聽太後誇她兩句“你是個好孩子”之類的套話,就由宮女引着坐位子上去。

稍有差別的,是太後額外的一句話,“溫伯前頭還和我感慨游侯不幸,今個兒見了你,更讓人惋惜英雄假年”。

語含悲音,話尾嘆息悠悠蕩蕩。

金簪還能說什麽呢?告謝,而後由宮女引着坐到位子上去。

位置是客位,兩邊都排了兩排,她的位置還比較好,第一排的中段,再往前的好位置就該是常被太後召入宮聊天的貴女。

這個位置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太後不會閑着叫她,畢竟确實有些遠。

金簪抿了一口清明前茶,稍微讓腦袋放空。

——太後是一個傳奇人物。

先帝後宮三千,妃嫔夫人的位分塞得滿滿當當,猶嫌不足,開創性地在正品、從品之外設了個妃嫔專用的庶品。讓本來就從正一品到從九品滿滿當當的後宮職位表更加缤紛缭亂。

職級更多,先帝又是個重禮數的,信奉級大一級壓死人,這般才能保證後宮和睦,至少面上不會做出寵妾滅妾的事情來。因此對規矩的要求近乎嚴苛。

大概就是不要指望一個正常的古代男人有着正常的腦回路。

先帝是個精力旺盛的,妃嫔很多,孩子也不少,因此後宮鬥争十分激烈,幾近喋血。京城裏的高門望族買女孩子伺候主子,總是遇不到價格降下來的時候。

太後生了四個孩子,活了兩個。在大逃殺中厮殺成為太後,并扶親兒子晉位稱帝。

不僅如此,她還讓自己的家族雞犬升天,她的哥哥已然因抗倭有功得封溫城伯,她家裏其他的人也各自有了诰命和實職。

以年號稱呼,今年是興德二年,當今聖上繼位、太後安享尊榮的第二年。

第二年……金簪剛觸碰到一個想法的邊,人就來齊了。

太後就笑着說了幾句話。

大意是:她不愛住宮裏,出來的次數多,宮裏侍奉的悶久了不太習慣,總愛勸她“國孝未出”,她因此開個宴,挑個順眼的在她身邊以女官身份陪她兩年,回頭添幾箱嫁妝,不會讓她們做白工。

坐太後邊上奉承的鄭姑娘立時笑道:“能在太後娘娘身邊侍奉,已然是幸事。還求什麽嫁妝?”

太後點了點她:“你這小甜嘴,就會說話糊弄哀家。說來這次你不要把卷子寫太好了,哀家可不想讓你來做女官——哀家對你可是另有安排。”

鄭姑娘喜笑顏開,“全憑娘娘做主,寶兒沒有不答應的。”

太後笑着點點頭。

接下來就是類似于考試的流程了。太後身邊的姑姑發空白紙,并念了兩遍題目,确保大家都聽懂了。

聽完後,金簪原地傻住。都不用特地關注,她對面坐着的兩排姑娘也泰半呆呆地看着念題目的姑姑。

太後看他們的反應還挺滿意(?),笑道:“這個問題哀家覺得不錯,就先讓大家來做一做,不用緊張,按着心意寫就好。”

金簪:……

金簪不緊張,她只是驚恐而已。

題目是這樣的——

你駕駛馬車開在路上,馬匹失控,馬車即将撞死前方的五個人。

如果用盡全身力量努力讓馬匹向右轉向,馬車将會在轉向後撞死一個人。

如果是向左方未探明的地方轉向,可能會大家都活,也有可能馬車就此陷入危險,一馬車的人都會死。

——你會怎麽做?

金簪:……所以太後是穿越者?這問題聽着很有“奇變偶不變”的神韻了。

系統适時冒泡:【你打算怎麽寫你的做法?】

【選項一:不轉向。】

【選項二:向右轉向。】

【選項三:向左轉向。】

【選項四:祈禱佛祖給予奇跡。】

【選項五:把這個出題人一車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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