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嚴肅,你這是在鬧哪一出?”

嚴肅偏了偏身子,繞過傅明的阻擋,驚奇地看着段敬學,不改口地問道,“你娶了個男人?”

傅明心頭一震,只顧着段敬學生病把這事兒給忘了,雖然嫁衣是燒了,可也得弄個女人的衣服打打掩護呀!面上倒是不動聲色,定定看着嚴肅突然輕輕笑出來,說道,“是又怎樣?”

嚴肅突然滿臉可惜地嘆了口氣,說道,“哎,早知如此,我就直接嫁給你得了,省得咱倆相愛相殺沒完沒了的!”

段敬學剛剛消化了眼前這枚美人竟然就是安清幫太子爺嚴肅這麽一個驚人的事實,下一刻就被那彪悍的語錄驚得跳了起來。

傅明還沒吱聲,段敬學不顧阿九的阻攔,咬牙切齒地跑到嚴肅跟前,說道,“嫁嫁嫁,嫁你妹啊!老子都還沒過門呢,這兒有你什麽事兒呀?!”

傅明看着段敬學搖搖欲墜的小身板,竟然還給氣得滿臉通紅,突然就心情極佳,跨馬下地将人扶穩了,說道,“我娶一個就夠了,這得有規矩才成。”

嚴肅兩眼放光地看着段敬學,直接無視了傅明,要不是傅明攔着,他都能執手相看淚眼,激動地說道,“小鬼,我不嫁他也行,要不你跟了我吧,他有什麽好的?男女通吃不保險,我就不一樣了,我可是專攻男人二十年!”

段敬學嘴角一抽,這是碰到了一位怎樣彪悍的妖孽?還專攻?我看是專受還差不多!

傅明不樂意了,嚴肅只愛男人他是知道的,主意打他頭上那是找死,打到段敬學身上那就是罪加一等,死上加死!當即将段敬學往後拉了拉,說道,“阿九,送車上去,”段敬學看着傅明又黑了的臉,只能乖乖地跟着阿九上了車,傅明眯着眼危險氣息全開地盯着嚴肅,說道,“太子爺,來這北京城有何貴幹?”

嚴肅舉起手,表示自己還不會對他媳婦兒動手,掃了一眼地上的二十來人,突然冷笑道,“清理門戶。”

傅明就不再問了,以他和嚴肅的交情,就算是搶親也斷然不會鬧出人命來,所以他才沒太大顧忌,依舊大搖大擺地擺足排場迎娶段敬學,自打那批人亮刀,傅明雖然來回罵了嚴肅不下百來次,可到底心存了疑惑,如今看嚴肅毫不手軟地解決了那些人,既然說是清理門戶那就與他無關了,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氣。

嚴肅朝着傅明身後的段敬學又瞟了一眼,在傅明冷言冷語之前先和煦地笑了一個,一揮手說道,“順子,給貝勒爺的賀禮拿過來!”

傅明眯起眼看着嚴肅身後的跟班兒捧着一木匣子遞到他眼前,挑眼看了看嚴肅,在嚴肅請笑納的眼神中點點頭,随意地打開一看,是一柄“掌心雷”,短小精悍,結構簡單,通體泛着幽然的金屬冷光,當真如傳聞中一般輕巧,傅明扯着嘴角合上了蓋兒将木匣子抛給身後的阿九,說道,“媳婦兒用着剛好合手,太子爺可是費心了。”

嚴肅上前了兩步,彎起眼睛湊到傅明耳朵邊兒上,輕輕說道,“貝勒爺吞了我那批貨,此番借着您大婚的喜日子幫我引出了那群想要造反的王八羔子,算是咱們兩清了,這點誠意安清幫還是給得起的。”

傅明神色不變,瞥了嚴肅一眼說道,“傅王府的迎親隊都敢劫,我阿瑪和神機營的兄弟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了,甭怪大爺沒提醒你,收起你的尾巴趕緊逃命才是正經。”

嚴肅一雙桃花眼輕輕眨了眨,直起身子沖着傅明拱拱手,一言未發笑眯眯地收拾了地上那夥搶親之人,如來時般一樣迅疾無聲地就消失了。

傅明掀起車簾兒坐了進去,将那支小巧的勃朗寧塞到了段敬學手裏,說道,“收着壓驚,你不是沒帶照妖鏡麽,用這個充。”

段敬學眉梢一跳,說道,“照妖鏡用槍充?虧你想得出來!沒帶就沒帶呗,又不能真這麽邪乎就撞上妖怪了。”

傅明抿了抿嘴,決定還是提醒一下得好,清了清嗓子說道,“咳,這個這個,搶親搶得太高調,如今怕是整個北京城都知道我傅明娶了個男媳婦兒了。”

段敬學的臉瞬間就難看了,聽嚴肅咋咋呼呼的還沒反應過來,眼下被傅明挑明白了,還真是要人命的頭疼,不由問道,“槍,能派上用場麽?”

傅明說,“給你壓驚用的,你還真想打死人不成?”

段敬學握緊了手中的槍急忙說道,“當然不是!我是良民!”随即愁眉苦臉地看着傅明問道,“你阿瑪和額娘會不會不讓我進門啊?這可怎麽辦?”

傅明擡腳下車,铿锵有力地回道,“涼拌!”

段敬學鄙視地看着他的後背,腹诽着,涼拌個屁,是我進門又不是你進門!風涼話說得倒是不腰疼。

随着迎親隊伍重整旗鼓,熱熱鬧鬧地繼續開赴傅王府,先前的騷亂就像是冬日陽光下的霧霭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嚴肅走得幹脆利落,也沒逃得過徐品帆的眼睛,他就悄麽聲地跟在迎親隊的後頭,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一晃眼都過去了五年,那時候嚴肅還是個槍都拿不穩的毛頭小子,如今竟也長得這麽豐神俊朗,倒是越發像他娘了,只眼中的精明算計卻是随了大佬,渾身的戾氣是連滿面笑容都掩飾不了的,自然早沒了當初的率性爽朗,說起來,這些可都是當年他自己親手捏碎的……

蔣靈芝抹了把臉,一聲不吭地回了客棧,心裏倒是沒有多少憤怒,只是有些沉甸甸的,當初在春綠寨不曾找到“沈大哥”的屍身時,她特意去問過被俘的幫衆,這才驚愕得知原先寨子裏頭劫藏的正是同濟堂的三老爺,自己被俘,讓她去尋求援助,被燒毀的倉庫,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所有的串在一起,蔣靈芝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沈大哥”十有八|九是段家之人,她特意跑去了杭州,尋了沈家的人問清楚,知道沈小少爺當真是去了北京城,這才抱着最後的一絲僥幸日夜兼程趕來北京,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這樣的真相……

她的“沈大哥”根本就是段家三少,而她擺在心裏頭日夜思念的人,他竟然,他竟然嫁給了一個男人?!

蔣靈芝覺得自己不該生氣,那是她的仇人,給人做男妻斷子絕孫不是正和她心意?可獨自在房中悶了半晌,還是沒忍住掀了桌子,她咬牙切齒,将這些日子以來的擔驚受怕、情深思切、失望怒然通通一筆算到了同濟堂頭上,她發誓,絕不會善罷甘休!

*****

段敬學的忐忑不安并未影響到成親的喜氣洋洋,更何況傅明壓根兒沒事兒人一樣騎在馬上樂呵不止,馬車在傅王府門前一停,段敬學的心随着身子慣性前傾刷得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更何況是這般勁爆的新聞,傅明掀開車簾兒風輕雲淡地看着段敬學,意思是也不用躲了,直接上吧,段敬學咬咬牙,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跟着傅明擡腳就進了王府。

娶了個男人,誰還顧忌着規矩不規矩,雖是看在傅王爺的面子上不好太張揚,可哪一個不是伸長了脖子要看看這傅貝勒的男妻是何模樣,段敬學一進喜堂就渾身一哆嗦,那些好奇而探究的目光當真是比鎂光燈還能閃瞎人眼,老天,讓他神隐吧……

內心哀嚎可也不能放草泥馬出來咬人呀,段敬學只能咬自己,既然米已成炊,那就擡頭挺胸,真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傅明腳步穩得絲毫看不出來心虛,扯着段敬學走到王爺和福晉跟前,二話沒說先跪下磕了個頭,這才說道,“是遇上了意外,不是敬學的錯,還望阿瑪、額娘寬待。”

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千遮萬藏都抵不了一句“意外”,傅王爺臉色鐵青,可也無可奈何,可這真要點下頭去,他這傅王府日後還怎麽在北京城立足?一個男妻?笑話,是琢磨着給這片兒地找談資不成?

一想下來就停不住,越想它是越氣惱,索性不搭理,段敬學跟着傅明跪着極為尴尬,特想打道回府,撂擔子不嫁了,發着低燒的腦袋暈乎乎的,可也想得到,要是他就真的這般慫蛋地跑回去,不說傅明得揍他,他爹和他娘,額,應該,貌似,大概是高興的吧……

段敬學突然覺得,不嫁好像也挺好的……

當然他是沒膽子真跑的,不用想都知道今兒這喜堂之上坐了多少名門望族,怕是宮裏都差了人過來,他今天要真不要命的惹事兒,這日後段家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這麽一想段敬學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這男人的身份過早暴露是他的錯麽?是麽?是麽?!

不覺小幅度轉頭惡狠狠地瞪了傅明一眼,豈料傅明剛好偏過頭,一時撞了個對眼,段敬學心虛地當即挪開眼神,傅明卻是咧嘴輕輕笑了笑,随即握住段敬學的手說道,“人都娶回來,老這麽跪着也不是個事兒,有事兒等着喜宴結束了咱再說還不成麽?敬學,叫阿瑪、額娘!”

這是霸王硬上弓了,段敬學想着,這傅明肯定是從小寵着長的,要不然怎得對自己爹媽都這般霸道不講理?

俗話又曾經說過,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男人都這般不要臉了,他守着那微薄的臉皮管個屁用,當即沖着二老磕了個頭,脆生生地就喊道,“阿瑪!額娘!”

原只在電視裏聽過滿人的叫法,真到自己個兒叫的時候還當真挺好玩兒的,段敬學開小差的功夫,福晉給王爺遞了個眼色,傅王爺這才面有松動,沉聲說道,“算是行過禮了,都起來吧。”

段敬學如蒙大赦,恨不得長嘆一口氣,之後就被傅明以身子不适為由先行送回了房,自然沒看到福晉拉着王爺說了什麽。

對着一張臭臉的傅王爺,一向清冷的福晉卻是說道,“明兒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是愛頂風而行,你越不同意他越是要做,這般順着他,等哪日他膩了這男孩子,再将他趕出王府就是了,王爺莫要挂心,好不了多久的。”

段敬學要是知道他才剛結婚他丈母娘(?)就盼着他離婚估計也得怄上一灘。

作者有話要說: 虛弱地爬上來發一章.....

本人已死,清明燒紙.....

話說,怎麽就沒人八卦徐先生和嚴妖孽呢?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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