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游玩

馬車晃晃蕩蕩地前行, 車窗半開,喬绾聽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聲音,偶爾瞥見慕遲腰間的香囊, 不覺出神。

這個香囊是她當初送給聞敘白的,後來二人的親事作廢,她讓人将翠玉簪送還回去, 至于香囊也再未在意。

未曾想如今竟出現在慕遲身上, 依舊嶄新如初。

他明知這是她送與旁人的, 竟還随身戴着……

喬绾的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慕遲摩挲了下香囊, 玉白的手指和煙白的香囊交相輝映:“一會兒便到山莊了。”

喬绾陡然回過神來,低低應了一聲。

城郊有一處玉泉山莊,山莊內山清水秀,山下是華麗巍峨的亭臺樓閣,山上還栽種着桃李芬芳, 遠遠看過去美不勝收。

直到來到一處空蕩蕩的草地上,下人将紙鳶拿了過來。

喬绾微訝地看着面前巨大的鷞鸠紙鳶, 她沒想到慕遲竟然知道。

而慕遲正随手拿着蛟龍紙鳶,注視着她的表情, 察覺到她眼中的歡喜時, 微微垂眸,也彎了彎唇角。

“你會玩嗎?”喬绾突然想到了什麽, 擡頭問道。

以慕遲的經歷與性子, 幼時他玩不到紙鳶,大了更不會再碰了。

慕遲被喬绾問得睫毛一頓, 仔細回想着四年前看見的喬绾與景闌一塊放紙鳶的畫面, 可腦海中卻只剩下她牽着絲線在風中奔跑的身影, 恣意明豔,以及……難以忍受的醋意。

喬绾見狀便知他不會,頓時來了興致,躍躍欲試地走上前,将鷞鸠塞到他手中:“你拿着。”

慕遲乖乖地接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喬绾纏了纏手中的絲線:“一會兒我邊跑邊放線,你拿着紙鳶在身後跟着我,我說放開你便将紙鳶松開,到時紙鳶便會乘風飛起來了,懂了嗎?”

她說着,擡頭看向他,而後微滞。

慕遲正專注地看着她,聞言聽話地點點頭。

喬绾滿意了,等着春風漸起,拉着絲線便輕快地朝前跑去,身上的紅裳在風中飛舞,如同草地中綻放的一團明豔奪目的火。

慕遲只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識地追上前去。

“放開!”喬绾清脆的聲音在無垠的草地響起,可等了一會兒,察覺到身後并沒有紙鳶乘風飛起的力道,喬绾回眸催促:“放開啊!”

話音剛落,風小了。

喬绾腳步一頓,看着只抓着紙鳶盯着她瞧的慕遲,頓時惱怒起來,臉頰因為剛剛的奔跑漲紅着,大步走到慕遲跟前:“不是告訴你我說放開你便将……”

“喬绾,我想吻你。”慕遲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喬绾正怔愣着,慕遲俯身低下頭去,全神貫注地凝望着她,顫顫巍巍地吻上她的唇角。

只是淺觸着她的唇,如花蝶停留一般,冰冷的唇終于碰到了那團火,吻得格外虔誠。

他終于不再只是局外人一般看着了。

直到又一陣春風乍起,喬绾猛地反應過來,一把将慕遲推開,臉頰更紅了,氣憤道:“混蛋,登徒子,這裏是外面……”

說着,她便要将紙鳶搶過來。

慕遲被她推得後退半步,良久笑了起來,眉眼開懷,他擡手将她被風吹亂的碎發理好,拿着紙鳶道:“再試一次。”

喬绾狐疑地瞪他一眼,抿了抿微涼的唇,沒好氣道:“姑且信你一次。”

這一次,紙鳶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着,終于成功飛了起來。

碩大的鷞鸠在風裏威風凜凜的,華麗鮮活至極。

喬绾心中的不虞頃刻消散,轉頭便發現慕遲正拿着蛟龍的紙鳶,起初動作仍有些生疏,不多時便已熟練。

蛟龍穩穩當當地停在了鷞鸠身側,在半空比翼齊飛。

慕遲轉眸看向喬绾,陡然開口問道:“比你和景闌那次飛得更高吧?”

喬绾下意識地想要回應,下瞬反應過來,扭頭瞪着他。

當年和景闌放紙鳶時錯眼看到的那抹白影,果真是他。

慕遲抿了抿唇,他的确在意極了這件事:“嗯?”

喬绾輕哼一聲扭過頭:“幼稚。”

這日直到夕陽初起,喬绾才意猶未盡地收了紙鳶。

回到燕都城內時,夕陽已經遍布半邊天,整個燕都仿佛都籠罩在一片紅暈之中。

喬绾心情愉悅地看着車窗外一路行來的繁鬧街市,百姓叫賣聲不絕于耳,華麗的玉辇縱橫,一派盛景。

也是在此時,喬绾聽見身側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她轉眸看過去,而後便望見是一處名叫“群英臺”的戲樓。

裏面還未開場,仍有賓客絡繹不絕地往裏走着,有布衣百姓,也有華服貴人。

喬绾一時升了好奇。

“可要去瞧瞧?”一直注意着她的反應的慕遲低聲問道。

當年她與景闌放完紙鳶便還游了夜市,他記得清清楚楚。

喬绾今日難得開心,自然要進去觀看一番。

戲樓足有三層,二人方才進去,小厮便給了二人兩根簽子,一根上寫着“昃”,一根寫着“藏”。

小厮道:“這簽子是以千字文命名,今日姜老板親自登臺,演罷會擇一位貴客與之品茗說戲。”

喬绾聞言,興致更甚。

這姜老板名叫姜雲,是燕都有名的旦角,傳聞一嗓值千金,今日剛巧趕上了。

喬绾徑自買了三樓最為豪華的房間,剛好能遍覽戲臺。

不多時,大戲便已開始。

這是一出折子戲,名為“金枝”。

講的是北部小國的公主與驸馬的故事。

喬绾的目光全程被那抹纖瘦窈窕的“公主”的身影吸引,嬉笑怒罵、唱念做打,惟妙惟肖,當真是動人至極。

唇畔被人遞過來一枚桃花糕,喬绾也未曾注意,張嘴便吃了,唇齒好像咬到了什麽。

慕遲的手指一僵,看向仍專心致志看戲的喬绾,指尖還殘留着她咬過的觸感,如牽着一根絲線,纏繞到他的心口處。

慕遲勾了勾唇,心底升起一股詭異卻舒暢的快感,可轉瞬那感覺卻又扭曲起來。

他希望她能夠這樣看着他,像看着戲臺的目光一般,只看着他。

可這樣的扭曲感受說出來定會吓到她。

慕遲抿了抿唇,又撚起一枚栗子糕喂給她。

這一次,他的手指在她的唇邊停頓了片刻,指尖輕輕蹭去她唇角的殘渣。

喬绾未曾察覺到異樣,仍專心看戲。

慕遲便再次挑了一塊梨酥,喂到她口中後,以食指輕輕推了下梨酥,将其推入她的齒間。

喬绾下意識地咀嚼了下,而後頓住,心口處有什麽在一下一下地跳動着。

慕遲的呼吸一急,看着她的紅唇正含着他的食指,舌尖微微碰觸着指尖,陣陣酥麻。

然而不過轉瞬,喬绾便已反應過來,用力地咬了下去,将他的手拿開,瞪了他一眼:“看戲!”

慕遲看着食指上的紅痕,良久歡愉地笑了起來。

卻在此時,戲臺上傳來一聲:“往日種種,驸馬莫非在诓騙于我……”婉轉的戲腔,語調傷心欲絕。

慕遲唇角的笑僵住,終于分給戲臺一抹目光。

樓下的看客小聲交頭接耳着:“這驸馬當真不是東西,只可憐了這北涼公主,竟錯信了他……”

“公主待他這般好,他竟一門心思要離開去找八百年未曾見過的小青梅,不識好歹!”

“我若是公主,此生都不想再見他,讓他再愛慕旁人!”

“……”

那些人的聲音分明很小,可慕遲卻只覺像是在自己耳畔響起的一般,吵得他心中發慌。

他看向戲臺,卻只見寶劍出鞘,女子橫刀自刎,徒留身側男子跪地哀哭。

慕遲的呼吸一滞,明明只是一出戲而已,是假的,可越看越是惶恐。

自刎的女子,诓騙女子的男子……

慕遲猛地拉住喬绾的手,緊緊地抓住她,感受着她溫熱的體溫方才勉強平和了些。

喬绾看向他:“你幹嘛?”因着方才那出戲太過動人,她的聲音也悶悶的。

慕遲定定望着她,迷惘地呢喃:“我從未愛慕過旁人……”

喬绾愣了愣,不解他為何突然提及此事:“哦。”

“真的,”慕遲慌亂道,“沒有愛慕過其他任何人,喬青霓也只是因為李慕……”他的聲音在此處戛然而止。

李慕玄。

那間地牢。

那些令人作嘔的過去。

慕遲死死抿着唇,心中湧起一股濃郁的自我厭棄。

他如果再幹淨些、再正常些多好,也就不用擔心她可能的嫌厭。

喬绾想到這出戲的內容,此刻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是在害怕。

怕這個結局。

他方才要說的話,她也隐隐能猜到些了,大抵便是地牢與李慕玄的秘密吧。

可看他始終不敢提及,也未曾催促,只安靜等着。

不知多久,慕遲扯唇笑了笑:“我們走吧。”

待在此處,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喬绾望着他煞白的臉色,感受着手背上冰冷的手指,最終點了點頭,卻沒等她站起身,便聽見戲臺上的掌櫃念道:“今日與姜老板會面之貴客,為‘昃’簽。”

喬绾眨了眨眼,看着手中寫着“昃”字的簽子。

可真是巧。

放簽子的小厮很快便找了上來,敲了兩下門恭敬道:“二位,姜老板有請。”

喬绾看了眼慕遲,後者默了默,想到她方才歡喜的樣子,終不忍回絕,只緊緊牽着她的手:“不許太久。”

喬绾笑開。

然而當見到那位姜老板時,聽見對方開口的瞬間,喬绾便愣住了。

她未曾想到這位身姿纖細面容驚豔,只比她高二尺的花旦,竟是位男子。

雌雄莫辯,自帶着幾分朦胧的美感。

慕遲見狀眉頭緊皺。

喬绾見對方談吐溫柔,與之不覺多說了幾句。

以往自己不甚感興趣的戲臺子,今日聽着那姜老板娓娓說着,也有了幾分興趣,又飲了杯茶,直到天色暗下來方才歡喜地離開。

回去的路上,慕遲始終未曾言語,只安靜而專注地望着對面的喬绾。

直到回到府邸,喬绾剛要下馬車,便聽見慕遲輕聲問道:“你喜歡方才那位姜老板?”

喬绾只當他說的是那折子戲中的姜老板,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喜歡啊。”

慕遲睫毛微顫,再沒有多問。

綠羅已經煎好了藥,喬绾徑自回了偏院。

慕遲仍要批閱折子,則去了書房。

可折子看到一半,慕遲便煩躁地将其扔到一旁。

今日看的那出戲攪得他心慌意亂,喬绾的那句“喜歡”更是讓他驚惶不安,患得患失地複雜情緒籠罩在心頭。

理智告訴他,喬绾許是只喜歡那折子戲罷了,可即便如此,他仍難忍嫉妒。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說出過“喜歡”二字了。

且……她看見那個什麽姜老板時,有過一瞬間的呆怔。

那姓姜的有什麽好的?就連皮囊也不過爾爾!

慕遲死死抿着唇,下瞬想到了什麽,擡手蹭了蹭臉頰。

即便他如何不願承認,當初吸引到她的,就是自己的這張臉。

作者有話說:

狗子:美人計!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