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溫池雨眼睛阖着,淚珠被濃密翹長的睫毛阻擋,逐漸積攢在眼底,濕黏酸脹,本就沉重的眼皮更加不适,白淨的皮膚上透着淡淡的血管,因為高燒而染上淺淺粉色,秀氣的眉擰起來,眼皮微微顫動,掙紮着想擺脫這不舒服的境況。
周硯景的眼底是滿溢的愛憐,緩緩探出指尖,勾走她眼尾晶瑩的淚。
小巧的淚珠凝在指尖,溫溫的,好像還帶她的餘溫。
心念一動,将沾淚的指送到唇邊,濕意染上薄唇,果然如她一般,馨香柔和。
冰涼的指尖一觸即離,高熱中的溫池雨貪享這抹清涼,可是一再地留不住,心裏委屈更甚,眼淚又湧出來。
嫣紅幹燥的唇瓣上下輕碰,像在說什麽,側耳細細聽,她正帶着泣音,不滿地嘟囔:“別走呀,我熱。”
軟軟的聲音如小貓爪子,柔軟無害,在心底輕撓撥動。
周硯景心軟得厲害,喟嘆一聲:“手冷,怕凍着你。”
溫池雨燒得迷糊,哪裏聽得進去,胡亂扭動,将白玉走之前替她掖得緊緊的被角動得散開,滾燙的小手從角落伸出,憑着直覺,漫無目的地摸索找尋那絲涼意。
衣袖淩亂,露出半截潔白如凝脂的肌膚,接觸到棉被外涼爽的空氣,輕輕哼哼,舒服極了。
周硯景濃墨般的眸子,似乎染上她臂上的熱意,生硬地轉眼,将她堆疊在一起的袖口撫平,又溫柔地将她的手臂放回被中,仔細幫她掖好被角。
棉被中轟熱難耐,裹上冰冷空氣的手臂再進去,如置火爐,灼熱難忍。
剛剛的冷氣帶給溫池雨昏沉的腦袋一絲清明,四肢也恢複了些氣力,不滿地蹬腿将棉被踢開,這下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
只見她側身将腿搭在被子上,小手也緊緊攥着被子邊緣,将棉被緊緊抱在懷裏,周硯景起身嘗試将被角拽出來,她還嘟着嘴,耍賴般将臉埋進被子裏去,不肯松手,不肯蓋被子。
發絲纏繞,鋪灑在後背,從後面看嬌弱易折。
周硯景鮮少照顧別人,更沒見過病中嬌蠻的模樣,看着她的背影,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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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愣了片刻,又怕她再受了涼,無奈地笑笑,眼裏是數不盡的寵溺,彎腰握住她滾燙的手,嘗試将她纖細的手指從被角處掰開。
指尖碰觸到熟悉的清涼,溫池雨被蠱惑,瞬時松開被角,卻反手攥緊他的指,生怕他再逃開,急急順着手指攀上他的臂彎,松開棉被,雙臂交纏,緊緊将周硯景的手臂抱在懷中。
豐盈柔軟,周硯景霎時僵住,緩緩垂眸,深深吐息,另一只手将她臉側的碎發捋到耳後:“真是拿你沒辦法。”
好在她的注意力被轉移,趁機将棉被扯過來,重新覆住,好不容易涼爽了一會兒的身體瞬間升溫,她擰眉不願,纏着他的手臂還想從被子裏出來,周硯景空着的手隔着棉被輕拍她的脊背,低聲哄她:“乖,好了都聽你的。”
鬧了一陣,溫池雨殘存的力氣耗光,軟和熱燙的側臉無力地倚在周硯景的手臂上,汲取涼意。
混合着熟悉喜愛的氣息,眼皮上似乎輕松不少,杏眸微眯,朦胧中看到周硯景溫柔的神情和很濃濃的寵溺。
她曾夢到過相似場景,夢中她似乎多病,先生也經常這樣在床榻邊守着她,一如現在,使人沉醉。
輕蹭懷中手臂,既然是夢,任性貪婪些,好像也沒什麽關系。
安心寧靜,在周硯景的注視下,漸漸睡去,比之前睡得安穩許多。
徐昂得了吩咐和兩個護衛一路飛奔,沿路還遇上了受白玉委托去找大夫的小二,拉他上馬,順道帶着他一起去大夫家,到了以後二話不說抄起一旁的藥箱,拉着大夫上了馬背,一群生面孔吓得大夫大氣都不敢喘。
到了客棧,大夫從馬背上滾下來,扶着腰暗嘆差點沒把他這一把老骨頭颠散了。
還沒等他喘口氣,白玉看大夫終于來了,不管不顧地拉着他上樓看診。
氣喘籲籲地進了房間,看到溫池雨病恹恹的模樣,才搞清楚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故作鎮定地捋捋被風吹亂的胡子:“生病了好好說,沒頭沒腦地我以為山賊來搶人了!”
上前要給溫池雨診脈,可是她兩只手緊緊纏着周硯景的手臂,不肯松手,大夫瞥了一眼周硯景:“還不趕緊讓你娘子松手,這小臉紅得,都燒成這樣了,可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
周硯景常在上位,哪裏有人敢這樣揶揄他,嘴角凝固,氣氛稍許尴尬。
輕輕抽動手臂,睡夢中溫池雨卻不依,抱得更緊,臉還無意識地蹭蹭。
“都這樣,夫綱難振啊。”大夫嘆了口氣,撚着胡子,同情地看着周硯景,感同身受地說,“算了,都這樣,咱們讓着點。”
“這點小病老夫還是有把握的,邪風入體受了寒涼,一劑熱湯藥灌進去,睡一覺發發汗保管能好。”
大夫走後,周硯景看着溫池雨酣甜的側顏,回味剛剛那句“娘子”,漾開笑意。
白玉将煎好的藥碗送上來,想喚醒溫池雨喝藥,卻被制止。
周硯景心疼她不舒服,好不容易安睡,這藥也不是即刻能起效的,擔心她醒了難受。
“先、嗯,景王,大夫囑咐了,趁熱喝下去藥效才最佳。”
“行,你先下去吧,我來喂她。”
碗裏的藥袅袅散着熱氣,周硯景輕輕在溫池雨耳邊喚她:“乖,起來喝藥了。”
溫池雨睡了這一會兒,精神稍好一些,身上還是酸軟難受。緩緩睜眼,看見周硯景單手持着藥碗,滿是關切,以為在夢中,眼尾被熱氣熏得泛紅:“夫君,難受。”
尾音輕顫,周硯景端藥的手不穩,險些灑出湯藥。
堪堪穩住,唇角逐漸揚起:“這時候還勾我,真是膽大。”
周硯景以為她剛剛為了被子還委屈掉淚,湯藥苦澀難咽,免不了要一陣哄騙。
沒想到,溫池雨喝藥的時候乖巧得很,羽睫撲閃,滿眼都是他的身影,依賴缱绻。
怕他辛苦,連緊抱着的手臂都松開了,掙紮着想坐起來喝藥,卻頭暈腦脹地起不了身。絲毫不見喪氣,像是習慣了,舔着幹裂的唇,依戀地望向周硯景:“夫君喂。”
周硯景的心随着她軟糯的嗓音一蕩。
真是拿她沒辦法。
他沒喂過藥,動作生澀不熟練,明明勺中舀滿了湯藥,遞到溫池雨嘴邊的時候灑得只剩下半勺,好在溫池雨眼裏只看着他,沒看見他手上狼狽動作。
乖順地咽下苦澀的藥汁,小臉皺成一團,紅潤的唇被苦澀逼得泛白,卻意外地沒有耍嬌不喝,一勺勺将湯藥喝盡。
柔弱中透着堅強。
唇邊有藥汁浸濕碎發,周硯景放下藥碗,想去邊上拿帕子替她擦拭。
卻被她拉住,濃稠的苦藥激得她喉間發澀:“夫君別走。”
周硯景哪裏舍得撥開她的手,只得坐下,用手将那藥漬擦幹淨。
輕撫掌中柔荑,在她耳邊沉沉說道:“乖,不走,陪着你。”
“快些睡吧,睡一覺便好了。”
那湯藥似有安眠效用,睡意氤氲,不消一會兒,溫池雨便沉沉睡去。
看着她熟睡的側顏,面比之前安穩不少,眉間也不再擰着,應該是藥起了效用,周硯景懸着的心松弛下來。
窗外細雨淅淅瀝瀝,春雨貴如油,卻害得她病倒難受。
臉上柔情斂起,只剩下淩厲煞氣。
他的錯池雨盡管罰他,他都受着。
只是孫靈月,看來是後宮的日子太過安穩,竟敢将手伸到他身邊,引得池雨不悅更是不可饒恕,既如此,那就休怪他不講情面。
落雨時空氣潮濕,容易引得人貪睡些,溫池雨又病着,這一覺從白日裏睡到黃昏時刻。又因天色不好,這時候屋內已經昏暗不明,點上燭火了。
她發了一身汗,熱度已經褪去,只是可能躺久了,渾身還是提不上力氣。
幽幽轉醒,或許因為眼睛閉久了,乍一睜開,額角一跳一跳地,不習慣眼前的光亮,将眼睛阖上,緩了片刻,又好了許多。
“白玉,我想喝水。”燒了這麽久,除了湯藥沒有喝過水,嗓子幹澀難耐。
周硯景正閉目冥神,聽到她醒來的聲音立刻清醒,卻沒忘記她還拉着他的手不放:“放手,我去倒水。”
溫池雨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反應出手中似乎攥着什麽,趕忙松手,後知後覺地睜開眼,病後的眸子裏蒙着一層水霧,望向周硯景的眼裏是藏不住的訝異:“你……”
細雨落在窗框上的聲音綿綿不絕,先生怎麽會在這裏?
被握了半日的手指驟然離開了軟和溫暖的源泉,不舍地蜷縮。
周硯景起身去桌邊倒水,白玉不久前剛送了熱茶進來,他先倒了杯茶試試茶溫,這會兒剛好,不燙不涼,溫暖适口。
溫池雨撐着床沿,斜依在床邊,失神地看着周硯景倒茶的身影,察覺到他要轉身過來,眼神來不及閃躲,只得閉眼藏住眼中眷戀。
周硯景過來,看她眼睛閉着,以為她不舒服:“難受就躺着,再睡一會兒。”
将茶盞送到她唇邊,想喂她喝水。
溫池雨整理好情緒,杏眸緩緩睜開,直直地看向周硯景的眼底,像是要将他看穿。
兩人距離太近,即便她想好如何應對,卻還是輕易溺在他的眸中,別開眼身體後仰,拉開兩人的距離,接過他手中的茶盞,仰頭飲盡。
溫熱的茶水劃過灼熱的喉嚨,她柔柔出聲,聲線清潤:“景王。”
作者有話說:
标題黨是我本人沒錯了。感謝在2022-03-24 23:35:51~2022-03-25 23:28: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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