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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民同樂的除夕夜,本該在宮宴之上的小皇帝,卻無端端的出現在了黑賭坊裏,還險些被黑賭坊的打手欺辱。

京兆尹得到消息,再顧不上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急忙領着一衆官兵趕來。

“陛,陛下……”京兆尹撩袍跪地,滿臉惶恐:“微臣來遲了。”

邬寧坐在賭桌上,漫不經心地揉搓着三粒骰子:“來遲了?”

京兆尹見狀,立即改口:“京兆府奉命搜查私賭暗娼,卻叫眼皮子底下冒出這樣的不軌之徒,實為辦事不利,還請陛下給微臣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微臣必定在三日之內将幕後之人緝拿歸案。”

“這話說得還像樣些,不過,這賭坊開得如此明目張膽,朕在深宮裏尚且略有耳聞,你們京兆府當真毫不知情嗎?還是與幕後之人有所往來?”

“陛下明鑒!就是給微臣一百個膽子,微臣也不敢包庇私賭暗娼啊!只是,近來生事者衆多,京兆府人手緊缺,查案不得不分個輕重緩急,是以這一陣有些疏于稽查,才給了這賭坊可乘之機。”京兆尹說完,擡起頭,拱手道:“微臣所言,句句屬實!”

京兆府職責是治理京城,而京城乃皇親國戚、王侯将相的聚居之地,各有各的勢力,各有各的姻親,關系盤根錯節,随便一樁案子,只要涉及到權貴,就免不得一通周旋,京兆尹稍有不慎,輕則摘掉烏紗帽,重則摘掉項上人頭,實在不是什麽好差事。

因此這從三品的官位在權貴眼中是個燙手山芋,都不願意将自家的得力幹将安插于此。

邬寧心如明鏡,京兆尹的确沒有包庇之嫌。

“也是,陳大人身居要職,難免力不從心,何況順着這條暗道挖下去,還不知道會挖出什麽豺狼虎豹,再把陳大人給一口吞了,朕可是要心痛的。”邬寧丢開骰子,笑着說道:“要不這樣吧,從今往後,私賭暗娼,朕親自來查。”

京兆尹看了眼邬寧身旁的鄭韞,猶豫一瞬,行叩首大禮:“陛下聖明——”

……

子時将至時,爆竹響徹霖京城,滿天煙花在承天門上方綻放,這除夕夜仿佛從此刻才剛剛開始。

邬寧坐在馬車上,緩緩放下竹簾,隔絕了街邊的熱鬧與喧嚣。

“你怎麽了?”她問神游多時的慕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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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今日……為何要來賭坊?”

“你想聽實話?”

“嗯。”

“其實也沒什麽。”邬寧笑笑,那兩丸漆黑的瞳仁裏滿是小女兒家的驕氣:“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明令禁賭,這才過去幾日啊,他們偏要頂風作案,當真是半點都沒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我自然得給他們點厲害看看。”

鄭韞一早便等在賭坊內院,禦前禁軍随即闖入,沒過多久,京兆府的官兵也匆匆趕來,這一切顯然都在邬寧的計劃之中。

慕徐行又問:“陛下早知曉那家客棧下面是黑賭坊,為何不直接派人去查封?”

“這個嘛……不管是京兆尹,監察院,還是刑部,裏頭都是魚龍混雜的,遍地親戚、同窗、一股繩,但凡牽扯到那些動不得的眼珠子,再大的禍事,踢來踢去也就不了了之了。”邬寧對慕徐行幾乎掏心掏肺:“所以,我得借着這個機會,鍛造一把只為我所用的刀,如今是查私賭暗娼,往後便是查貪官污吏,一點一點,将屬于我的東西都拿回來。”

慕徐行長睫傾覆,遮住了原本明亮的雙目:“那,陛下今晚出宮,只是,為了這件事嗎?”

邬寧愣住,覺得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一籮筐廢話。

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原是要陪你在宮外轉一轉的,這不是,在賭坊耽擱了嗎。”

慕徐行知道邬寧在說謊。

她此番出宮,目的只有一個。

也就是說,原主并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原主于她而言,或許沒有那麽重要。

那她為什麽還要如此的毫無保留?

慕徐行腦子裏很亂,心裏也很懊惱,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

……

邬寧查封黑賭坊的事,不足一個時辰就傳到了宮中。

宮人們只道除夕夜聖上抛開一衆親王侯爵,領着慕常君偷溜出宮去玩,兩人混到了黑賭坊裏,本是圖個高興,讓從遂州而來的慕常君長長見識,偏莊家有眼不識泰山,耍詐竟耍到了聖上跟前,聖上一氣之下,這才讓京兆尹查封了黑賭坊。

丹琴一邊給小白梳理毛發一邊氣呼呼道:“真不曉得誰嘴巴這麽快,說的那叫一個有鼻子有眼,像他在旁邊瞧着似的,幾個意思啊,難道陛下去賭坊都是我們常君撺掇的?”

慕徐行喂了小白一塊雞胸肉,小白狼吞虎咽,吃的很香。

離了邬寧,慕徐行漸漸清醒,終于想明白,自己也是邬寧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邬寧要讓查封黑賭場這件事,成為外人眼裏的一樁偶然事件,仿佛她今日的所作所為,皆是臨時起意。

若不出意外,消息之所以能在宮中傳播的這麽快,是因邬寧在背後推波助瀾。

小皇帝不擅政務,倒是極為通曉帝王心術……

“少爺,少爺。”徐山喚他,眼含擔憂地說:“別想太多,時候不早了,該沐浴安寝了。”

連徐山都看出來,她在利用他。

慕徐行心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

若今日是慕遲,邬寧還會這樣做嗎?

任憑他再怎麽竭力掩飾,他和原主終究不是一個人,脾氣秉性,天壤之別,即便邬寧不會懷疑這具身體被陌生的靈魂所占據,感情也會日漸淡薄。

邬寧喜歡的始終是慕遲,慕遲變了,她自然不如從前那般喜歡了。

“小山。”

“嗯?”

“你覺得,我和入宮前相比,是不是變了很多?”

徐山微怔,思慮片刻才道:“少爺近來是穩重了,話也少了。”

慕徐行深知原主是個話痨,可他實在找不出那麽多話說,總不能在邬寧跟前胡言亂語。

單這一點,他就不能徹底把自己變成慕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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