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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菀瑤的淚堪堪止住,眼底還氤氲着,撐起濕漉漉的睫,迎面望過去,看見溫池雨清澈如翦水的眸子裏流轉着的是她看不懂的光華:“出嫁從夫,女子後半生都與夫家綁在一起,他的心不在我這邊,我再疼愛自己,又有何用。”
她長在市井,聽過也見過不少家長裏短的腌臜事情。可是男子放着家中明媒正娶來的妻子不碰,為個不見光的外室守身如玉,實在是聞所未聞。恐怕說出去,都無人肯相信。
這樣少見的事情,偏就被她碰上,抛去心中的背叛感不談,他不肯碰她,--------------/依一y?華/何來子嗣。沒有子嗣,可以想見她往後的處境有多難熬。
悲從中來,淚水又漣漣。
“快擦幹淚,這算什麽事,值得你傷心。”溫池雨取出懷中帕子,遞給溫菀瑤,“你放不下他,願意原諒他,就去争,往後把他看牢些;若厭煩了他,偌大的溫國公府是你的依靠,做錯的是沈峥,和離也不算難事。”
她前世就是被這陳腐的觀念困住,如沉重的枷鎖一般,将她牢牢束縛在将軍府。
現在看來,從脫離溫國公府,到女子經商開鋪,再到暗自思慕與先生與之私定終身,樁樁件件都是離經叛道,她卻活得自在痛快。
會有人議論指點不假,可別人異樣的目光算得了什麽,不要去聽,自會有別樣風景。
“切,說得倒是輕松。”溫菀瑤沒接那帕子,用手背随意拂去了淚珠,只留下淡淡淚痕,擡頭看着天邊的白雲,卻被午間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我的心意重要嗎?”
爹娘是疼她不假,知道此事後動了好大的肝火,也切切實實地呵斥了一通沈峥,可是那又如何,他們這樣的門第,哪容得下和離的女兒,還不是勸她安安心心過日子。
聽她剛剛傷心時的呢喃,溫池雨大概猜到父親母親态度:“我去過水昌縣,那麽遠的路途,你一路來走來,可見心性堅毅,我不信你會任人擺布。合則聚,不合則散,當然要順你自己的心。”她算是過來人,不想溫菀瑤重蹈她前世的覆轍。太皇太後也說過,希望她能幫助那些無助的女子,“你看我這小院是比不上将軍府寬敞,但是多個人也住得下。”
大戶人家,要想享受富貴榮華,便要接受這種種的鉗制。溫菀瑤早想清楚了,只是不知怎地,很想來見見溫池雨,想聽聽她的看法。
想過她可能會嘲笑,可能會冷淡,可能會和爹娘一般勸她得過且過,萬萬沒想到,她會真心實意為她打算,眯着眼直視着晃晃的日光,問:“你……難道一點不惱我嗎?”
“惱你做什麽,你的爹娘,多疼你些也是應當。”她和溫菀瑤都是無辜,又何來怨恨。
“我是說,水昌縣的事情。”平白無故去水昌縣做什麽,肯定是為了身世,不知道她有沒有多個心眼,去查一查養爹養娘。不過不管她知不知道,溫菀瑤都不打算瞞她了,“我确實不是他們親生,但是,你——也不是。”
“這更說不上了,我沒問過你,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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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倒真是菩薩心腸。”淚痕幹了,溫菀瑤徹底從之前的悲傷情緒中抽離出來,睨了她一眼,“我一直知道他們不是我親生爹娘,他們估計是死前心軟了,也有可能是怕下地獄,咽氣前松口告訴了我身世,至于你……他們沒提過,我實在不清楚。不過他們死得蹊跷,平常多健壯的兩個人,竟然雙雙倒了,前後一個月就都走了,只是我查不出頭緒,只得作罷。現如今你有景王,可以讓他幫着查查,他們在水昌縣也是平常百姓,沒招惹過別人,其中曲折說不定跟你身世有關。”
徐徐的風吹散了天邊的雲彩,遮住半邊陽光,阻隔了不少熱氣。
溫池雨心底不安,風吹到身上,有些發冷,沒有說話。
忽然安靜下來,門上“刺刺”的動靜越來越明顯。原來是院子裏的發財聽外面早就有了動靜,等了半天也不見人回來,不耐煩地立着趴在門上,露出尖爪不停撓門,提醒她們快些進門陪它。
“那小貓?”溫菀瑤問。
“是啊,進去坐坐吧。”
“不了,我走了。”她在門口等了有一會兒,算起來出來許久了,也該回去了。
腿蹲久了有些麻,溫菀瑤扶着門慢慢起來,緩了好一陣。
“那你……準備如何?”她剛剛梨花帶雨的模樣,明明是心中委屈,溫池雨不放心。
門上有灰,溫菀瑤拍了兩下手,将灰塵抖摟幹淨,将地上的溫池雨拉起來:“擔心什麽,你也說了,我能從水昌縣一路過來,能是善茬嗎?”眼底劃過一抹嘲諷,“你以為我今天來訴苦的嗎?只是出來散散心而已,沈峥這樣糊弄我,不把我放在眼裏,我自有法子對付他,等我開心了,再決定是走是留。我們也算姐妹一場,記得幫我在景王面前說兩句,給他使使絆子,看他還怎麽快活。”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白玉,你去叫徐立,她身邊沒帶人,讓徐立送她回去。”
溫菀瑤走得快,白玉怕趕不上,跑着去隔壁叫人。
“姑娘,進去嗎?我扶着你。”
“好。”蹲了許久,走起來腳底下酥酥癢癢的,不好使力,她也沒有推脫。
不料剛一開門,發財就“嗖”地竄出來,順着門縫溜了出去。
“發財!”喊它,它也不回來。
“姑娘我去逮它。”
好在發財只是憋壞了,在巷子裏到處亂竄,沒去人多的街上,只是苦了珍珠,來來回回地逮不住它。
溫池雨獨自在院子裏,心裏戚戚,不論是沈峥的事,還是溫菀瑤所說的身世一事,都讓她無法靜心。
看着屋檐下的花燈,風吹日曬,原來嬌豔的粉色蓮花瓣已經有些泛白,忽地有些想先生了。
晚上就是瓊林宴了,先生上次說過,忙完此事,就要開始忙成婚的事宜,可能不能時時來看她。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是上上的吉日,只是日子太趕了,甚至比元清出嫁的日子還早些,距現在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
她本來擔心,最後能不能籌備妥當,皇室重禮節,希望不要出了岔子。
先生的低語尤在耳畔——願如梁上燕。
此時此刻,她竟也期盼着,日子再過快些就好了。
她也想日日同先生相伴。
一陣笑聲傳來,溫池雨望出去,原來是白玉回來了,幫着珍珠在前面堵住路,捉到了發財,結果發財還沒跑夠,正被她們兩個按着呢,把不情願的發財押回來,趕緊把門關牢,不給他逃跑的機會。
“姑娘,我看新小姐她挺看得開的,你就別介懷了。”她們在悅來樓吃過午膳了,可是發財還餓着,估計就是因為這個才抗議的,白玉趕緊去廚房給它弄吃的,珍珠則留在外面陪溫池雨說話。
溫池雨輕輕點頭。
其實溫菀瑤比她強多了,眼淚擦幹了,又精神抖擻起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打算的,難道要把将軍府鬧個天翻地覆嗎?父親母親都是要臉面的人,能容她胡來嗎?
她真心盼望溫菀瑤能過得順心,若有機會,她想再找她當面談談。
本以為要過段時間,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第二日傍晚時分,溫池雨正在書鋪理賬,溫菀瑤又來了。
“昨日不過順口一提,你還真放在心上啦。真不愧是景王,弄出這麽大的陣仗,啧,真不知是好是壞啊。不過,多謝了。”溫菀瑤臉色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這次也不是一個人過來,玲珑跟在身後。
溫池雨不明白她在說什麽,不解地看着她:“什麽陣仗?謝我做什麽?”
白玉她們已經在準備關鋪子了,裏面沒人外人,溫菀瑤進來,找了個凳子坐下:“昨天不是讓你跟景王說說,讓沈峥別過那麽安穩。你這動作也忒快了,還通到皇上那邊,真是給他臉上貼金。”
溫菀瑤看她還是一臉迷茫的樣子,懷疑道:“不是你?”
“不是我。”漸漸想起一件早被她抛之腦後的事,但是此事生了變化,她也不敢确定,“出了什麽事。”
溫菀瑤臉上綻開笑,惬意地欣賞指尖上的蔻丹:“今日皇上下了聖旨,讓他即刻出發去邊塞,我當是你跟景王說的呢。”
她一直沒注意,今日是四月初八,前世她成親的日子,也是沈峥領旨出征的日子。
這次,沈峥不在家中,而在骁騎營當值,聖旨當然是送到骁騎營那邊去了。骁騎營在城郊,不比将軍府在皇城,自然也不像前世,剛一宣旨,就傳得沸沸揚揚。
只是覺得好笑,前世改變她人生的一天,就這麽悄然來了,她半點都沒留意,明明昨日還看了日子,數着她和先生見面的日子,這樣都沒想起這事,可見沈峥此人當真不值得留戀。
“我今日來是跟你道別的,沈峥夜裏出發,我會跟着去。”
“那邊苦寒,沈峥去了也是駐紮營地,你去只能在邊塞小鎮等着,跟着去做什麽?”她聽人講過,那邊地廣人稀,民風彪悍,極為窮苦。還有就是來去路途比去江南險阻多倍,她怕溫菀瑤一時沖動,在半路後悔,到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去看着沈峥啊,就這半天功夫,他已經去過那外室那邊了,我派去的人回來說,那外室正打點行囊準備跟着去呢,我怎麽能輸給她。跟你說了,不消了我心底這口氣,不會輕易放過的他的。”
“你再想想,別逞一時之氣,他不值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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