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16)

兩年後。

河北某聯排別墅內。

遠光燈遠遠亮起,落在別墅門口的“陸氏”銘牌上。

車子駛進院內,很快,後車廂裏走下來一個男人。

他身量高大,眉眼沉斂,烏黑的碎發微垂,遮住幽深狹長的鳳眸,身上是些剛從名利場離開的酒氣,姿态卻始終慢條斯理、不疾不徐,渾身充斥着久居高位的冷淡與沉穩。

眼皮再一撩,便對上了守在門口等候的管家。

“先生。”管家恭敬喚道。

陸逞嗯了聲,随手扯開領帶,帶着些疲倦與醉意的道:“時玉呢?”

管家:“還在客廳看電視。”

他蹙了下眉:“十點了。”

“是,”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但小先生說要等您回來……”

一聽就是說辭。

管家心中七上八下,他剛來陸家不久,上一任管家離開前只跟他說了這個家真正做主的是屋裏那位小先生。

也是出于這句話,他才不敢多勸,只能不安的等着陸逞,想從他面上看出些含義。

一個家不可能有兩個男主人。

……很明顯陸家做主的是陸逞啊,上任管家到底是怎麽想的。

出乎意料的是,面前沉穩從容的男人卻沒有按他想象中的追問什麽,只點了下頭便不再說話,大步進了門。

才是晚上十點,客廳的電視正在播放着電視劇。

電視機正對着的沙發上露出來兩條筆直纖細的小腿。

穿着松松垮垮的過膝短褲,膚肉雪白,腿腹的軟肉随着翹腳的動作一晃一晃,晶瑩小巧的足踝有一搭沒一搭的點着實木地板,閑适惬意。

陸逞垂了下眼,把脫下來的外套遞給傭人,朝沙發走了過去。

沙發上的人顯然正沉浸在電視裏,趴在靠墊上,側臉線條柔軟分明,鴉羽般細密纖長的眼睫輕輕顫動着,妖冶昳麗的鳳眸更是潋滟着動人的水光。

他五官格外出色,兩年的時光在他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雪膚黑發、烏眉長睫,漂亮秾豔的像油畫裏走出來的人,淺棕家居服陷在腰側,露出來一小片細膩無瑕的瑩潤膚肉,似剛剛凝固的牛乳,隐約流動着淺淺光暈。

這兩年他養的精細,眉眼間揮散不去的病氣也消散了些,脾氣跟着大了許多,現在更是連他說的話都敢不聽了。

時玉正好好的看着電視,身前忽然壓下來一片陰影,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他便被攔腰提起,坐到了一個寬大溫熱的懷抱裏。

這懷抱格外熟悉,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股酒氣。

他熟練的調整姿勢,聞着男人身上淺淺的酒氣,“小叔,你又喝酒了?”

“嗯,”喉結滾了滾,陸逞疲憊的阖眼,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腰,嗓音低沉,含着些警告的意味:“坐沒坐相。”

知道他在說自己不穿鞋的事,時玉不敢跟他頂嘴。

陸逞寵他,真碰到原則性問題也從不慣他,該怎麽教育怎麽教育。

去年過年,一個玩的還不錯的朋友攢局,邀請這個圈子裏的幾個二代一塊喝酒吃飯。

恰逢那陣子時玉迷戀收集玉雕,陸逞天南地北給他買的他不稀罕,成天跑古玩市場說要尋寶。

攢局的朋友知道他的愛好,提前給他送了塊玉雕小馬來,時玉喜歡的很,不好拂了人的面子,仗着陸逞晚上也有局,跟管家說了聲就去了。

誰曾想這場飯局還邀請了幾個平日裏就跟他不對付的二代。

他煩的厲害,飯一吃完就要走,結果剛出飯店大門就被攔住了,這幾個喝醉了混不吝的纨绔子弟糊裏糊塗的就開始跟他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時玉身邊沒人,但也不是好惹的性子,以為他們是來找茬的,冷眉冷臉的嗤了幾句,沒想到其中一個直接就跟他動了手。

——倒不是要打他,是要親他。

他被吓傻了,反應都慢了半拍,硬是被人摟住了腰,還沒來得及惡心,這一幕就被趕來找他的陸逞看見了。

……陸沉诶,鐵直诶,致力于把他往正道上拉诶。

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風平浪靜,第二天他所有的玉雕就被沒收了,一個星期後那幾個纨绔子弟就被家裏送出了國,據說是被徹底放棄了,一輩子別想回來。

時玉心痛難忍,一個星期來跟陸逞氣也氣了,火也發了,男人不動如山的坐在書房裏,老神在在把東西藏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才把玉雕還給他,而那時候他對玉雕的興趣也降了下來。

陸逞就是這麽個人,發火從來不明着發,他的年紀和閱歷在這裏擺着,知道被自己養的越發嬌氣的小侄子聽不進去大道理,就強硬的用自己的手段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那陣子他委屈很了,夜裏埋在被窩裏氣的掉眼淚,陸逞抱着他哄,大晚上說了很多,他只記住了一句話。

“時玉,”男人耐心又寬容的對他道:“你現在是在為了外人跟小叔生氣嗎?”

“你喜歡什麽小叔都能給你,下次再敢為了這種東西偷跑出去,你那些玉雕就不是消失了。”

對他微微一笑,他的語氣平緩溫和:“——我都給你砸了。”

……

往事歷歷在目,時玉心有餘悸。

他從陸逞懷裏直起腰,挑了顆又大又飽滿的櫻桃喂到他嘴邊,格外殷勤:“小叔,你嘗嘗。”

細白漂亮的長指撚着飽滿熟透的紅櫻桃,指尖泛着薄粉,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齊齊。

陸逞淡淡垂下眼,容着他喂,吃到嘴裏後漫不經心道:“又做虧心事了?”

很想跟他發火但卻是做了虧心的青年哽了下,乖巧的趴在他胸前:“……一點點。”

陸逞頭疼:“坦白從寬。”

“好的,”時玉小聲道:“我今天中午吧,吃完飯有點困,你也知道我有點低血糖,一困眼前就容易發黑……”

陸逞眼皮一擡:“樓梯拐角那花瓶你弄碎的?”

“……”時玉哽住,“我不小心的。”

以陸逞的眼力,一樓少了個那麽大的花瓶怎麽可能看不見,一進門就發現了,不問就是不追究的意思,只是時玉心裏過意不去,上趕着和他承認錯誤。

他沉沉笑了下,拍了拍懷裏人的腰,聲音中有些疲憊:“行了,不是大事。”

時玉終于過了良心這關,還沒松口氣便被陸逞抱着起來往樓上走。

“诶,我電視沒關呢。”

“管家會關,”陸逞抱着他,蹙了下眉:“最近又沒好好吃飯?怎麽瘦了這麽多。”

時玉懶得搭理他,反正在家長眼裏孩子不管怎麽吃就是不胖。

他胖的腰上都有肉了好嗎!

請陸先生睜開眼睛看世界好嗎!

一路被陸逞抱進他的卧室,時玉茫然道:“幹嗎啊?”

“今晚跟我睡。”

撇撇嘴,知道已經進屋了就不可能走了,他哦了聲:“好的吧。”

陸逞平常不忙。

但一忙起來就是十天半個月的見不到人影。

有時候想時玉了就把時玉接到公司陪自己一塊,時玉的主要作用就是趴在他懷裏睡覺。

二十三四的年紀了,還被小叔當小孩疼,被寵習慣了他也不會再感到不自在,陸逞就更自然了,他處于高位久了,舉手投足都是雍容冷淡的上位者氣勢,除了時玉誰還敢跟他提不同意見。

洗完澡躺到陸逞懷裏,被子裏是男人身上淡淡的冷香。

他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身邊半攬着他的男人拍拍他的後背,倦意沉沉,啞聲道:“怎麽了?”

陸逞的懷抱寬厚溫暖,他乖巧的蜷在他懷裏,小聲道:“我有點睡不着。”

“想聊天了?”陸逞問他。

“嗯,”時玉也不愧疚擾他清夢,本來就是他把自己抱來的,那還不得受着:“小叔,我聽說雲南那塊的玉石品質好像很不錯。”

“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陸逞不冷不淡道:“雲南的玉和你有什麽關系?”

時玉氣悶:“我聽說還有還可以自己挑原石開玉……”

後腰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的話頓時哽在喉嚨裏,對面明明已經快要睡過去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正靜靜看着他,眼神幽黑淡漠,聲音則更是平靜:“繼續說。”

時玉:“……”

時玉:“…………”

他識趣的閉上嘴,往他懷裏一鑽,烏黑柔軟的碎發垂在頰側,雪白漂亮的小臉上是一片失落:“你好獨/裁。”

陸逞不置可否,這次終于阖上了眼,淡淡道:“別動那些歪心思。”

“煩死了你。”

陸逞毫不介意:“行了,睡吧。”

帶着憤憤不平的心情睡去,時玉夢裏都是滿地的玉石。

他也不是喜歡玉,主要就是喜歡這種拆盲盒的快樂。

盲盒誰不喜歡。

平時在超市看見他都得買上兩個的。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他就被屋裏的動靜吵醒了。

身邊已經沒人了,被窩暖呼呼的,陸逞怕把他吵醒,動作一向小心,從浴室出來看他睜着惺忪的睡眼朝自己看,步子一頓,眼裏也含了些笑。

坐到床邊,他撥了撥床上人散亂的頭發,低聲問:“跟我去公司?”

時玉閉上眼,啞着嗓子拒絕:“……不要。”

陸逞也不在意,給他掖了掖被子:“中午我讓老陳接你,帶你去吃飯。”

“好哦。”

陸逞似乎又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眼前的陰影很久沒散。

時玉有些困惑他怎麽還不走,困意重新襲來,他不再去想,很快便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上午十點。

洗漱完畢下樓時,桌上的早餐便處于一個很尴尬的境地。

吃還是不吃呢?

“小先生,”管家神出鬼沒,“先生說您不管多晚起都要把早飯吃了。”

好的,不用尴尬了。

時玉把放涼的粥喝完,又在管家端着熱水過來後吃了藥。

這些藥是調理腸胃的,定時定量,一頓都不能少。

吃完午飯他進了陸逞書房,擡眼就看見了書桌上一個玉雕龍。

他屬龍,這些年陸逞給他找這些小玩意便着重找那些神态各異的玉雕龍。

時玉喜歡這些,陸逞沒事就帶他去逛展會、逛拍賣行。

收集的多了,他現在對玉雕珍品也沒了多大興趣,反倒非常想去雲南拆盲盒,不過被獨/裁小叔pass後,這一點愛好也要被生生扼殺了。

想到這他還有點不忿。

不過陸逞斬釘截鐵說了不行的事,他就算再怎麽磨也不可能成功。

在教育小侄子這方面,陸逞收放自如。

平裏日什麽都順着他來,一到原則性問題上,惹怒了能直接警告的抽皮帶,不動手,就這麽極有威懾力的冷冷盯着人瞧。

時玉第一次真被吓到了,後來知道陸逞純屬唬他後又鬧又氣,千裏迢迢跑到公司去撒火。

他真的煩死了陸逞的野性教育。

多大人了還整這出,煩不煩。

中午坐車去了陸逞公司。

這幾年下海潮越演越烈,不少沿海商人都憑此大賺一筆。

時代變得極快,嗅覺敏銳的人都知道這幾年的機遇往後都不會再出現,東南沿海那片因為這股浪潮出現了不少手腕厲害的商人,足以和京城這邊的老牌世家比肩。

陸逞腿傷後閑來無事,果斷利用人脈轉型,他本就有錢有權有勢力,這些本錢使得他成為這股浪潮裏最先享受到紅*的一批人。

如今成立“公司”還是新鮮事,社會風氣在一點點改變,國內的商人們也在一點點摸索着找尋自己将來該走的一條路。

但無可争辯的,陸逞是極為清醒且眼光獨到的那一小部分人,他們做出了非常正确的選擇。

如今所謂的公司不過是簡單一處小平房。

人也不多,放眼望去兩只手能數完全,但各項設施機制都差不多完全了,有負責業務的、有負責的企劃的。

陸逞身為大老板唯一的特權就是有一小間自己的辦公室。

一點都不大,還沒家裏的書房大,所以時玉才不願意來,本來就不大的地方陸逞還老愛摟着他,簡直窒息。

沒有去打擾男人,他坐在公共區域的小板凳上安靜的等人。

何輝是公司裏普通的小職員,正低頭看着本子,準備擡頭放松一下時,眼神忽然就定住了。

公司裏突然出現了一個陌生人。

是個青年,穿着白襯衫黑長褲,一身矜貴優雅地氣勢,微垂着眼安靜的坐在板凳上,皮膚雪白,發羽烏黑,眉眼細長昳麗,就連嘴唇也是嫣紅柔軟的,漂亮的過分……簡直不像個男人。

他傻了好一會兒,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有多麽不加掩飾。

還沒等他回神問問身邊的同事。

驀地,老板辦公室的門開了。

他們從不早退遲到的老板快步走了出來,自然的停到那個青年面前,青年也擡頭看着他,撩着眼皮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總是不茍言笑、氣場冷淡的男人便輕輕笑了起來,牽着人的手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側身和他說話,不知有意無意,擋住了他再看向青年的視線。

直到兩人消失在公司裏,他才慢半拍的吞了口口水,“那個……”

一旁早早發現他失态的同事皺眉道:“那個是老板侄子,你看人家那麽久幹嗎?”

“老板的侄子?這麽大了?”

同事點頭:“對啊,又不是親的,相差肯定不大啊。”

“那他們這是?”

同事有些不耐煩了:“吃飯去了,你下次注意點,老板不喜歡別人老看他侄子。”

何輝一哽,他也只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這年頭大學生格外吃香,尤其他還是京大畢業的,還沒被人這麽刺過。

同樣有點生氣,他移開視線,目光無意落到門外,徹底愣住。

門外的大街上,高高在上的男人正俯身給面前的青年系皮鞋鞋帶。

他系鞋帶的動作很熟練,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有什麽奇怪,也不覺得自己的身份做這種事有多麽違和。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再正常不過的長輩,過分疼愛着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小侄子。

震驚的片刻,他們便坐上車一同走了。

女同事睨了眼他的表情,哼道:“老板可疼他小侄子了,你以後長點心吧。”

……

坐上車去飯館吃飯。

街上開了不少飯館,各地菜品都有,時玉嘴饞,陸逞沒事就會帶他出來解饞。

路上司機在開車,一沒注意後座上的兩人又挨到一處了。

時玉靠在陸逞肩上,手指被男人漫不經心的握在手裏,捏着指尖不輕不重的玩着。

“指甲有點長了。”

“啊?”他低頭,看了兩眼,發現确實有點長:“那我回去剪。”

“我給你剪,”松松握着他的手,陸逞又好似不經意的道:“下個月你繼母生日。”

掌心的手指一蜷,身邊的人頓時就像警覺的貓一樣弓起肩:“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安撫性的把人半抱進懷裏,陸逞笑着哄他:“那邊問你要不要回老宅。”

“我才不要。”

這幾年陸家的境遇每況愈下,時代浪潮中跟不上速度的就要被淘汰,顯然陸家就是注定要被淘汰的一批。

本家這幾年也有點慌了,先前還很不待見陸逞,如今發現陸逞居然小有成就後悔不當初,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跟在陸逞身邊這麽久。

陸逞真正發火的次數只有一次。

就是去年除夕夜本家趁他不在把時玉擄回老宅那次了。

時玉這輩子沒這麽大起大浮過,剛到本家還沒坐半個小時,聽他們把那些軟硬皆施的話說完,那頭陸逞直接踹門而入,帶着手下直接在除夕這一天把人家家給砸了。

砸了還不解氣,抱着時玉檢查了一圈,冷笑漣漣的又捅了老爺子一刀,說他這麽大年紀了,一個有出息的都沒養出來。

唯一一個有出息的還和他半點關系都沒。

現在居然還幹的出來這種下三濫的事,也不怕晚節不保。

老爺子當晚氣吐血,直接進了醫院。

陸逞反倒冷靜下來,帶着時玉回河北,安安穩穩的過了個年。

只是自那以後時玉的行蹤就被管的很嚴,別說去雲南了,出門都是個問題。

畢竟是名義上的媽媽,陸逞還是問了他一遍。

時玉堅決反對,最後煩的不行了跟他發火:“你要嫌我煩了就直說,別在這拐彎抹角。”

他脾氣發的突然,駕駛座上的司機心驚膽戰的,生怕後面兩個人打起來,沒曾想卻聽到了一聲笑,接着便是他們先生低聲哄人的聲音,俯着身,彎腰湊到人面前,姿态放得很低很足。

“沒嫌棄你,胡說什麽呢。”

“那你非讓我回去!”

“沒讓你回去,不過你繼母懷孕了。”

“啊?”時玉驚了:“懷、懷孕了?”

“嗯,”陸逞平淡道:“我們備點禮送過去,也算全了禮數。”

你除夕夜把人家家砸了的時候怎麽沒想過禮數呢?

時玉盯着他看了兩眼,不想管了:“随便你。”

不過他爹倒是個人物,這麽大年紀了還龍精虎猛的,加上繼母肚子裏的這一個,他已經有四個兒子了。

這麽在一算,陸逞也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時玉猶豫一瞬,悄悄挨近了他。

陸逞垂眸看他,眼神了然:“想說什麽?”

“是這樣的,”時玉組織着語言:“小叔,你就不向往家庭的溫暖嗎?”

話一出口,時玉便發現陸逞收回了視線,沒再看他。

男人單手摟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漫不經心的捏着他的指尖,平靜道:“嫌我煩了?”

“……”時玉:“你說什麽呢!”

陸逞淡道:“不用拐彎抹角。”

時玉真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他氣的蹙眉,重重的掐着他的手掌,男人寬大的掌心一翻,便将他的手握在手裏,語氣含了些笑,無奈的哄他:“行了,坐好了,飯店要到了。”

“是你坐好好嗎,”坐在他懷裏的青年理直氣壯道:“我要是磕着碰着的花的不還是你的錢!”

陸逞笑出了聲,輕撫他的後腰:“是啊,小少爺,你可是個金疙瘩。”

車速慢了下來,馬上就要到飯店了。

時玉饒有興趣的朝外看。

身後,單手抱着他的男人收回視線,眼裏笑意淡淡散去。

車子停下,他低頭,不經意的吻了下懷中人柔軟的發頂,垂下的鳳眸中一片黑沉,寂靜幽邃,一眼望不見底。

……

這頓飯吃的悠閑。

吃完飯後時玉怎麽也不願意跟他去公司了,陸逞倒是好說話,讓司機先送自己再送他。

結果一到公司汽車就沒油了。

這麽明顯的套路時玉能看不出來,陸逞好整以暇的站在門口看他,耐心又溫和:“自己走還是我抱?”

“……”時玉:“你一點都不真誠。”

陸逞牽着他的手,平靜的“嗯”了一聲。

時玉委屈控訴:“我只想回去睡個午覺。”

陸逞似乎覺得有趣,扯唇笑了下:“然後下午和徐二他們去迪廳?”

時玉人都傻了,氣道:“你怎麽知道,你派人盯着我?!”

辦公室近在眼前,陸逞推開門,讓他先進:“下次計劃這些的時候,別在家裏客廳。”

他盯着時玉,意味深長的說:“那裏都是我的眼線。”

時玉:“……”

可惡的大聲密謀!

自知理虧,時玉這一下午都很聽話,老老實實被陸逞抱着,清醒點了就去拿武俠小說看,趴在沙發上翹着腳,不時發出一兩聲笑。

陸逞今天下班早。

結束後就帶時玉離開公司。

天已經黑了。

路上司機車開的又慢又穩。

他沒注意看路,再擡頭時發現他們居然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一處挂着熒光牌匾、格外熱鬧的地方。

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每個都穿着時尚。

女士燙着波浪,男人抹着發膠,舞曲順着木門傳出,飄渺悠揚。

他仔細看着那個閃着熒光的牌匾——“黃金時代歌舞廳”。

時玉:“……”

他扭頭,看着一邊安靜坐着的陸逞:“小叔?”

他一臉茫然,閉目養神了一路的男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嗓音微啞,有些散漫不經的慵懶和笑意:“不是想來玩?”

“你讓我進?”時玉眼睛一亮。

“嗯,”陸逞道:“我帶你進。”

……也差不離。

時玉緊張地整理整理衣服,看着自己這一身為了進迪廳特地找出來穿的衣服。

陸逞不論做什麽都自帶鮮明的個人風格。

不疾不徐、穩重周到。

時玉牽着他的手,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八十年代的迪廳。

和後世的夜店場所差不離,格外熱鬧,還沒進去就能聽見一陣又一陣喊聲和音樂聲。

場地格外的大,木質地板仿佛塗了層蠟,正中央的一對男□□雅地旋轉舞動,燈光是閃爍的紅調,亮度調的很暗,樂曲如絲綢般輕輕撩撥着人的耳膜,漂浮在空氣中,營造着暧/昧又神秘的氛圍。

這個年代的迪廳也叫舞廳。

顧名思義就是跳舞的地方。

男士可以在這裏邀請心儀的女士跳舞,女士也可以展現自己柔美的身段和舞姿,順理成章的,大家可以在這裏談天說地、交朋友談對象。

時代在變化,現在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保守。

舞廳很大,無數隊男女再偌大的舞池中翩翩起舞,留聲機和舞臺中心的樂隊一同伴奏,聲音格外吵鬧,但又烘出了熱鬧的氛圍。

想跳的在舞池上跳,不想跳的、跳累了的就在臺下找個位置坐。

陸逞徑直帶時玉坐到了角落的椅子上,忙了一天他到底還是有些累,随意地擡手松開領口,修長利落的脖頸上喉結微微滾動,動作不經意間便露出些性/感和禁欲般的克制。

身上還自帶一股成年男性才有的沉穩風範,一進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幾個還在張望的男士眼神一變,緩緩看向了他。

那是看到強有力的競争者後的警惕。

好似全無所覺,他平淡垂眸,胳膊撐在時玉身後的椅子上,将人半攬在懷裏,在鼓噪的樂曲中稍稍擡高了些聲音,問他:“感覺怎麽樣?”

時玉眼睛亮亮的,抓着他的衣角蠢蠢欲動:“……小叔,我也想玩。”

舞場的燈光黯淡閃爍,一片光影掠過他擡着的小臉。

膚肉雪白,眉眼細長妖冶,烏黑的發嫣紅的唇,光線的映襯下漂亮的幾乎可以模糊性別,沉沉密密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鴉羽般的陰影。

專注地看着他時,清透的鳳眸裏印出了他的臉。

在他眼裏,陸逞看到了自己。

他看見自己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

眉梢沉斂,笑意微緩。

模樣看不出疏漏。

但很明顯,

——他在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  直男的小把戲罷了orz

陸逞正處于隐隐開竅又沒開那麽徹底,全憑直覺圈地盤的時段

下章黑狗就來了,溫馨日常就寫到這了

日萬了日萬了,喝酒誤事(可惡.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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