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17)

最後還是沒玩成。

陸逞神情莫名有些疲憊,攬着他離開了歌舞廳。

車上,時玉擔心的看着他的臉色:“小叔,你怎麽了?”

車廂內光線昏暗,男人半阖着眼,細碎的光亮劃過他的下颌,他聲音平靜低緩:“沒事,有點累。”

陸逞居然也會承認自己累。

來河北這兩年,男人不論做什麽都是一副氣定神閑、盡在掌握的從容,給他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為他天南地北的搜羅精致的玉雕物件,他一身病骨,氣血不足,他就給他專門找中醫調養,養了兩年,時玉明顯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在漸漸轉好。

不知不覺蹙起眉,他有些心疼的趴到陸逞懷裏,捧着他的臉上下看了看。

“小叔,要不明天請假休息一天?”

男人撩起眼皮,眸光淡淡,狹長漆黑的鳳眸看不出什麽情緒,大掌落在他腰上,似乎笑了下,聲音有些沉,胸膛随之輕顫。

“休息一天拿什麽養你這個金疙瘩?”

這種時候了還在開玩笑。

時玉瞪他:“我說真的。”

他伸手點了點陸逞眼下的青黑,“你看你的黑眼圈,你年紀又不小了,怎麽一點也不知道照顧自己。”

細白冰涼的指尖點在眼下,陸逞眼睫倏地一垂,眸色在青年看不見的地方沉了沉,他喉結滾動一瞬,再擡頭時已經恢複自然,握着時玉的手道:“我多大年紀了?”

時玉眨眨眼:“正值男人最美好的年紀。”

陸逞似笑非笑的睨他,手掌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的後腰,帶着些不加掩飾的無奈與縱容:“剛剛不是還在嫌我老。”

“我可沒有,”時玉忍不住也笑了,挨着他親近道:“沒事,小叔,你要是老了那我給你養老。”

陸逞好像來了興趣,問他:“你怎麽給我養?”

“我先給你找七八個年老貌美的老太太。”

陸逞眼裏含着笑意:“就這麽給我養?”

“再給你找七八個幹兒子幹閨女。”

“嗯?”

“讓你也享受享受家庭的溫暖。”

脖頸被溫熱的大手捏了捏,陸逞抱着他,無奈的撩着他的發尾:“你啊,這麽操心我的人生大事?”

“當然了,”時玉歪頭盯着他的下巴看,雲淡風輕的說:“我這個身子骨還不一定陪你到什麽時候呢,小叔,你不能總是一個人。”

車廂驀地陷入寂靜。

駕駛座上面上本來還挂着輕松笑意的司機一愣,眼皮一顫,頭也不敢回。

半晌,他才聽到後座上一道滿含警告的聲音,有些倦意和低啞:“胡說八道。”

年輕的小侄子趴在懷裏,輕的好像一只手就能提起來,陸逞眸色沉沉,下颌抵着他柔軟的發頂,一字一頓說的平淡:“下次再讓我聽見這種話,斷你半年零花錢。”

“……”懷裏人沉默了,能屈能伸:“好的,小叔。”

氣氛很快恢複如常。

兩年的相依為命,他們對彼此都有很深的了解。

話題輕飄飄揭過,就着最近城裏發生的八卦消息,兩人又随口聊了兩句,十幾分鐘後車子便到了家。

管家侯在門外。

時玉跟着陸逞進了屋,剛一進去就看見了兩個大紙箱。

大紙箱端端正正的放在客廳裏,鼓鼓囊囊的,看着就不輕。

“小叔,你買的東西?”

陸逞還沒說話,那頭匆匆進來的管家就連忙解釋:“小先生,這些是徐二公子送來的。”

“徐二?”

城裏有幾個家族關系親近,其中就有徐陸兩家。

陸逞離開陸家後獨自創業,靠着以前在軍中實打實結交的人脈,很快便成了這城裏的新貴,這些年伴随着他事業越做越大,地位越來越高,不少家族的小輩都上趕着來結交時玉。

畢竟人人都知道,陸逞這位大老板,一不愛錢二不愛權,唯一的軟肋就是自己病怏怏的小侄子。

靠着給時玉每年送營養品、保健品,不少人也見過陸逞幾面。

也正因此時玉平日裏也有不少飯局,他不想再給陸逞增添負擔,小輩們攢的局能去他也會去,這人情不能總讓陸逞給他還,去了飯局帶點東西,禮品債也就算還了。

徐二是城中為數不多和時玉交好的同輩。

身為徐家的二公子,卻毫無架子,終日就愛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天南地北的跑,名為歷練實為旅游,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見人面上先帶兩分笑,哪怕是剛來河北那陣子,他見着時玉也從不拿喬,真心實意把時玉當朋友看。

陸逞也見過他幾面,後來便默許了時玉和他來往。

看着兩個大紙箱子,時玉饒有興趣的走過去,“打開看看。”

管家應了聲,連忙去拿小刀。

割開膠帶,撲面而來一股泥土的腥味,還帶着些晦澀的灰塵氣。

時玉狐疑地捂着鼻子,探頭一看,各色各樣奇形怪狀的石頭擠在一塊,有些甚至還沾着厚厚一層土。

他最近才在書上研究過什麽翡翠原石,這一看就明白了,徐二這小子不聲不響居然送了他一份大禮。

“原石?”他喜道:“徐二這是發財了啊,怎麽給我送這個?”

陸逞緩緩蹙眉,徐家兩個公子,他和徐老大也有生意上的往來,兩人算半個朋友,這兩大箱原石可不是徐貴一個小“纨绔”能拿出來的。

徐大也知道他的禁忌,更不會招呼也不打一聲私下給時玉送這些玩意。

莫名看這兩箱東西不順眼,他眸色有些冷,摁住準備直接上手去摸的時玉,瞥了眼管家,管家立刻識趣的帶人擡着箱子就走。

“诶?我還沒看呢!”

“不幹淨,”陸逞攬着他,自然道:“先讓下面人處理。”

“可是……”

“沒有可是,”帶他朝樓上走,陸逞道:“明天再玩,先去洗澡,一會兒來書房。”

“不要,”立刻打個哈欠,時玉一臉困意的朝自己卧室走去:“我要睡覺。”

身後男人看着他的背影,無奈的笑了下,轉身獨自進了書房。

……

半夜身邊的床褥陷下去一塊,時玉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了陸逞的臉。

男人剛洗完澡,面容俊美蒼白,有些淡淡的水汽,對上他眼睛的一瞬間柔和了輪廓,輕笑着把他帶進懷裏:“還沒睡?”

時玉嗯了聲,乖巧的趴在他胸前,困倦道:“……你怎麽又忙這麽晚?”

陸逞嗓音有些啞,卻很溫和:“一點小事,行了,睡吧。”

被窩暖洋洋的,即将重新睡去時,時玉想起寫字桌上的請柬,忍着哈欠道:“……明天我要去個飯局。”

“誰的?”

“徐二的,他家貓過三歲生日。”

模糊中他聽到陸逞笑了下:“去吧,結束了我去接你。”

-  -  -

徐二是個人才。

整個河北圈子裏沒人不知道他,平日裏最愛熱鬧,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要攢局,烏泱泱叫上一堆人,包個宴廳,一行人湊在一塊吃吃喝喝,侃天侃地。

時玉到的時候廳裏人都差不多齊了。

徐貴正抱着自家的小貍花,笑的憨态可掬,不知道對面的人說了些什麽,臉上的小胖肉笑的顫個不停。

餘光一瞥,看見時玉後他一愣,三步并兩步跑了過來,連帶着帶來了一大片目光。

“時玉,你來啦。”

時玉今天特地穿了身簡單的襯衫長褲,他身材好,腰細腿長,白襯衫勾勒着細窄柔軟的腰線,肩背纖薄雪白。

細長的眉眼妖冶漂亮,帶着些不耐的擡眸看來,水光潋滟,僅是安靜的站着便讓人移不開視線。

把手上的禮物遞給徐貴,他斂着眉,忽略周圍一遭又一遭的目光:“小貍花的三歲禮物。”

正窩在徐貴懷裏打哈欠的小貍花呆呆的歪着腦袋,“喵嗚”一聲,乖的可愛。

時玉伸手逗弄的揉揉它的小腦袋,小貍花由着他摸,對他喵喵叫。

徐貴笑着看着這一幕:“平常見你也挺喜歡貓貓狗狗的,怎麽不養一個?”

“養過,”随着他往裏走,時玉自然道:“養一個就夠了。”

“也是,”徐貴識趣的沒有多問:“一個主子就夠了。”

帶着時玉坐上主桌,徐貴給他倒了杯水,嘆了口氣,開始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這個月經歷了什麽。”

時玉瞥他:“不是跟你爸去了趟廣東嗎?”

“你以為只是去趟廣東這麽簡單嗎!”

徐貴說:“我都快吓死了,我本來以為我爸就是最近看我不順眼想給我找點事幹,結果去了廣東,他和廣東那片的一個富商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聊的特別好,非讓我認人家當幹爹。”

時玉:“……”

徐貴瞪大了眼,焦慮的摸着小貍花的腦袋:“幹爹,你懂嗎?那富商看着就比我大了七八歲而已,我爸居然讓我認他當幹爹,那我就算願意我哥能願意嗎!”

時玉聽得也很是迷惑:“……認幹爹?”

徐家現階段的掌權人還是徐父,眼光獨到為人精明,陸逞曾評價他為一個能屈能伸的人才,那會兒他還不懂什麽意思,後來才聽前管家說,自從和陸逞一起參加個項目後徐父就非要和陸逞拜把子,陸逞比他小了近二十歲,怎麽可能同意。

想到這時玉忍不住抿了口茶水,看着徐貴。

……好兄弟,咱倆差點也要差輩份了。

徐貴還在碎碎念:“我爸真是瘋了,這些年盡天南地北的認親戚了,我真是不理解,他怎麽就這麽熱衷讓我認爹,幸好那富商也不樂意,沒答應。”

正常人應該都不會答應吧。

時玉聽得想笑,放下茶杯道:“你昨天給我送的那些原石是哪裏弄得?”

“哦,”徐貴說:“是我那差點成了的‘幹爹’送給我的。”

時玉一愣:“他送的?”

“對,”徐貴也有點納悶:“他看的人挺冷的,也不愛說話,我爸在他面前氣勢能都能壓一頭,我還挺害怕他的,他見我的時候也沒多熱情,結果我剛回來沒兩天他就給我寄了兩大紙箱子這玩意,說是遲到的見面禮。”

時玉今天一天第二次迷惑:“……那兩箱子原石價值可不低,他就不怕你當普通石頭給扔了?”

何止不低,都能當一筆巨款了。

“要不是你上個月跟我說過有翡翠原石這事,我肯定當石頭扔庫房裏了。”

想不明白也懶得想,時玉點點頭:“他應該真的很有錢。”

徐貴悄悄湊近了他:“何止啊,這年頭誰不想往沿海跑,他非要回內地。”

時玉捧場的跟着壓低聲音:“回來幹嘛?”

“說是回來搞地産,前些天北京城那片的四合院不是被買了嗎,我聽我爸說他買了一大半,還有王府井那片,他也買了不少商鋪和地皮。這人怎麽想的,這年頭單位分住房,他這不是自讨苦吃呢?”

說完這些話,徐貴忽然發現面前的人不動了。

他有點懵,“時玉,你咋了?”

“我沒事,”被他杵了杵的青年平靜的放下茶杯,轉頭看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在徐貴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時候,他才開口,格外認真的道:“貴兒,其實我要是你,這個幹爹我就認了。”

徐貴:???

徐貴吓得打了個嗝,恨不得上手去捂他的嘴:“你別害我!陸叔叔要知道你想認爹第一個打死我你信不信!”

“啧,”時玉不爽道:“你怎麽說話呢,我小叔哪有那麽暴力。”

徐貴哽住,瞥了眼他,看他一臉天真,忍不住喝茶順氣。

……整個北城,也就時玉還覺得他小叔是個文質彬彬的儒商了。

也是,陸逞在時玉面前确實不一樣。

徐貴曾見過兩次,平日裏冰冷無情、心狠手辣的陸叔叔一見到他的小侄子,神色眼神盡會收斂起來,像個再溫和不過的長輩,甚至會蹲下身給他系鞋帶、背着犯困的他往外走。

那才是真正的疼愛與縱容,反正徐貴知道,他哥這輩子不可能背他。

人比人得丢。

兩人又有的沒的說了會兒話,忽然,遠處跑來了徐父的助理。

男人頗有些着急的在人海裏逡巡,一看就是在找人。

徐貴一愣,連忙把小貍花往時玉懷裏一放:“完球,我爸怎麽也在這,時玉,你等我下。”

他朝着慌慌張張的助理跑過去,聽助理說了兩句話,猶豫着點點頭,又飛快朝時玉跑回來。

時玉漫不經心的抱着小貍花:“怎麽了這是?”

小貍花在他懷裏也十分聽話,吐着粉色的小舌頭舔他手腕,被他不留痕跡的躲過,再沒有伸手摸它的腦袋。

徐貴沒看見這一幕,短促道:“我爸就在二樓宴廳,我那個幹爹也來了,你先幫我抱會兒貓,我一會兒就回來。”

時玉挑眉“哦”了聲,看着他靈敏穿過人群的背影。

……徐貴胖歸胖,倒是靈活。

徐貴這一走走了好半天。

時玉總歸也沒事,懶洋洋的垂眼等着。

他氣質矜貴,皮膚雪白,眉、眼、發色皆是純正的黑,黑如墨染,微垂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鴉羽般的陰影,秀氣鼻梁下的唇瓣飽滿嫣紅,抱着懷中毛發灰黑的小貍花,細長漂亮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整個人漫不經心又盡顯清冷。

端着酒杯想過來結交的男男女女們看着這一幕莫名紅了臉,磕磕巴巴的介紹完自己便在他平靜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那個就是陸家的小少爺啊?”

“對,是不是挺帶勁。”

“帶勁……能幫忙介紹認識認識嗎?”

“得了吧,他頭上那位可是陸家陸逞。”

“诶,王四,我聽說你不是跟徐貴挺熟的嗎?你是不是也認識那人啊?”

角落隐蔽的桌子上,一圈人隐隐以正上屬的男生為首。

男生年輕英俊,正帶着這個年紀的意氣風發、桀骜不馴,他冷冷掀了下眸,眼神掠過主桌上一動不動、懷裏還抱着只貓的青年,抿着唇,一臉不耐。

“不認識,不熟。”

幾個平日裏素來很識眼色的同伴們今天卻不知道犯什麽神經,一邊不住地往主桌看,一邊壓低了聲音讨論。

“李州,你是不是認識啊,給介紹下呗。”

“周良認識吧,周良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認識?”

近半年來,這還是時玉第三次出現在飯局上,不少人壓根就沒見過他長什麽樣子。

這樣貌、這身段,尤其他還頂着陸家小侄子的名頭,想認識結交的人數不勝數……而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則更是不在少數。

王權冷着臉,驀地煩躁的起了身。

理也不理身邊這堆人,徑直朝主桌走了過去。

一個晃神身邊就落下一片陰影。

時玉蹙眉,話還沒說出口,頓時便哽在了喉嚨裏。

男生嘴角噙着笑,眼神卻冰冷一片,餘光從他身上收回,硬梆梆道:“怎麽不說了?”

“……”時玉頭疼不已:“你坐的是徐貴的位兒。”

王權哦了聲,依舊一動不動。

時玉卻渾身的寒毛都要起來了,來到這個世界,時玉正兒八經被表白的次數只有三次。

一次來自鄉下某只壞狗,另兩次都來自身邊這位尚未接受過社會毒打的小年輕。

他原本便和這位公子哥不熟,去年某場飯局結束後,王權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喝了點酒,紅着臉悶頭就對他說想和他處對象。

時玉當時懵了下,随後便熟練又委婉地拒絕,結果王權這小子不依不饒的,一個星期後穿着西裝、捧着鮮花,又在飯局後對他告了次白。

這次他明天清醒了很多,吞吞吐吐紅着臉說了一大串話,什麽我可以為了你付出一切,酸話整的一愣一愣的,時玉匆匆拒絕後頭也沒回的上了車,再之後他就聽說王家老四性情大變的傳聞。

據說是被心愛的女人拒絕了,從此不再相信愛情,要冰封內心。

時玉:“……”

他頭疼,看一旁的王權不打算走,只能跟着坐在這,無所事事的喝茶撸貓。

忽然間,一邊沉默的男生開口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我現在在幫家裏做生意,已經賺回了本錢。”

時玉:“啊?哦……不錯。”

王權:“現在整個北城年輕一輩只有我有這個成就。”

“?”時玉淡淡的應:“哦。”

王權餘光緊緊盯着他,深吸一口氣,抿着唇冷道:“你現在還不想和我處嗎?”

時玉:“……”

時玉怪無奈的,他知道王權不是這種貶低別人的性格,就是單純的缺根筋:“不想。”

“你為什麽不想!”王四急了,咬牙飛快地說:“我知道喜歡你的人很多,我不信他們比的過我。”

他的家世、長相、前途全部是年輕一輩裏的佼佼者,他不信時玉有比他更好的選擇。

除了性別,他到底差在哪裏!

時玉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得好好的跟這個缺心眼的玩意說說什麽叫處對象,什麽叫搞/同性戀。

他坐直了身子,話還沒說出口,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又一陣喧嘩聲。

緊接着,順着大廳嘈雜的打招呼聲,他聽到了徐父爽朗開懷的大笑:“哈哈哈,是,小兒也就人緣還不錯,這些都是咱們北城年輕一代的孩子,都是好苗子、接班人。”

“老陳,你初來乍到,北城裏有什麽想知道、想了解的,都可以來問我這不成器的兒子,他做生意什麽的不會,玩倒是一把好手,千萬別跟我們客氣,都是兄弟!”

……

接着便是一片捧場聲,其中有時玉很熟悉的一些長輩,他們和陸逞來往也很密切。

北城就這麽大,最重要的一些人差不多都來齊了。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哪怕再不懂生意場上的事,大家也都明白這突然出現,被徐父等一衆人衆星捧月着走進來的男人有多不簡單。

時玉也有些興趣,回頭看去。

越過重重人影,他看見了跟在徐父身邊,不急不緩走進來的人影。

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那一瞬間,世間一切仿佛變成了空白,他茫然的睜大了眼睛,呼吸幾近停止——

男人穿着西裝,不同于俊美沉斂的陸逞,他穿西裝的模樣冷漠且強悍,身材高大魁梧,白色襯衫下隐約能看見結實健碩的胸肌線條,兩條筆直有力地長腿每邁動一下,似乎連空氣都會随之震顫。

那張英俊立體的臉上毫無表情,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深邃漆黑的眼睛在人群中逡巡,嘴唇緩緩抿起,似一頭束縛在鐵籠裏的巨獸,處處充滿違和感,又令人不敢造次。

氣場和優雅得體的西服格格不入。

用後世的話來說,他就像個西裝暴/徒。

一身腱子肉被西裝包裹,能清晰的讓人感受到他的力量感。

——冷漠野蠻。

比起兩年前的老實木讷,現在的男人變得讓人根本認不出來,更不敢認。

時玉哆嗦着扭過頭,主桌離大門最遠,宴廳內燈光開的很暗,不少站起來的來客們嚴嚴實實的擋住了他的身影。

他腿莫名有點軟,身體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電流,脖頸癢癢的,像感受到了滾燙氣流的吹拂。

“……統,”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準備趁亂溜:“你在嗎?我現在十分需要你。”

已經被兩年安逸養廢了的系統:“我在,但我說句實話,這不河貍。”

時玉人都傻了:“我的寶,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跟我說什麽合理不合理,給我規劃下路線咱們先溜行不行。”

系統:“沒錯,我說的就是這個酒店的安排不河貍,這麽大一個大廳居然只有一個前門。”

“……”時玉起身的動作緩緩停下:“我是不是要完了。”

系統愛莫能助:“我剛查了資料,按照正常小說的邏輯來看,兩年時光匆匆,男主功成名就,對當年曾抛棄過自己的前女友一般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會把一個人記在心裏這麽久。”

身後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了,時玉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一邊王權驚訝地眼神中,他一口悶完一杯茶,肯定道:“每當你不給我一個肯定答複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在驢我。”

“……”系統:“胡說,我只是在給你提供另一種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問:“陳政發現我了嗎?”

系統:“還沒。”

眼神飛快地看向廁所,時玉在心裏計劃着兩者之間的最短距離,随後抱着貓轉身就走。

動作流暢自如,面無波瀾,好像單純的只是去洗個手。

系統看的嘆為觀止:“以後諜戰片你不當主角我不看。”

他咬牙:“你可閉嘴吧。”

快速走在人後的影子中,眼看廁所近在眼前,時玉輕輕松了口氣,就連腦海裏的系統也放下了心。

下一秒,身後驀然傳來一聲低喊:“——時玉,時玉,你人呢?”

一切仿佛都在此刻變為靜止。

周圍的人聲也跟着寂靜一瞬。

他步子停下,僵硬又清晰的感覺到,随着這聲喊,一道滾燙專注的目光,緩緩落到了自己身上。

從上掃到下,晦暗複雜的讓人感受不出其間丁點情緒。

“一般電視劇裏的叛徒被抓住會怎樣?”

“按正常的小說邏輯來看——會成為歷史吧。”

身後的人群似乎自動分離出了一條小道。

淩亂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其中一道不疾不徐,卻又平靜篤定的朝他走來。

時玉死死捏住掌心,閉了閉眼,幹脆轉過頭。

他垂眼站着,細密的眼睫在眼下打下一片陰影,徐貴率先跑了過來,接過他懷裏的小貍花,擔心的看着他:“怎麽回事,你臉怎麽這麽白?你家司機在門口,陸叔叔也在等着你呢。”

“轟——”的一聲,簡直晴天霹靂。

……陸逞居然也在門外。

他呼出一口氣,心跳的飛快,竭力想說些什麽。

身前卻忽的壓下來一片陰影。

熟悉的陰影覆面而下,像兩年前某個潮濕午後,他躺在簡陋寬大的床鋪上睡覺時那樣将他盡數籠罩。

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他怔怔擡眼,對上了一雙沉默幽邃的眼睛。

男人眸色黑沉,似無邊的黑夜,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垂首靜靜的看着他,許久,在周圍人自發停下的聲音中,低沉平淡的開了口。

“好久不見,小少爺。”

作者有話要說:  徐貴:是差點差輩,你差點成我幹媽

關于小叔進度,小叔這個世界沒有上個世界的底氣,尤其社會開放程度,他必須得被人刺激一把才能做下決定,老男人必須考慮到方方面面才會有動作

關于壞狗,黑化是必須黑的,但和大家想的肯定不一樣,只有乖狗狗才能擁有玉寶!(攤手.jpg感謝在2021-09-17  11:42:19~2021-09-18  17:04: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心、21998093、xz粉升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青圓中葵  30瓶;醉生夢死  10瓶;Adullreader  5瓶;龍傲天、蒹葭由樹花、神秘路人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