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年代文裏的老實人(19)【雙更合一】 (1)
管家侯在門口,遠遠的看見熟悉的桑塔納亮着車燈駛來。
他快步下了臺階開門。
桑塔納停在門前,車門一開,後座上走下來兩個人。
“先生,小先生,”他恭敬道:“廚房做了點飯後點心,要讓他們端上來嗎?”
夜幕低垂,晚風陣陣。
這一下午陸逞沒有回公司,而是帶時玉去吃了飯又看了電影。
小侄子在車上被他吓得哭個不停,他也心疼,哄着人玩了一下午。
時玉恹恹的牽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膀不想說話。
他眼皮還有點腫,中午又哭了一路,這會兒還沒褪下去顏色。
陸逞偏頭看他,牽着掌心的手,耐心的問:“時玉,想吃嗎?”
小侄子沒說話,搖了搖頭。
管家敏銳的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不對,立刻識趣的閉上嘴,為兩人推開客廳大門。
客廳內飄着甜點的清香。
廚房知道他喜歡吃軟軟甜甜的小糕點,平日都會做些備着。
電視也在開着,事先放了他喜歡看的碟片。
陸逞帶他坐到沙發上,半摟着他的腰,無奈的低聲道:“還在生氣?”
時玉眼也不擡,“沒有。”
……氣性真是越來越大了。
陸逞捏捏眉心,把人抱到懷裏面朝自己坐着,時玉還是不看他,熟練的調整了下位置,臉頰貼着他胸膛繼續抿着唇生悶氣。
他格外漂亮,被養的精細,面頰雪白眼睫烏黑,自上而下望去唇瓣也嫣紅飽滿的猶如熟透的漿果,表面覆着一層水跡,甜膩的像滲出的汁水。
眸色緩緩沉了沉,男人垂下眼,修長蒼白的手指捏起青年下颌,俯身自然的親了下去。
眼眸在一瞬間睜大。
時玉腦中嗡的一聲,難以置信又茫然的抓住箍在腰間的大手,還沒反應便被強硬的摁着後背,近乎壓迫性的承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唇瓣被溫柔撬開,不同于陳政的粗魯和蠻橫,陸逞永遠運籌帷幄、慢條斯理。
他含着他的唇肉,親的不緊不慢,另一只手卻極用力地扣着他的腰腹,殘忍貪婪的吸吮着水跡,偌大的客廳沒一會兒便被細碎響起的水聲充斥。
……
這親吻來勢洶洶,像餓了很久的狼,咬住甜軟細嫩的肉便不松口。
短短片刻時玉便被親的七葷八素,他軟着腿茫然地睜着眼,眼中水汽朦胧,細密的眼睫綴着淚,被親的哆嗦,除了徒勞乖順的窩在男人懷裏承受,再也發不出其他聲音。
喉間溢出細碎的嗚咽,青年啪嗒啪嗒掉着眼淚。
從來疼他哄他的男人頭一次忽略了他的淚水,大手摩挲着他的腰線,眸色黑沉一片,深深索取着,終于在碟片放完十分鐘的開頭後,才直起身,低頭看着懷中仍舊在顫抖着掉眼淚的小侄子。【PS:審核人員,前文已經寫過N遍兩人沒有任何關系,小叔只是個稱呼orz】
小侄子面色潮紅,可憐的縮在他懷裏,瞳孔渙散、霧氣迷蒙,細瘦柔軟一團,像融化在了他懷裏一般。
他呼吸滾燙急促,抵着他的額頭,氣勢一如既往的沉穩雍容,偏偏漫不經心的攬在青年腰上的手,卻緊的青筋繃起,竭力壓制着瘋狂燃燒的渴望。
“哭什麽?”沉沉笑着,他擡手抹去懷中人眼角的淚水。
懷裏的人一身水汽,濕淋淋的眼睫顫抖着,唇肉腫脹,“……小叔,你騙我。”
陸逞眼中含笑,縱容寵愛的親親他的額頭,語調平淡,不緊不慢的問:“哪裏騙你了?”
時玉忍不住想躲掉腰上寬大炙熱的大手,卻被強制性的摁在男人腿上感受着那股溫度。
他眼淚掉的越發快,雪白細膩的膚肉上滲着汗水,脖頸垂下柔軟分明的線條,委屈的一句話也說不出,紅腫的眼皮繼續墜着淚水。
最後還是陸逞敗下仗來。
他抽過紙張,輕柔的給愛哭的小侄子擦眼淚,像個疼愛孩子的長輩般俯下身,細細親了親他的唇瓣,啞着嗓子,低聲哄道:“小叔沒有騙你。”
“你如果想,那小叔永遠都是小叔。”
時玉一把推開他,氣的話都說不清楚:“……有你、有你這樣的小叔嗎!”
陸逞單手撐着他後背,直到這時才蹙了蹙眉:“坐好了,小心摔了。”
時玉掉着眼淚怼他:“那就摔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見你了!”
陸逞警告性的看着他,語氣微沉,“時玉。”
他不喜歡聽不吉利的話,尤其是從時玉嘴裏說出來的不吉利的話。
時玉體弱多病,每年大大小小的病加起來得在家卧床三個月。
陸逞不信神佛,卻又捐款行善事,忌諱頗多,不過是怕禍從口出,他為小侄子積得福抵不住這些禍事。
時玉不甘示弱的瞪着他,翻身就要從他身上爬下來。
陸逞閉了閉眼,忍着薄怒抓住他,盯着那雙又委屈又難過的眼睛看了片刻,再一次敗下陣來。
把人抱進懷裏,他無奈的低聲問:“這麽害怕嗎?”
懷裏人悶悶的哽咽:“我都說了、說了只想要小叔,你都答應我了……”
陸逞溫柔的拍着他的後背,垂下眼,聽不出什麽情緒的道:“可小叔忍不住。”
“時玉,小叔三十二歲了。”
他拍着懷中人陡然緊繃的後背,好似毫無察覺,溫和又殘忍的道:“如果實在忍不了,那就不當小叔了。”
“不管身份怎麽變,小叔都答應你,永遠疼你,嗯?”
懷裏的人又開始發抖。
細窄透白的肩背被汗水沾在襯衫下,隐約露出大片雪白細膩的皮肉,他沒有擡頭,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像知道怎麽戳他心窩子一樣不出聲的哭,流着眼淚埋在他心口,喉間溢着細碎的嗚咽。
陸逞擡起他的臉,對上了青年水汽四溢的眼睛,看清了裏面的掙紮和逃避。
他笑了下,再次吻上時玉的唇瓣,這次吻得溫柔疼愛,只含着他的唇瓣細細的安撫,大手輕撫着他的後背,沒一會兒時玉便軟在他懷裏,閉着眼睛享受這中無聲地、猶如厚繭般将他重重包圍的溫情。
“時玉,你要誰?”
沉默在蔓延,許久,他才聽見青年有些微喘的聲音:“……要小叔。”
緩緩笑了,陸逞低道:“就這麽喜歡小叔?”
男人又恢複了往常的模樣,抱着他沒有動作,攬着腰腹和後背的手掌寬厚溫熱,像對待珍貴脆弱的瓷器一樣輕聲安撫着他。
時玉又想哭了:“……你都說過這樣是不正常的,你自己說的話你都忘了。”
“哪裏不正常?”抱着他的男人自然道,和兩年前在車裏告誡他同性相戀是錯誤的那樣自然:“小叔疼侄子天經地義。”
時玉被他氣的呼吸都急促了:“……你就是不要臉。”
陸逞容着他罵,捏着他的指尖輕笑:“膽子肥了。”
時玉重重的抽回手,壯着膽子往他手上打了一下,“走開!”
打完又後悔了,轉頭埋進男人懷裏心虛的不說話。
他對陸逞又愛又恨。
陸逞确實疼他,也确實嚴厲。
疼他時能把哭泣的他抱在懷裏哄一夜不閉眼,嚴厲起來也能整整一個星期不回家,他不舍得罵他打他,只能用這種方式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他曾見過陸逞和外人發火的模樣,仿佛冷酷無情的審判者,眸色陰沉面色冰冷,軍靴一踹能将人直直踹飛出去,一點臉面也不講。
對他時哪怕再氣也不舍得動手,只抽出皮帶冷眼睨他,直到把他吓得哽咽着說自己知道錯了才抱着他哄,他哭的厲害,陸逞也哄得耐心,最後只能發誓以後再也不拿皮帶吓唬他。
不過自那以後時玉也不敢再随便惹他生氣。
陸逞疼他歸疼他,身為長輩的威嚴到底還在,又一身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息,北城裏沒有不怕他的小輩,他身為他的小侄子,就算是被寵着也不敢鬧得太過分。
這次顯然是真氣狠了,不然也不敢壯着膽子打他。
不過陸逞不知道犯的什麽神經,被他打了下居然還笑起來了。
抵着他發頂沉沉的笑,胸腔震動,捏着他的手饒有興趣道:“解氣了?”
時玉不出聲,裝沒聽見。
陸逞偏頭,俯身看他,對上他水光潋滟的鳳眸後唇角的笑斂了斂,眸色沉暗,又探頭親了過來。
喉結劇烈滾動,比之前更加滾燙肆意。
時玉忍了又忍,還是哭出了聲。
……
這晚直到睡覺,時玉才發現自己的卧室已經被搬空了,所有東西都挪到了陸逞屋裏。
他茫然地坐在床上,身邊是低頭看書的男人。
床頭燈光昏黃,陸逞漫不經心的摟着他的腰,有一搭沒一搭順着他的後背,偶爾低聲和他說兩句話,哄着他睡覺。
一切好像都沒什麽變化。
他躺在這張熟悉的大床上,聞着身邊熟悉的氣味,困倦的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燈光暗了下來。
嘴唇被親了親,男人自然的把他攏到懷裏,摸了摸手和腳的溫度。
唇瓣又被親了一下。
……還是有點變化的。
他迷迷糊糊的想。
第二天時玉醒來時陸逞已經走了。
最近季末,他忙于工作,經常一天到晚都在公司加班。
目前國內還沒有完整的産業鏈,黃金時代做什麽都需要大量人才,陸逞經常親自跑各個現場查看情況,偶爾抽出時間便回來陪時玉吃飯,實在想的緊了就派人來把自己沒心沒肺的小侄子接去公司,哄着人留下一天。
吃早飯時管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遞過來電話。
電話裏是陸逞低沉溫和的聲音,他應該很忙,那邊還有紙頁翻動的聲音:“吃完飯我派人去接你。”
時玉頭也懶得擡,在周圍一衆不安的注視下冷着臉道:“我很閑嗎?”
……也只有他敢這麽和陸逞說話。
身旁的管家明明不是第一次聽了,還是慌得直擦汗。
男人的聲音順着電流傳來,有些沉啞,帶着笑意:“好,那我中午回去陪你吃飯?”
“你煩不煩?”時玉蹙眉:“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昨天那個埋在懷裏心虛慌亂的小侄子仿若幻影。
陸逞聽出來些不對,問他:“怎麽了?”
時玉撂下湯勺,不高興道:“庫房裏的翡翠原石是不是你給我扔的。”
他今天一大早興致勃勃的去看,結果找半天沒找到,最後才被管家告知說是陸逞昨天就讓人給拿走了。
……煩不煩,多大年紀了還管東管西!
陸逞笑了起來:“是。”
他應得這麽幹脆,時玉一時半會兒竟也想不到話來質問他。
電話那頭的男人卻不緊不慢的繼續道:“我給你訂的一批已經在路上了,過兩天就能到。”
時玉一愣:“……你也給我訂了?”
“嗯,”陸逞說:“等這兩天忙完我帶你去雲南,你親自挑。”
他頓時被哄得整個人都高興起來,捏着電話放軟了聲音,乖巧道:“好哦,小叔。”
高興了就叫“小叔”,不高興了就叫“你”。
陸逞無奈搖頭,垂下的眼眸裏卻滿是笑意:“行了,中午我回去,想吃什麽和廚房說,下午跟我來公司。”
“啊?”小侄子不樂意:“我不想……”
“雲南。”
“好哦,小叔。”
挂斷電話後時玉起身,去了二樓儲藏室。
儲藏室裏滿是他收集的玉雕,他喜歡的東西太多,陸逞怕放不下,打通兩個屋子給他用。
時間過的很快,捏了兩塊玉雕在手裏把玩沒多久,管家便敲了敲門,輕聲對他道:“小先生,有位自稱是您朋友的人在樓下等您。”
朋友?
時玉狐疑。
他的朋友就那麽幾個,管家也都認識。
……這位不知名的“朋友”是誰?
困惑地下了樓,時玉朝外看去,一眼便看見了鐵栅欄門邊安靜等候的高大男人。
男人穿着簡單的便服,身材挺拔魁梧,無聲站着便極有存在感,膚色是經過風吹日曬的小麥色,隐隐能透過休閑便服看見他胳膊上流暢緊實的肌肉。
清晨的陽光并不刺眼,他站在馬路邊,像一尊冷硬無聲的雕塑。
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擡眼,對上了時玉的視線。
下一瞬,時玉便發現那雙幽深冰冷的黑眸盯住了他的唇瓣,緊緊看着,眼神像一團炙熱燃燒的火,男人周身平靜沉穩的氣勢也猛地陰冷片刻,又在他感受到不對前恢複如常。
“陳政?”他擺擺手,讓跟在身後的管家去忙。
管家猶豫了下,還是站在客廳門口看着他們。
隔着鐵門,時玉走到了陳政面前。
陳政實在太高,逆光而站時眉眼隐匿在一片陰影中,看不見任何表情。
“你怎麽在這?”他問。
寡言沉默的男人只有在面對他時話才會多起來,被他問了就老老實實的回答,也不怕別人聽見:“我想你了,小少爺。”
時玉呼吸一窒,立刻回了下頭。
客廳離正門有些距離,管家對上他的視線後懵了下,看樣子要走過來,被他搖頭定在了原地。
時隔兩年,陳政還是那個不會說話的笨狗。
時玉扭頭看他,一面對陳政他的脾氣就會不知不覺的壞起來,煩躁道:“……就這個?”
因為這個跑來陸家。
萬一陸逞在家怎麽辦?
他根本不敢想象這兩個男人私下見面的模樣。
頭皮有些發麻,時玉仰頭看他,“行了,看完了你趕快走吧。”
陳政沒有說話,而是低頭靜靜的與他對視。
接着将他從上掃到下,黑眸幽暗,有些熟悉的渴望和祈求。
時玉呼吸驀地一亂,被親吻安撫的感覺似電流般傳遍全身。
他身上浮出細密的汗水,清澈潋滟的眼神有片刻失神,腿軟的站不穩,像回到了兩年前那些潮濕的夜晚,被男人抵在床邊粗魯疼愛的日子。
清水村的村尾小院,簡陋狹窄。
他被困在那張寬大柔軟的床鋪上,像個只屬于男人的秘密情/人,只穿一件單薄的長布衫,足不下地,擁有了一個月難以言說、迷亂不堪的記憶。
他太熟悉這條壞狗了。
哪怕兩年沒見,這雙眼睛裏的各種情緒依舊明顯又笨拙,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他氣的抿唇,耳垂泛着紅:“……滾!看什麽看你!”
陳政被他罵了也不敢說話,只老實的聽着,低着頭看他踩着拖鞋的腳。
腳腕細瘦,腳背雪白,經絡蜿蜒而上,十只白玉般的腳趾玲珑精致,像可愛的玉石,他咽了口口水,想到了這雙腳繳着床單時模樣。
滲着汗水,趾甲透粉,無助的只會亂蹬。
每每都讓他氣血上湧,越發的野蠻。
他眸色漆黑,喉結滾了滾,低啞的道:“……小少爺,大白也來了。”
正打算轉身回屋的青年一愣,頓時回頭看他,眼睛都亮了:“大白?”
“嗯,”他垂眸點頭,像個再聽話不過的壞狗,不動聲色的引誘自己惱羞成怒的主人:“就在我車上,小少爺,你要去看看嗎?”
“要!”
時玉心跳的飛快,鞋也不換就推開門,身後管家猶豫的喊了聲:“……小先生。”
陳政擡頭,平靜的指着別墅對面被大樹陰影盡數遮擋的黑色吉普。
“那是我的車。”
管家這才稍稍放下心,就在家對面那就好說了。
他看着時玉被那模樣冷淡、氣勢卻有些危險的男人領着過了馬路,進了對面的吉普車。
聯排別墅周圍的綠化做的很好,在這個還不怎麽講究的綠化的年代,開發商卻極有遠見的為居住在此、非富即貴的住戶們修建了假山流水小花園。
吉普車正掩蓋在茂盛的綠化帶後,只露出來一個車頭,恰好處于別墅的視覺死角處。
管家謹慎看着,忽然發現那車似乎動了動,不過離得太遠,他也看不清。
……
大白果真在吉普車上。
就趴在後座,車門一開它便嗚嗚叫着朝時玉撲了過來,瘋狂的舔着他的手腕,幹淨的眼睛裏是驚喜和想念。
“大白!”時玉紅着眼眶抱住它的脖子,邊蹭邊難過道:“我都想死你了。”
“汪嗚——”
黑黃狼狗比之兩年前沒什麽變化,四肢越發粗壯,它正值壯齡,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對待時玉時卻依舊小心翼翼,舔着他的手腕和手指,像在問他為什麽兩年了還這麽瘦。
時玉越發難過,揉着它的腦袋:“大白,你變大了好多,我都抱不動你了。”
狼犬似是知道他在難過,很快停下動作,輕輕拱着他的肩膀,清澈的眼睛裏滿是擔憂,低低叫着。
“你想不想我?”
“嗚——”
“我就知道你也想我,你的聲音怎麽變了?”
“汪嗚——”
“哦,你長大了。大白,留下來陪我幾天好不好?”
“嗚嗚——”
……
一人一狗抱成一團親密的說着小話。
被擠到角落,蜷着身子只占了一點位置的男人安靜看着,直到時玉情緒冷靜下來,抱着大白開始碎碎念些不知所雲的話後,他才伸手揉了揉狼狗的腦袋。
狼狗“汪”了一聲,警覺的豎着三角耳,在黑暗中和主人對視兩秒,甩着尾巴不高興的跳去了前座。
“诶?”懷裏的大狗忽然離開,時玉茫然地伸着胳膊,正準備去攔它,還沒動作便被一雙精壯有力的胳膊提着腰坐到了一處溫熱結實的地方。
他緩緩蹙眉,瞪着看不清神色的男人,生氣的擡手扯他頭發,“陳政,你幹嘛?”
他面對陳政時脾氣總是不好。
兩個世界來,陳政是唯一一個任打任罵,無聲又縱容的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寵到天上去的人。
那麽狹窄落魄的小院裏,男人被他罰跪到地上,給他用最精細的米熬粥做飯,怕他冷每晚用最原始的方法燒熱水給他泡腳。
窗外是大雨連綿,他卻一點寒風細雨也沒有感覺到,時間甚至過的很快,一個月裏認真回想,他只能想到男人滾燙炙熱的身體和溫暖柔軟的被窩。
這條壞狗就差被他騎到腦袋上,所以哪怕過了兩年,除了昨天剛見到男人時有些不安,發現陳政一如既往的遷就自己時,潛意識讓時玉在他面前如兩年前一般肆無忌憚的生氣耍橫。
壞狗被主人揪着頭發也不動,老老實實的受着,他垂眼看着懷裏的主人,細長漂亮的眼,雪白無暇的膚,烏黑垂墜的睫羽……以及那雙腫脹刺目的嘴唇。
他的主人還和兩年前一樣秀致矜貴,唯獨染了些其他狗的氣味,難聞的讓他無法忍受。
他啞着嗓子,低聲肯定的道:“……小少爺,你被親了。”
摁在頭上的手一頓,時玉莫名心虛的收回手,幹咳一聲,瞪他:“胡說什麽。”
粗粝的手指在黑暗中準确摸上他的唇肉,厚厚的粗繭磨得唇肉生疼,時玉受不得他的動作,他在男人面前總是敏感柔軟,輕輕一碰就能化成一灘水。
眼睛浮上水汽,他氣的抓着唇上的手,細細哆嗦着罵他:“……陳政,你煩不煩?”
男人一動不動,結實精壯的胳膊繃得青筋浮起,聲音低落的對他說:“可我都好久沒有親你了。”
他說着,自然的俯身朝他探來,呼出的鼻息滾燙短促,壓抑着心底猙獰的戾氣和嫉妒,低眉順眼的啞聲道:“我就親親你,小少爺……就親親,不幹別的。”
……
在力氣這一塊,時玉永遠比不上陳政。
吉普車內很快響起明顯的水聲,連綿不絕,夾雜着些顫抖的哽咽和哭聲。
小少爺被他壞狗抱在懷裏,小心翼翼的親了親。
壞狗餓了兩年,吃起肉來毫不嘴軟,甚至帶了些兇狠,氣的主人哭鬧不停,到最後只剩下委屈的輕泣。
……
時玉趴在陳政寬闊溫熱的胸前,眼角還在掉着水珠,鼻音濃重,可憐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陳政不會哄人,不知所措的念了幾句“我錯了”後,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他臉皮粗糙,這兩年越發不講究,也不知怎麽弄的一身硬肉,硌的很不舒服。
時玉抽回手,反手打在他胸上,哽咽着罵他:“你是狗嗎?”
“是,”陳政低低應了,握着他的手輕輕地親:“我是你的狗。”
時玉嘴唇酸的合不上,露着一條小縫,舌尖紅的糜爛:“我才沒有你這樣的臭狗!”
情緒一大身體就開始顫栗,他瞳孔渙散一瞬,細細掉着眼淚,越發委屈,弓着身子護住柔軟的肚腹:“……陳政,你是不是變壞了?”
被他這麽問的男人眼皮一顫,眸色黑沉如夜幕,許久才抵着他的肩膀,親了親他的耳垂道:“是。”
時玉閉眼,忍着險些落下的淚水:“……是不是因為我?”
男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緒,大掌溫柔的包住他的手心,又親親他覆着汗水的側臉:“不是。”
“你不要騙我,我感覺出來了,”懷裏的主人低着頭,卻沒有離開他的懷抱,也沒有害怕:“……你變了好多好多。”
陳政頓住,嘆了口氣,投降般抱緊他,胳膊緊緊箍着他的腰線,低低的說:“是變了一點。”
車內陷入了一片寂靜。
時玉垂着眼:“……對不起。”
身後的男人親親他脖頸上的軟肉,語中似乎含笑:“沒關系。”
他哄着他道:“小少爺,不管怎麽變,我都是你的狗。”
車外忽然響起一陣嗡鳴聲。
時玉擡眼,看見了一輛熟悉的桑塔納。
他瞳孔一縮,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睜睜看着陸逞下車,聽守在門口的管家說了些什麽,接着轉身,面無表情的朝吉普看來。
刺眼灼目的日光下,男人眸色極冷,冷如寒冰,周身裹挾着陰冷懾人的氣勢,像被觸了逆鱗的兇獸,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吉普車走來。
時玉心跳的極快,逐漸有些喘不上氣的疼痛。
他呼吸急促,眼前倏然變成一片空白,再回過神時,已經被陳政翻過身,捧着臉焦躁的喚着。
仿佛隔了很遠很遠,他有點聽不清陳政的聲音,卻反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茫然不定的說:“……我看見、看見小叔了。”
“小少爺,沒事。”
男人的聲音艱難地傳入耳膜,他聽見了陳政罕見有着情緒起伏的聲音,像恐慌和不安。
那雙粗糙的大手輕柔的撫着他的臉頰,他卻感受不到痛,只能聽男人強撐鎮定的道:“沒事,我在這,別怕,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眼前驀地有亮光閃過。
耳朵嗡鳴一片,他怔怔的順着亮光看去,看見了被大力踹開的吉普車門。
下一秒,看見了神情暴怒的陸逞。
天地變成一片寂靜。
他呆呆的坐在車上,什麽也聽不見。
緊接着看見了陸逞驟縮的瞳孔,時間的流逝仿佛沒了意義。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瞬間,他便看見了陸宅裏随時待命的醫生們。
“陸先生,請不要跟過來,保持空氣流通!”
“這位先生,請你也不要跟過來,你們請離遠點,不要耽誤治療!”
“請你們二位保持冷靜,我們會保證小先生安全的,好嗎?”
他被醫生們小心翼翼的擡上擔架,身後是一路跟上來的大白,黑黃狼犬一聲不吭的跟着,清澈的眼睛裏滿是擔憂與緊張。
昏暗一片的眼前被系統放了投影。
無人來往的馬路上,兩個同樣強壯高大的男人厮打在了一起。
像兩頭即将瘋魔的兇獸,拳拳到肉,毫不手軟的發洩着可怖的暴怒和妒火。
精悍利落的身體使他們足以對抗對方野蠻粗魯的巨力,陸逞的身手是經過系統鍛煉的狠戾,卻因為腿傷而無法施展完全,陳政從小上山打獵,被同村孩子排斥,從泥濘裏摸爬滾打,練出了一身野路子,絲毫不占下風的和陸逞對打。
不一會兒兩人便紛紛吐了一口血沫,呼吸急促,面上都挂了彩,像兩頭勢均力敵、不甘示弱的巨獸,他們看向對方的眼裏是深入骨髓的森寒殺氣。
寂靜中,一道沙啞冰冷的男聲緩緩響起。
陸逞的模樣是前所未有的狼狽,幽深的鳳眸凝聚着風雨欲來的風暴,黑的駭人恐怖,仿佛要将陳政狠狠碾死在腳下,一字一頓說的陰沉壓抑——
“陳政,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才該問你。”另一道男聲低冽陰冷,仿若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
陳政唇角撕裂,滲着鮮血,他站在蒼天大樹打下的陰影中,眉眼陰鸷,目光彙在陸逞身上,是徹骨的狠意:“——陸逞,你對我的小少爺做了什麽。”
“他是我陸家的人,是我陸逞的小侄子,”陸逞的語氣中充滿惡意:“你算個什麽東西,敢來找他。”
“小侄子?”陳政諷笑:“能帶上床的小侄子?他這麽相信你,叫你小叔,待在你身邊,你又對他做了什麽?你也配叫小叔。”
“那你呢?”陸逞荒謬的笑了:“趁他年歲小,身邊沒有親人長輩,哄他走上歧路,直到現在還在欺騙他,你又能比我正派到哪去!”
“我即便再是惡心也沒有借着身份之便接近他、誘哄他,”陳政冷冷吐出一口血沫:“你仗着自己身份獨特,仗着他不舍得這最後的親人,你有為他想過半點?”
“他是我陸逞的侄子,這輩子都是。我的一切都是他的,順理成章,合情合理,你呢?一個鄉野土夫,也妄想困住他一輩子?”
“他是我的小少爺,我當年能夠給他我的全部,以後同樣可以。你想憑借小叔這個身份困住他一輩子?你才是癡心妄想!”
……
……
時玉不想再聽他們吵架了。
他疲憊的閉着眼,身邊是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
陸家有陸逞花大價錢從國外買來的一整套醫療器械,專門為他準備。
他困的連手指也動不了,難受道:“系統。”
熟悉的無機質聲音響在耳畔:“我在。”
“……我怎麽了?”
“劇情節點到了,”系統頓了下:“其實今年年初就該到了。”
“那為什麽?”
系統說:“我又給你延續了半年時限。”
“用來做任務嗎?抱歉,我好像又失敗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或許該見一見現在的陳政,再聽一聽陸逞一直想和你說的話。”
話音落下,它不安的發現時玉沉默了。
它只是個機器,并不能理解時玉此刻的心情,于是直白的将這沉默理解為生氣,“宿主,你生我氣了嗎?”
“……沒有。”
過了很久,它的宿主才輕輕地回答,只是聲音裏有些疲憊:“你不該讓我留到現在的。”
“為什麽?”
“因為記得這些會更痛苦。”
“準備脫離吧。”
“是。”
伴随着這個聲音落下,天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時玉模糊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滴——”
系統的聲音猶如審判一切的神明,冰冷無情。
“——宿主編號2047,世界編號012,正式進入劇情節點——”
“陸時玉之死。”
……
【陳政從飯館出來,他最近剛在工地上班半個月,工資日結,加上這些年掙的,也算攢了不少錢。
冬日的冷風如刀子般吹過人的臉龐,帶來陣陣不适的疼痛。
他前些天在工地附近找了個出租房,雖然狹窄逼仄,沒有窗戶,但總比工地漏風的鐵皮房好,最起碼有個小廚房,天冷的時候可以燒些開水喝。
經過不遠處的陸氏大廈,他看了眼窗明幾淨格外豪華的大樓,面無表情的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冷淡經過。
忽然,兩個女人從大樓裏走了出來,衣着整潔,氣質幹練,正壓低了聲音讨論着什麽——
“這就是豪門秘辛嗎?這麽可怕?”
“對啊,咱們總裁當年也被放逐到鄉下了,不過比那個小少爺命好,活了下來。”
“今年是00年的話,那小少爺算算也死了十幾年了。”
“死的時候才25歲嗎,叫什麽來着我想想,我記得名字還挺好聽的——”
“哦,陸時玉。”
“對對對,陸時玉!”
兩人邊說邊笑的從一道僵直的身影旁離去。
沒人注意到這道身影猝不及防的怔忡。
陸時玉?
死了十幾年?
陳政罕見的有些迷茫。
……所以他恨了這麽多年的男人其實早就死了?
他忽然覺得很沒意思,擡頭時看見對面廣告牌上的“喜迎千禧”。
時代變化很快,現在的城市由鋼筋水泥、車水馬龍築造而成。
幾十年前那簡陋不堪的鄉下小屋內,曾将他踩在腳下欺/辱的青年甚至看不見這幅景象。
他裹緊衣服,沉默的邁開步子,朝自己的小家走去。
——他永遠不會原諒陸時玉。
但也不會放棄自己的新生活。
沒有人會永遠留在過去。
他也一樣。】
……
【
陸逞疲憊的捏捏眉心,看着桌子上的企劃案。
桌子上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看清來電後他面色不變,狹長深邃的鳳眸眼尾生有細紋,歲月在他身上沉澱出優雅與從容,他已不再像幾十年前那樣冷厲急躁。
“喂?”
“……喂,陸先生嗎?”
“怎麽了?”
“是這樣的,今天是時玉的忌日,二爺問您要不要回來吃飯。”
陸逞語氣不變,堪稱溫和道:“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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