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餞春無語 (2)
人話都說不順溜,“出來……幾裏地了,一個傻子……也不怕她跑了,要不停下來把她嘴巴堵住,咱哥倆也歇一歇。”
他們要停歇?葉素薰看了一眼自己的曳地長裙,把裙裾拉起,飛快地找到縫邊接口處,牙齒狠咬,雙手猛使力,裙擺撕了一大圈下來。
便在此時,轎子停了下來,葉素薰将撕下來的裙擺轉了幾轉,擰成布繩,兩手緊握兩頭,細布繩張開成一字狀。
車簾掀開了,一顆滿是腮絡胡的臉探了進來,葉素薰飛掃了外面一眼,沒第二個人,看來後面擡轎的人還沒過來。
機不可失,葉素薰站了起來,手裏的布繩橫到腮絡胡脖子上,一盤一旋繞住腮絡胡脖子用一扯,腮絡胡“啊”地一聲,伸了兩手去扯布繩。
力量懸殊,葉素薰也沒指望勒死勒暈他,只不過要讓他暫時騰不出兩手來抓她。腮絡胡去抓布繩,正合她心意,葉素薰低下頭一貓身,從腮絡胡身畔跳下轎子,拔足狂奔。
路上竟沒有行人,無處求援,葉素薰咬着牙疾奔,追趕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一只手幾番要扳上她的肩膀了。
不能被抓住!葉素薰胡亂拔了頭上的金釵朝後面扔去。
追趕的腳步停了,腮絡胡大叫:“老四,追人呀別撿。”
“一個小妞,跑不了,這金釵價值我看最少五兩銀子,回頭再來撿就給別的人撿去了。”
玉簪、耳環、指環、手镯……飾物一樣一樣抛下,身後追趕的兩人停下撿東西時便緩得一緩,卻始終抛不掉,身上的東西只剩脖子上的暖玉鏈和腰間程夫人相送的玉佩了。
葉素薰已跑得兩腿酸軟,眼前一陣陣天旋地轉。
不能再這樣跑下去,葉素薰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跑了這麽遠,似乎是繞着懸空山,左側是懸空山,右側曠野。
葉素薰轉身朝山上跑去。
腳下厚軟潮濕的落葉,荊棘遍布,無情地刮破衣裳劃過肌膚,葉素薰顧不得了,只一個勁地往荊棘山草樹木最繁茂的地方鑽。
“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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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那邊了……”
喊叫聲比在路上奔跑時遠了,卻一直不能甩掉。
這是因為,她奔跑時擦過山草帶出響聲與晃動了。再跑下去,自己體力不如,遲早得被抓住。
葉素薰拼盡力氣快跑了幾百步,猛一下伏倒地上,匍匐着往右側爬,鑽爬了十幾丈後,停住不動了。
“咦,那傻丫呢?”
“剛才好像是在這裏突然就沒動靜了。”
“是不是掉獵人捕獵的陷阱了?”
“慢點來,找找,跑不遠的。”
葉素薰屏息凝氣,一動也不動趴着。
“在那裏,傻丫,看到你 ,出來吧。”
“自己出來哥哥們不打你,等我們擰着你出來,可是要揍你的哦。”
他們發現她了?不,說話聲聽起來明明又往前去了,比剛才更模糊了。葉素薰還是靜靜地趴着不動。
“這傻了好像也不傻。”那個叫老四的聲音。
“趕緊找,把人丢了,回頭秋姑不放過咱倆。”腮絡胡的聲音。
“不要緊吧?人家只是提供信息,也別要賣人的銀子。”
“傳信的人說是一個傻子不要錢,可是,我覺着,這反應怎麽不大像傻子。”腮絡胡接口道。
“嗯,是不大像傻子,竟然在跑路前撕掉裙擺,若是不撕掉,那長長的裙擺,不說跑,連走都走不快。”老四跟着嘀咕。
“那莊院看起來甚是氣派,這姑娘的穿戴也很精致,看不來不像是傳信之人所說的寵妾,說不定是小姐,根本不是正房夫人要把小妾送走,你說,咱們若是放了那傻姑娘,是不是可以跟那一家要更多的酬勞?”
“有道理,放了那姑娘,拿了報酬銀子,咱們也不回去了,找地方買地蓋房娶妻育兒,可不比在樓裏當奴才強?”
那兩人的話可信嗎?是真的想得到酬勞放人,還是要騙她現身?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迦羅的地雷!感謝厚愛!很開心~
迦羅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2-10-11 09:4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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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蟹試驗,與本文內容無關,請大家直接無視~~
☆、36《重生之誘君歡》
不能輕易相信,葉素薰咬唇屏息等着。
身下的山地涼浸浸的,有一股讓人作嘔的黴味,山風吹過雜草,悉悉索索作響。
這山草叢裏會不會有蛇?會不會有不明的蟲子什麽的?葉素薰竭力壓下心頭的驚懼,逼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發抖。
腮絡胡與老四的腳步聲與說話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始終在附近徘徊不去。
“那傻妞興許真的不在這附近了,怎麽辦?”
“找不到人,只能回去了。”
腳步聲遠去,那兩人不知是真的走了還是在誘她出現,葉素薰靜靜地趴着,一動也不敢動。奔跑中流了一身的汗,此時停了下來,汗水濕透了的衣裳貼在身上,變得冰涼冰涼,葉素薰感到身體越來越冷,漸漸地,腦袋暈暈沉沉的,意識越來越飄忽。
模模糊糊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幾聲大罵,樹枝雜草劈劈叭叭作響,片刻後,周圍歸于靜寂,葉素薰松了口氣,這次,那兩人應該是真的走了。
逃命時狂奔慌不擇路,這時再要走下車,同樣的路程似乎漫無盡頭,葉素薰一步一挪朝山腳下走去。
林間越來越暗,落日西斜,若是入夜了還走不下山,野獸出沒……葉素薰吓得發抖,撐開沉重的眼皮,想像着背後有一只大老虎在追自己,遲一步就會葬身虎腹。這麽一想,麻痛得不屬于自己的雙腿又有了力氣。
山林終于被抛到背後,一陣脫險後的松懈合葉素薰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定。朦朦胧胧間看見前方有兩個人,葉素薰一驚,随後又略為放心,那個高挑的身影一個錦衣長袍,矮胖的那個青褂闊褲,看起來是主仆,不是擡轎追趕自己的那兩人。
那主仆兩人此時也看到葉素薰了。下人模樣的人皺眉道:“大少爺,這個女子怎麽那麽狼狽?”
“少說話。”被稱大少爺的人瞪了他一眼,掃了葉素薰一眼,轉身擡步,顯然不打算詢問,也不打算相幫。
就在匆匆一瞥間,葉素薰覺得那大少爺好生面善。
那人已走出十幾步了,葉素薰猛地想起,這人和程颢相貌有幾分相似。
莫非此人是程颢的兄長,程夫人的親生兒子程琛,若真是他,倒不怕他是壞人,可以向他求助。
葉素薰試探着叫道:“程琛?程大公子?”
前行的兩人停下腳步轉身回頭,那仆人道:“大少爺,那人在喊你。”
果然是程琛,葉素薰松了口氣,模糊中見程琛站在原地,俊朗清秀的臉上薄唇緊抿,一臉戒備地看着自己,葉素薰竭力想要講清自已與程夫人的緣份,然眼前一陣地動山搖的暈眩,無法細說了,葉素薰拼了力扯下腰間程夫人相送的玉佩,憋盡周身力氣,道:“這是你娘送我的玉佩……”
“你是葉素薰?”程琛奔了過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得救了,葉素薰心頭一松,朝地上栽去。
“你怎麽啦?”
“虞君睿……”只說得這三個字,葉素薰便陷入昏暗中。
**
程颢的提議,虞君睿雖微有動心,卻不打算□劉婉玉,他怕一着不慎,反被劉婉玉緾住脫不了身。
可是,該怎麽誘她說出來呢?
從店裏出來,虞君睿憂心如焚,想了想,往劉府而去。
劉婉玉今日沒有出府過,那麽葉素薰後來發生什麽事,她定是不知詳情,虞君睿決定使詐逼她現形。
因與劉氏母子不親熱,虞君睿與舅父家也走得不近,然逢年過節禮節性的拜見還是有的,劉家的布局清楚。
虞君睿沒有走正門,從圍牆跳進去的,進去後直接去了藥房。作為太醫,劉父只要不在太醫院當值,都在自家藥房裏煉藥。
劉父這日恰好沒當值,在藥房裏,虞君睿悄悄進去,一個手刀砍在劉父後頸上,劉父暈了過去。
解了劉父的腰帶撕了外袍把劉父捆個結實,嘴巴堵住,再把他藏到牆角那一大堆藥草下面,看看沒有破綻,虞君睿又往別的地方而去。
劉家仆從婢子只幾個,虞君睿如法炮制,把其他人和劉母也這般弄昏捆了起來藏起來,又把劉家找了一遍,沒有找到葉素薰,本來也沒指望劉婉玉會讓人綁了葉素薰藏在自己家的,虞君睿失神片刻,跳牆離開了劉家。
現在,只能賭劉婉玉有沒有在乎自己的爹娘和整個劉家了。
虞君睿回到虞府時,虞君烨已送了姚懿真回家,将發生的意外事故禀過虞耀崇了,一家子都在重禧堂裏等消息。
“薰兒呢?有沒有找到?”虞君烨抓住虞君睿的手腕,有些迫切地問道。
“找着了。”虞君睿沉着臉道。
一句話,廳中四人顏色各異,虞君烨與虞耀崇明顯是松了口氣臉現喜色,劉氏微有憾意之狀,只劉婉玉一臉平靜,似乎什麽也沒聽到。
“薰兒回梨園了?”虞君烨往虞君睿背後看,不見人,問道,未及虞君睿回答,跟着便對虞耀崇道:“爹,我去看薰兒。”
“大哥,我只說找着了,沒說薰兒回來了,薰兒沒跟我回來。”虞君睿攔住虞君烨。
“什麽意思?是不是薰兒沒出事,接她的就是程夫人?”虞耀崇問道。
“接她的不是程夫人。”虞君睿目光斜向劉婉玉,帶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淡淡道:“薰兒遇到壞人,可也遇上貴人了,只不知為何,我剛才聽到,我舅父家出事了,一家人被救走薰兒的人帶走了。”
“你說什麽?薰兒出事獲救和你舅父又有什麽關系?”劉氏變了臉,聲音拔得很高。
“我也不知道。”虞君睿攤手。
“睿兒,怎麽回事?”虞耀崇皺眉,口裏問虞君睿,眼光卻射向劉氏。
“老爺,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劉氏欲要辯白,嘴唇微張又突地合上,猶疑的眼光看向劉婉玉。
微風吹過大廳,輕柔的紗幔飄忽搖蕩,帶出一種近乎絕望的掙紮聲響。劉婉玉覺得整個人呼吸不順暢。虞君睿說的是真的假的?能将自己爹帶走的,會是誰?不,這是他胡編的,葉素薰沒有脫險,他這是在以自己家人的性命要脅自己,自己的爹是他的舅父,他真會對自己的爹娘不利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事情太多沒時間碼字,這會兒困得眼皮睜不開了,先這樣了,明天再更多些。
☆、37晉江獨家發表
車簾掀開了,一顆滿是腮絡胡的臉探了進來,葉素薰飛掃了外面一眼,沒第二個人,看來後面擡轎的人還沒過來。
機不可失,葉素薰站了起來,手裏的布繩橫到腮絡胡脖子上,一盤一旋繞住腮絡胡脖子用一扯,腮絡胡“啊”地一聲,伸了兩手去扯布繩。
力量懸殊,葉素薰也沒指望勒死勒暈他,只不過要讓他暫時騰不出兩手來抓她。腮絡胡去抓布繩,正合她心意,葉素薰低下頭一貓身,從腮絡胡身畔跳下轎子,拔足狂奔。
路上竟沒有行人,無處求援,葉素薰咬着牙疾奔,追趕的腳步聲在背後響起,一只手幾番要扳上她的肩膀了。
不能被抓住!葉素薰胡亂拔了頭上的金釵朝後面扔去。
追趕的腳步停了,腮絡胡大叫:“老四,追人呀別撿。”
“一個小妞,跑不了,這金釵價值我看最少五兩銀子,回頭再來撿就給別的人撿去了。”
玉簪、耳環、指環、手镯……飾物一樣一樣抛下,身後追趕的兩人停下撿東西時便緩得一緩,卻始終抛不掉,身上的東西只剩脖子上的暖玉鏈和腰間程夫人相送的玉佩了。
葉素薰已跑得兩腿酸軟,眼前一陣陣天旋地轉。
不能再這樣跑下去,葉素薰飛快地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跑了這麽遠,似乎是繞着懸空山,左側是懸空山,右側曠野。
葉素薰轉身朝山上跑去。
腳下厚軟潮濕的落葉,荊棘遍布,無情地刮破衣裳劃過肌膚,葉素薰顧不得了,只一個勁地往荊棘山草樹木最繁茂的地方鑽。
“在那裏……”
“拐那邊了……”
喊叫聲比在路上奔跑時遠了,卻一直不能甩掉。
這是因為,她奔跑時擦過山草帶出響聲與晃動了。再跑下去,自己體力不如,遲早得被抓住。
葉素薰拼盡力氣快跑了幾百步,猛一下伏倒地上,匍匐着往右側爬,鑽爬了十幾丈後,停住不動了。
“咦,那傻丫呢?”
“剛才好像是在這裏突然就沒動靜了。”
“是不是掉獵人捕獵的陷阱了?”
“慢點來,找找,跑不遠的。”
葉素薰屏息凝氣,一動也不動趴着。
“在那裏,傻丫,看到你 ,出來吧。”
“自己出來哥哥們不打你,等我們擰着你出來,可是要揍你的哦。”
他們發現她了?不,說話聲聽起來明明又往前去了,比剛才更模糊了。葉素薰還是靜靜地趴着不動。
“這傻了好像也不傻。”那個叫老四的聲音。
“趕緊找,把人丢了,回頭秋姑不放過咱倆。”腮絡胡的聲音。
“不要緊吧?人家只是提供信息,也別要賣人的銀子。”
“傳信的人說是一個傻子不要錢,可是,我覺着,這反應怎麽不大像傻子。”腮絡胡接口道。
“嗯,是不大像傻子,竟然在跑路前撕掉裙擺,若是不撕掉,那長長的裙擺,不說跑,連走都走不快。”老四跟着嘀咕。
“那莊院看起來甚是氣派,這姑娘的穿戴也很精致,看不來不像是傳信之人所說的寵妾,說不定是小姐,根本不是正房夫人要把小妾送走,你說,咱們若是放了那傻姑娘,是不是可以跟那一家要更多的酬勞?”
“有道理,放了那姑娘,拿了報酬銀子,咱們也不回去了,找地方買地蓋房娶妻育兒,可不比在樓裏當奴才強?”
那兩人的話可信嗎?是真的想得到酬勞放人,還是要騙她現身?
不能輕易相信,葉素薰咬唇屏息等着。
身下的山地涼浸浸的,有一股讓人作嘔的黴味,山風吹過雜草,悉悉索索作響。
這山草叢裏會不會有蛇?會不會有不明的蟲子什麽的?葉素薰竭力壓下心頭的驚懼,逼着自己不要害怕不要發抖。
腮絡胡與老四的腳步聲與說話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始終在附近徘徊不去。
“那傻妞興許真的不在這附近了,怎麽辦?”
“找不到人,只能回去了。”
腳步聲遠去,那兩人不知是真的走了還是在誘她出現,葉素薰靜靜地趴着,一動也不敢動。奔跑中流了一身的汗,此時停了下來,汗水濕透了的衣裳貼在身上,變得冰涼冰涼,葉素薰感到身體越來越冷,漸漸地,腦袋暈暈沉沉的,意識越來越飄忽。
模模糊糊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幾聲大罵,樹枝雜草劈劈叭叭作響,片刻後,周圍歸于靜寂,葉素薰松了口氣,這次,那兩人應該是真的走了。
逃命時狂奔慌不擇路,這時再要走下山,同樣的路程似乎漫無盡頭,葉素薰一步一挪朝山腳下走去。
林間越來越暗,落日西斜,若是入夜了還走不下山,野獸出沒……葉素薰吓得發抖,撐開沉重的眼皮,想像着背後有一只大老虎在追自己,遲一步就會葬身虎腹……麻痛得不屬于自己的雙腿又有了力氣。
山林終于被抛到背後,一陣脫險後的松懈使葉素薰再也支撐不住,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定。朦朦胧胧間看見前方有兩個人,葉素薰一驚,随後又略為放心,那個高挑的身影一身織錦長袍,矮胖的那個青褂闊褲,看起來是主仆,不是擡轎追趕自己的那兩人。
那主仆兩人此時也看到葉素薰了。下人模樣的人皺眉道:“大少爺,那個女子怎麽那麽狼狽?”
“少說話。”被稱大少爺的人瞪了他一眼,掃了葉素薰一眼,轉身擡步,顯然不打算詢問,也不打算相幫。
就在匆匆一瞥間,葉素薰覺得那大少爺好生面善。
那人已走出十幾步了,葉素薰猛地想起,這人和程颢相貌有幾分相似。
莫非此人是程颢的兄長,程夫人的親生兒子程琛,若真是他,倒不怕他是壞人,可以向他求助。
葉素薰試探着叫道:“程琛?程大公子?”
前行的兩人停下腳步轉身回頭,那仆人道:“大少爺,那姑娘在喊你。”
果然是程琛,葉素薰松了口氣,模糊中見程琛站在原地,俊朗清秀的臉上薄唇緊抿,一臉戒備地看着自己,葉素薰竭力想要講清自已與程夫人的緣份,然眼前一陣地動山搖的暈眩,無法細說了,葉素薰憋盡周身力氣扯下腰間程夫人相送的玉佩遞出:“這是你娘送我的玉佩……”
“你是葉素薰?”程琛奔了過來。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得救了,葉素薰心頭一松,朝地上栽去。
“你怎麽啦?”
“找虞君睿……”只說得這四個字,葉素薰便陷入昏沉沉的黑暗中。
葉素薰只覺黑暗無邊無際,身邊時而是豺狼虎豹,時而是追趕她的那兩人的獰笑,朦胧之間,卻又是虞君睿焦灼不安的臉,渾渾噩噩之中,一個溫暖的像娘親一樣柔軟的懷抱把她摟住,緊接着溫熱苦澀的藥汁喂着嘴巴,慈愛的聲音在溫柔地跟她說話,恍如兒時娘親在耳邊輕聲哼唱的歌曲。
“娘……”葉素薰無意識地低喃。
“薰兒,醒了?”
是娘的聲音,葉素薰慢慢睜開雙眼。
視線裏晶瑩的珠玉輕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七彩的珠光映襯着一雙慈愛的瞳眸,那雙瞳仁裏的淡淡光澤讓人看着分外舒服。
不是她娘,那是——程夫人,那搖曳着點點碎光的是程夫人頭上的步搖。
昏迷前的事情慢慢回到腦海裏,自己裝傻一事,看來瞞不過程夫人了。
“夫人。”葉素薰低聲叫道,掙紮着欲起身行禮。
“別起來,歇着。”程夫人按住葉素薰,摩挲葉素薰的臉頰,泣道:“隐逸送我的玉佩,我送了你,想不到竟救了你,如此緣深,真的不敢相信,你與隐逸沒有關系。”
“夫人和華夫人是故交?”葉素薰有些好奇,看程夫人神情,她與華夫人之間,似是感情很好。
“豈只是故交……”程夫人淚如雨下,往事娓娓細道。
程夫人的爹與華隐逸的爹是好友,程夫人糼時,父親遭陷害下獄,親戚避之唯恐不及,華父将她接到華家,并到處奔走為程夫人的父親上訴翻案。
“隐逸和華伯父一樣,從不當我是罪臣之女,待我十分親厚,那時華伯父為救我爹,變賣家中值錢的東西到處活動,生活很拮據,隐逸什麽都先着我,情願自己吃苦,也不苦着我一分……”
華父為程夫人的父親到處奔走,程夫人的父親終于沉冤得到昭雪,出獄後官複原職,華父卻因過度勞累染病,在程夫人的父親出獄不久後不治身亡。
“夫人和華夫人有這樣的淵源,為何我在虞家從沒聽說過夫人也沒見過夫人?”葉素薰好奇地問道。
“隐逸就跟我的親姐妹一樣,出嫁也是從我家出嫁的,虞耀崇得了隐逸,不好生珍惜,竟害隐逸婚後一年就病死了,且隐逸屍骨未寒就納新人,我家怎會再和他來往?素常我常讓琛兒找了烨兒過來,虞家我卻萬不會登門的。”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控制。程夫人把華隐逸妙齡早逝的帳算到虞耀崇頭上,有些冤屈他了,想到虞耀崇對劉氏的冷漠寡情,葉素薰想替他分辯,忽又想到虞君睿的委屈,因華夫人之故,虞耀崇對兩個兒子天差地別,虞君睿有爹跟沒爹差不多,心中又微有不平。
“薰兒,你沒傻,為何要裝傻?”程夫人也有問題要問葉素薰。
不說清楚不行,還得請程夫人幫她保密呢!葉素薰道:“我家跟虞家上一輩子有約,兩家若是有同齡子女,要訂親,我不想嫁給虞君烨,故……”
“烨兒有什麽不好?容貌,氣度,才識,哪一樣不是女子夢寐以求的?”程夫人不滿地撷問道。
虞君烨再好,她也不喜歡。葉素薰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有心上人的。”
“琛兒說你暈迷前喊着虞君睿的名字,你的心上人是虞君睿嗎?”華夫人的臉色變了,有些陰晦地看着葉素薰。
承認還是否認?葉素薰有些頭痛,程夫人已拔高聲音罵起來:“好狠的劉氏,奪了隐逸的愛,如今又教兒子奪隐逸兒子的愛,我決不會由得你如願……”
劉氏哪有奪華隐逸的愛?她是在華隐逸身故後才嫁虞耀崇的,且,這根本是兩回事!葉素薰更頭痛了,看來要程夫人幫她隐瞞自己裝傻的事不容易了。
程夫人不住口罵着,葉素薰苦笑着,勸也不是順着說也不是,尴尬地把視線投到半掩垂的羅帳上。
撒花碧色紗帳開合之間,房間中間的绡金帷幔流光溢彩,不遠處雕花銀燭臺上蠟燭已點上了,燭光搖動,葉素薰心中一陣煩躁不安,程夫人把自己當成華夫人的女兒,竟是要幹涉自己的親事,可如何是好?
突地,葉素薰掐住蓋在身上繡被,整個人僵住了。
她看到什麽了?她娘的畫像,為何會在這裏?
帷幔掩映下,東面牆上的一幅畫像直直地砸進她心窩,畫上女子一身迤逦曳地的長裙,烏黑的發髻間插着珠光耀耀的步搖,那張含笑凝眸的臉流溢着動人的光彩,宛如絢爛的朝霞般閃爍着明采華章。
葉素薰想要出言詢問,可是喉頭堵得厲害,某種不敢猜測的聯想沖擊得她腦子裏一陣陣發暈。
“怎麽啦?不舒服?”程夫人住了罵,起身倒了一盞溫開水送到葉素薰口邊。“來,喝口水潤潤。”
咽下喉嚨的水比先時喝下的藥還苦,抿了抿唇,葉素薰狀若不經意般四處看了看,贊道:“這房間甚是精致,是客房?”
“不是,這是隐逸的住處。”程夫人眼泛淚光,道:“此處我一直讓人打掃着,琛兒救了你回來,不知為何,就是想讓你住隐逸的房間,雖然你與隐逸也不是很像,可我總感覺得你是隐逸的女兒。”
這是華隐逸的房間!那麽牆上那畫像,不用說也是華隐逸的畫像了。
程夫人接下來的話,證實了葉素薰的猜測,程夫人指着牆上的畫像道:“那是隐逸的畫像,美嗎?”
葉素薰的手指在袖子裏不能控制地微微發抖,程夫人接着問她你娘跟隐逸長得像嗎?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機械地搖了搖頭。
“不像!”程夫人失神地低喃。看來,感覺錯了,隐逸是真的死了。那麽,她不能再讓劉氏的兒子奪去隐逸兒子的愛。”
“夫人,我的丫環當時被壞人抓了,不知脫險了沒有,麻煩夫人派人去虞家問一下,若是沒回,還麻煩夫人把虞君睿請來。”
葉素薰不想回虞家了,若是綠蘿沒事,她要馬上回家,她要回去弄清楚,她娘與華隐逸有沒有關系。回了虞家,只怕虞耀崇不放她走,她要直接從程家走。
“好,我這就派人過去問。你起來梳洗了用膳,好生休息,不用愁。”程夫人安撫地拍了拍葉素薰,起身出去,不久有丫鬟端了洗漱銅盆布巾等物,有丫鬟擡熱水,又有捧着衣裳首飾的,七八個人魚貫而去,葉素薰剛盥漱畢,又有丫鬟提了食盒進來……
飯菜極豐盛,葉素薰餓極,亦且防誰都不會防着把她當女兒疼愛的劉夫人,拿起箸子便吃,菜品都她愛吃的偏清淡的口味,心中極感慨劉夫人心細,想得周到。
葉素薰怎麽也想不到,程夫人竟會給她下藥,吃過飯後,她跟前世一樣,又成了腦子裏沒有一絲記憶的人。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是變成白癡,只是失憶了。
程夫人恨劉氏恨虞耀崇,有一事她沒有跟葉素薰說,那就是,她懷疑華隐逸不是病死,而是被劉氏與虞耀崇毒死的。
華隐逸當年去見嚴龍之前,已有了自絕之心,臨行前曾去程家見過程夫人,也是訣別前見一眼自己的姐妹之意。
相見之時,華隐逸自然是身體康健的,她去見程夫人之前,也料不到自己會被嚴龍折磨得整個人沒了人樣,她留有遺書給程夫人,大意是生了孩子後,覺得很累很倦,不想活了,此為給虞耀崇脫罪之意。
被嚴龍那樣折磨羞辱後,華夫人自不會想着養好傷再自絕,回家後随即自缢。
遍體鱗傷的華隐逸若是給程夫人看到,程夫人不跟他拼命才怪。怕土葬程夫人還要挖墳見人,虞耀崇做了竹排鋪滿菊花,将華隐逸放到竹排上,也沒有給程夫人報喪,當夜把華隐逸擡到江寧城外的溯江,把竹排放進江裏……
程夫人在三天後才得知華隐逸去世,連最後一面都見不着,未及一月,虞耀崇娶了劉氏,也難怪程夫人要懷疑是虞耀崇與劉氏害死會隐逸了。而虞耀崇心虛,華隐逸的遺書他根本不敢拿給程夫人看,由此兩家便成了死仇。
程颢與虞君睿走得近,程夫人清楚,葉素薰吃了飯暈睡過去,程夫人那頭已收拾好東西了。程颢擔心着葉素薰綠蘿,日落後關了店門,去了虞家打聽情況,等他晚間回府,他只得到嫡母由兄長陪同着外出游玩的消息,其他的只語沒聽到。
☆、38晉江獨家發表
夏日多雨,雨水淅淅瀝瀝連綿不絕,路面上深深淺淺的水窪,虞君睿身上頭上都濕了,雨點順着額發下滑,在睫毛上停頓片刻,滾進他的眼睛,從眼睛裏出來後再流進嘴裏,鹹鹹的。一簾風雨,将飲泣與苦淚默默遮掩。
十天了,劉婉玉自那日跑出虞府後就再沒出現,葉素薰渺無音訊,虞君睿在秦樓楚館中穿梭,潮濕粘滞的空氣和黯淡陰郁的雨幕讓腳步更加沉重。虞君睿覺得渾身酸痛,雙腿有些提不動,腦袋暈沉沉的,胸口一陣陣憋悶欲嘔。他記不起這幾天自己睡着過沒有,這幾晚總是上床後不久就起來,然後站到窗前,聽着窗外掠過的一陣陣風聲,看天上偶爾閃過一點亮光後,更加深濃的黑暗。
胸口的灼痛一日一日加重,一顆心被剮得什麽也沒有了時,自己還能活下去嗎?
虞君睿想着上輩子抱着葉素薰冰涼屍體時的感覺,那個時候沒有比現在絕望,只是覺得很痛,很不甘心。
“素素,對不起……”那天不應該離開的,如果葉素薰真如劉婉玉所言,受了污辱,虞君睿不知自己一死能不能謝罪。
虞君睿眼前浮起葉素薰充滿恐懼絕望的眼神,那悲慘的眼神像條冰冷的蛇,在他血淋漓的心髒上滑動。
不要想,別亂了心神,不能倒下,最要緊的是找回素素,虞君睿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閉上眼睛甩甩頭,将腦子裏那不幸的想像甩掉,擡步朝前……
“虞君睿,我昨天托人打聽了,吉祥巷子那邊還有一家暗窯,咱們去那邊找找看。”姚懿真舉着傘,她把自己遮得很好,沒有斜過去替虞君睿擋雨。
“好,有勞姚二小姐帶路。”虞君睿沖姚懿真擠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葉素薰被賣進青樓的事,虞君睿自然不想給姚懿真知道,只是葉素薰失蹤時姚懿真知情,其後他往青樓裏走,如此反常,姚懿真自然猜到了,她跟着虞君睿要幫忙尋找,虞君睿一開始想甩掉她,不過只進了一家青樓後,就希望她能一直跟下去跟到找到葉素薰為止。
要找人,自然不能讓鸨母喊了人來給他看,這樣容易疏漏。虞君睿進每一家青樓,都是強行搜查,仔仔細細一寸地方不放過,如此一來麻煩便不少。青樓女子都是夜間接客日裏睡覺,虞君睿只能白天找人,而白天那些姐兒多有坦胸露ru的,極是不便,有姚懿真幫着,查找起來快了不少方便不少。
亦且,姚懿真性情爽朗,頗有女中大丈夫的氣概,為人不拘細節,不會刻意安慰說些虛套話,只是盡心盡力地相幫,虞君睿很感激。多一個人多一分力,便能盡早尋到葉素薰。想起自己的父兄,虞君睿心力交卒之餘,又悲又憤。
自己天天往青樓鑽,虞君烨與虞耀崇父子卻不外出幫着尋找,只呆坐在重禧堂裏等消息。
虞君烨想幫着找的,虞耀崇攔着不讓。
“爹,要不,你給我出去跟君睿一起尋找,人多,興許快些找到。”這日虞君烨有些沉不住氣,來來回回踱了許久後,撲通一聲跪到虞耀崇膝前低聲哀求到。
“烨兒。”虞耀崇沉沉地嘆了一聲,低聲道:“烨兒,薰兒縱是找回來,亦不潔了。”
“可不能因為這樣就不管吧?”虞君烨把頭埋到虞耀崇膝蓋上,肩膀抽搐,無聲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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