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不安

天幕的藍色逐漸加深，從明亮的天藍變成稍顯暗淡的蔚藍，再變成昏暗的黑藍，入夜了。

天母一棟二十七層律師事務所辦公室，空調呼呼地吹響，室內寂靜得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尹蕭霖站在落地窗前，手執香槟，輕輕搖着。站在這個窗口，整個城市的風景盡收眼底，可是他無暇欣賞，他的腦海裏被那段記憶滿滿地占據着。有種莫名的情愫環繞在心尖，似悄悄地在撫慰着他曾斑駁剝離的傷口。

沈大律師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斜身一躺倒在沙發裏。

霖轉過身，飲盡杯中的酒，坐到旋轉皮椅上，冷冷地道：“你就不會敲門？”此時有人打斷他的思緒實在不痛快，可誰叫他是他的好朋友呢？這間辦公室雖然不是他的，但霖還是有些不悅。

“我說老大，給你做了幾天的事，你一句感謝話都沒有，你就這麽對待你的好朋友？”沈調侃道。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霖擡眼道。

“不怎麽樣！”沈躺在沙發裏慵懶地吹彈着自己的手指。

“不順利？”霖緊皺了眉。

“我都快累死了，你讓我休息會行不？”沈不急不緩地說。

“廢話少說。”霖冷冷地吼着，“哪裏有問題？”

“哎呀！”沈笑嘆道，騰地站起身來，替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走到老友的對面坐了下來，說，“你還真是上心了，我說不怎麽樣是因為昨天我見到的是個中年婦女。還以為能遇上什麽仙女呢。害的我白打扮了一下午。”

“她沒跟去？”

“她是誰啊？”律師就是會套話，他湊上前去想好好問清楚，卻被霖避開。

——————————————

這是若曦第一次和昔澈兩個人單獨坐在車裏。她和伍德夫人一起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那量熟悉的轎車了。車窗稍稍下放了一些，露出他金色的發絲。只是這次，昔澈坐在了駕駛位上。

Advertisement

清涼的風徐徐習來，若曦靠着椅背，搖下車窗，貪婪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昔澈不說話，車裏的氣氛顯得異常沉悶。他伸手扯過安全帶，低頭替她系上。若曦臉一熱，聞見他身上的淡淡蓮香味。他既然在這裏等着自己，顯然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車子在寬敞的馬路上行駛，輕柔的音樂緩緩流淌在狹小的空間裏。街上行人不多，霓虹燈不知疲倦地閃爍在青灰色的夜空裏。

“為什麽你不問？”若曦側過頭看了他一眼。

昔澈緊擰的眉心深處散發着淡淡怒意，讓她揪起了心。

昔澈手握着方向盤，身子一動也不動，淡淡說：“問什麽？”

“今晚的一切！”若曦簡短地回答。

“我在等你說。”昔澈異常的平靜讓若曦害怕起來。他真的生氣了。以前他賭氣地對自己任着性子大聲喊的時候，她倒是沒這麽害怕過。

他不知為何，第一次忘了情緒激動，沒有指責。相反地，心底深處倒湧出了一種莫名的傷心。

快車道上，他一個打轉，将車靠在路邊。

一路無語，車內飄飛的音樂暫且壓下了尴尬的氣氛。他看似專注開車的頭頂，總有一個聲音在盤旋：為什麽你的事情我要從另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口中得知，為什麽涵會知道而我卻不知道！

“對不起。”

她現在好像只能這麽說了。

“我承認這麽做不對，可我……”

“若曦，”許久之後，他終于開口聲音暗啞，像是從很遠飄過來的一樣，是那麽的空洞“為什麽要瞞着我？為什麽每次你遇到問題的時候都會刻意地将我排除在外面！”

“我……”她無言以對。

“我是你的未婚夫，更是一個男人，我渴望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脆弱的時候躲進我的臂彎裏依靠我，讓我為她築起宮牆遮風避雨，就算是被傷得體無完膚我也會感到無比幸福！可你為什麽總是在這種時候，一個人遠遠地躲開，一個人面對？是因為你不信任我，還是覺得我不值得依靠？”

“不是，我只是……只是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可你現在有我！”

若曦垂眸，“這我知道。可你剛才說的保護，其實是相互的。而你，是我最想保護的人。”

若曦緊咬着嘴唇，怕昔澈生氣，剛才他的話句句發自肺腑，卻句句如利劍般插在她心間。

“我現在很受傷，你準備怎麽保護？”

他的态度轉變得還真是快，一轉眼又好像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反倒開始調侃起她來。若曦擡眼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

“小傻瓜，你讀過哪部童話故事是講公主騎着馬，揮舞着劍去保護王子的呀？”

“《金玫瑰洞》。”

“若曦！”

她好像回答了一個應該裝傻的問題，只好乖乖閉嘴。

“這種事情你安心交給我辦就好。”不忍心對着她發脾氣，剛才那一句不經意的“甜言蜜語”又讓他的心飛上了天，攬過若曦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對不起，我剛才吓着你了，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