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微調)
傅明領着段敬學出了喜堂,取道中路花園往後寝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綠琉璃瓦頂的殿堂還有灰筒瓦綠剪邊兒頂的配房,途徑了王府裏的戲臺子,段敬學一探腦袋剛好看到戲臺子上頭在收拾整理着,就問傅明,“這是要唱戲?”
傅明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擡眼随意看了過去,當即低下頭摟着段敬學就要轉身,怎料還是沒來得及,戲臺子上已經有一人甩開水袖兒熱情地招呼了起來,“哎,貝勒爺,您可回來了!”
段敬學就看着傅明在自己眼前愣是整出一張笑意滿盈的臉方才轉身,不由好奇那尖麽細嗓子的是哪位高人,連着傅明看了都得躲,這一轉身,不由一愣,好麽一張姹紫嫣紅的臉!這唱的旦角兒?醜角兒吧……
傅明客客氣氣地點了點頭,說道,“傅明何其有幸?成親能得王公公唱一出,當真是賞臉!”
段敬學一哽,這細裏吧條兒的豆芽菜竟然是個太監?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嫁進了王府的,跟着宮裏頭那都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怎麽總覺得不安呢?光緒三十四年?光緒和慈禧該是只能活過這小半年了吧?額……段敬學突然就覺得超詭異,心裏頭泛泡泡一樣冒出一股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傅明扯了他兩下才将他拉回三次元,接不上話頭只能傻不拉幾地看看傅明再看看王公公,眨巴着眼突然乖巧地笑了笑,說道,“見過王公公。”
傅明很滿意地拍了拍段敬學的頭,王喜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翹起蘭花指說道,“傅貝勒打小就與人不同,今兒倒是又讓咱家開眼界了,夫……段三少長得俊,貝勒爺好福氣。”
花枝亂顫着散發猥瑣氣息,段敬學驀然明白過來為何傅明要躲,是他他也躲,傅明不置可否地維持着面上的笑容,說道,“敬學有些不舒服,我先送他回房,一會兒子就等着王公公捧場了。”
王喜朝着戲臺子努了努嘴,說道,“哪輪着了咱家呀?咱家是陪着常公公來的,也就是過過戲瘾兒,您沒瞅見葉先生在臺上麽?”
段敬學順着王喜指的方向複又看向戲臺,之前該是在後頭準備不曾看到,如今臺上倒又多出一人兒來,烏黑發絲悉數披灑着,自額頭至腦後綁着一條手掌寬的藏藍鑲銀白流蘇的頭帶,身穿一襲火紅的裙衫,臉上的妝容描畫得一絲不茍,極是精致,眼梢斜挑上去的嫣紅憑空多出一股子妖媚,戲情入骨,如畫如卷。
那人察覺到這頭的目光,稍稍點了點頭,卻并未打算過來攀談,王喜拍了拍衣擺說道,“難得葉先生今兒心情不錯給咱家指點了兩句,咱家這頭可就不打擾您二位了,先過去學着。”
段敬學眼珠子滴溜一轉,正待開口卻是被傅明提前截了話題,傅明一臉不善地說道,“看上了也不頂用,告訴你,這葉秋可是東三省總督徐世昌的人,歪主意甭亂打。”
段敬學一口氣倒急了,咳得滿面通紅,眼角都沾了淚花,懊惱地說道,“誰,咳,誰,誰說我,咳,看,看上他了呀?!咳咳……”
傅明一臉嫌棄地盯着段敬學都染上緋紅的脖子,說道,“你肚子裏那些小九九還瞞得了大爺我?”
段敬學擺擺手示意傅明暫時閉嘴,好半天喘平了氣兒才說道,“我不過是直覺他唱戲肯定好聽,所以打算問你這戲啥時候能唱,我要聽!你說你,自己個兒滿腦子精蟲還以為我也跟你一樣了,真是不要臉!”
傅明一高興兜頭将段敬學扛到肩上,拍了拍他的屁股蛋子說道,“那敢情好哇,你先睡會兒子,這戲也等前頭喝完了才能唱起來,我到時候來接你,可好?”
段敬學一把扯住傅明的辮子尾巴,吼道,“放我下來!你不要臉我還要!這樣子,這樣子,對,成,成何體統?!”
傅明拎起段敬學的後領将人提溜起來,故意說道,“提桶啊,提了,你看你累我也累,還是扛着得好。”
說完不顧段敬學胡亂扒拉的手腳将人又扛到了肩上,段敬學氣得一聲怒罵,“混蛋王八羔子!老子是病人,病人你懂不懂?!你,你!”
傅明都沒搭理他,直接對着身後跟着的丫鬟說道,“給三少将鹹蛋蔥花粥溫着,等他醒了就端過去,不過要是他沒睡四處瞎晃悠,就屁都不給他吃一個,可記清楚了?”
那丫鬟抿着嘴憋笑很辛苦,不過段敬學瞬間就乖了,士為美食死,不丢人不丢人!段敬學不撲棱了,傅明也就滿意了。
******
事實上段敬學并未看到葉秋唱的那一出《玉堂春》,一整日的疲勞奔波,跌宕起伏跟演電影兒似的,段敬學頭挨着枕頭就睡了過去,雖然在看到床褥下塞得染着紅料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之時還是不由嘴角抽搐了一番。
傅明喜宴上喝得有些上頭,此時坐着聽戲被涼風一吹倒是有了幾分清醒,悠閑地點了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葉秋飾演的蘇三剛好唱到和王景隆情意綿綿之處,飛眼挑眉,含羞帶怯,傅明不由眯起眼睛,猛地吸了口煙随即将煙蒂扔到地上用力碾了碾,起身走到王爺和福晉身側,低頭說了兩句直接奔着新房就去了。
人生四喜之一——洞房花燭夜,傅明推門進屋時還在感慨,怎麽他就成親了呢?看到段敬學睡得四仰八叉,不由笑了笑,也沒驚動他,看了眼桌上的交杯酒,倒了一杯含在嘴裏,随即走到床邊,掰過段敬學的頭捏住他鼻子卡着他的下巴将嘴堵了上去。
呼吸不暢,段敬學翕動着鼻翼不安分地擺着腦袋,來不及吞咽的清酒順着他的嘴角一路劃過臉龐滴落到大紅的鴛鴦枕上,傅明深深吐了一口氣,貼着段敬學的額頭發現小鬼還在發燒,按捺住胸腔中奔亂的猛獸,脫了衣服躺下将人攬進懷裏,段敬學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嘟囔了一聲,似是尋了個安逸的姿勢,縮在傅明懷裏不多時呼吸又恢複了平穩。
段敬學覺得自己要憋死了,不是尿急不得解脫的急肝火,而是胸口碎大石一般的窒息沉重,從夢中猛然驚醒,就發現傅明一只胳膊橫架在他胸口,一條腿也是壓在他腿上,不覺想到這是個睡相比他還差的男人,偏過腦袋一看,不由一愣,随即恍然,說起來傅明也不過二十又三的年紀,只是一雙眼睛極其毒辣,痞态流氓盡顯之時都壓不下那一身淩厲之氣,自然讓段敬學對傅明的真實年齡産生了錯覺。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睡着着的傅明,危險霸氣的眼睛一阖上,一臉的滿足安寧,英挺的面目瞬間柔和了下來,竟然還顯出些許幼稚之氣,段敬學看得正出神的時候,傅明驟然睜開了眼。
段敬學心裏一咯噔,總覺得有些心虛,傅明睡得還迷糊着呢,霧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段敬學都能看到他眼角滲出的淚花,傅明卻是把眼一閉,将段敬學往自己跟前摟了摟,随即将額頭貼了上去,确定人好像是退了燒了,嗅了嗅段敬學的脖子,聲音是晨起時慣有的低啞,說道,“怎得醒這麽早?”
段敬學一看外頭,反應過來傅明說的早已經是又一天的早上了,不由踹了他一腳說道,“說好的聽戲呢?為何不叫我?我連晚飯都沒吃!”
傅明一把握住段敬學的腳踝,色|情地順着他的小腿肚子一路就摸了上去,段敬學渾身雞皮疙瘩都跑了出來,傅明将臉埋入段敬學的頸項間說道,“這槍每天早上可都會擦自己,你可甭玩兒火,不然讓我先幹你一頓再去敬茶?”
段敬學臉有些扭曲,不由問道,“你們家多少人呀?”
傅明一愣,問道,“問這個作甚?還想算着能收多少紅包不成?”
段敬學自然鄙視了他一頓,唉聲嘆氣地說道,“你阿瑪和額娘就夠我喝一壺了,要是你還有個什麽三大姑七大嬸兒的,我總覺得這不是在敬茶,是在受刑啊……”
傅明笑着揉了揉段敬學的腦袋,說道,“放心,我的兩個姨娘都在蒙古沒來北京,咱這傅王府自上往下數,就一個祖奶奶、我阿瑪、額娘要敬茶,我那妹子前年就嫁到赫王府了,你連小姑子的禮物都省下了,多好!”
段敬學一聽不由兩眼放光,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傅明拍了拍他的屁股說道,“瞧你那出息,起來!”
傅明的祖奶奶今年都有八十的高壽了,身子骨也不似往年健朗,一直都是段家三爺照看,這段日子長孫大喜,老太太臉上泛着喜色,心情一好竟然也能下地走動,自然是不顧傅王爺的反對,愣是要坐在堂上等着孫媳婦兒敬茶。
傅王爺眉頭打結,不知道該怎麽跟老太太解釋這段三爺家的閨女兒他變成了個男人,又擔心老太太承受不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愁眉苦臉之際,傅明帶着段敬學已經走進了堂屋,端起茶盞跪到了老太太眼前。
傅明一顆心也是提着的,他進了屋打眼看到他祖奶奶就想退出去,可這事兒吧他也不能一直瞞下去,索性趕鴨子上架,一不做二不休。
豈知,老太太一眼看到段敬學突然就哭了出來,二話沒說先把人招到身側,伸出手上下摸了好幾遍,才說道,“恒兒啊,你這麽些年去哪兒了呀?可想死奶奶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傅王爺和傅明随即松了一口氣,只福晉臉色突然變得陰沉,冷冷看着哭得哀傷的老太太和一臉無措的段敬學。
傅恒是傅明的弟弟,這樣看起來當年死的時候确實和如今的段敬學一般大,生得唇紅齒白,看上去就極為乖巧,老太太如今腦子不太好使,忘性大,記不住事兒,原先在所有的孫子孫女兒中最為疼愛的就是三福晉生的傅恒,如今打眼看到段敬學,立馬忘掉傅恒已死之事,一口咬定這段敬學就是他們家傅恒。
段敬學手足無措,明顯狀況外,傅明動着嘴皮子,段敬學費了老大力才勉強看得懂,乖乖巧巧地喊了一聲,“祖奶奶。”
老太太拉着段敬學就不撒手了,死活要拉着他去她屋裏聊天兒,這敬茶規矩也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傅王爺卻也是松了一口氣,男媳婦兒給敬的茶,他着實不想喝來着,也就順勢将紅包遞給傅明,這茶就算是敬了,讓他回屋兒給他媳婦兒就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到本章為止所有該出場的人都出場了,不該出場的也點名兒了,明兒個開始每個棋子都要開始發揮作用啦啦啦~~
我發現我一毛病就是話多,寫東西都能絮絮叨叨講一大堆╮(╯▽╰)╭
話說,這裏有學生仔麽?咩…哈哈哈哈…你們…要開學鳥…我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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