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定好，生活便忘卻那一遭荒唐事，照舊進行下去。

次日，老喬公司好幾個小弟過來找芊芊約飯，芊芊說這次會來三個人，所以讓我好好幫她裝裝樣子。

老喬的公司主做唱片發行，因為芊芊也時常跟我講起老喬公司的一些事，難免我也懂一些套路。左右這個經紀人也是個閑活兒，我自然樂得答應，還可以跟着去蹭一頓飯，何樂而不為呢？

中午時芊芊開着她的“小紅”帶着我赴飯局，小紅是她的愛車，一輛紅色的保時捷，車型很漂亮。不過我不是男人，對車一向是沒什麽品味可言的，只知道膚淺的好看不好看。

我們到的時候，那三個小弟也到了，不過他們都帶着三個“小妹”。一番寒暄，三個小弟讓人叫人，幾人都親熱的喊着芊芊為“芊芊姐”，至于我，芊芊讓她們叫我“靜彤姐”。

幾個人都是為發單曲的事情來的，三個小弟各自帶的女孩子手裏都有歌，芊芊讓我都收着，先看看。我當時閑着無聊，索性也就在飯局上直接看起了曲子和詞，雖然我沒怎麽接觸這個行業，但小時候學過古琴，所以識譜。随意拿着這幾個曲子一哼，高下立判。

十來首待發行的歌，說實話能夠用的也就兩三首，但今天來了三個人，擺明了這幾個小弟也是算計好了價錢的。能用的這幾首，雖說差不多能拿出去見人，但想一曲成名卻是異想天開了。不過，這年頭各類音樂的受衆都比較廣，老喬公司又是大公司，只要不是太次的歌，都還是能保證不賠本的。

既然來了三個人，我遂從中挑出了三首歌，吃過飯之後各個小弟帶着他們的小妹都回去了。

我一直忙着看歌，也沒怎麽吃飯，臨了他們走了我卻覺得沒飽，芊芊讓加了兩個菜，我們兩個還坐一塊兒一邊吃一邊扯淡。

她笑我這種場面事兒也認真，我笑，既然現在在給她和老喬打工，自然還是要負一點責的。

“這種外地來的小姑娘我見多了，自以為跟着她們所謂的大哥就是好的，陪吃陪喝又陪睡，好不容易拿到了做項目的錢，覺得能發單曲了離走紅也就不遠了。陪睡大半年，才好不容易撈着個發單曲的機會，一首歌制作下來經費花上二十萬，從制作人到我手裏再經過她們那些所謂的大哥的剝削，再加上錄制和宣傳花的費用，她們真正能賺到手的又有幾個子兒？将在帝都的開銷刨開，也頂多就是混個吃飽而已。唱歌的這麽多，一年又能紅幾個？”

芊芊叼着牙簽，眼裏似乎有着看淡紅塵的輕蔑。

我笑，“人家也不容易，何必挖苦呢？”

芊芊歪頭，看着我嘆了口氣，“但這也是事實，我養的小弟手裏，每多一個人發行一首歌，都要從裏面拿兩三萬的回扣給我。”

畢竟是老喬的公司，芊芊又作為老喬的情人，多的是人想巴結她。因為只要她點頭，相比公司正規審核出的作品，從她這兒走後門要快捷方便很多。

行業內的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也在這飯桌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芊芊的眼神飄在飯桌上，神情頗為惆悵，“只是感慨，不管是哪個行業，卻都還要分個高低貴賤的差別。”芊芊說着，突然坐直了身子，正色對我道，“靜彤，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不拿你當外人，現代社會雖然不像封建階層将三六九等分得那麽清楚，但到底人和人之間還是有差別的。”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讓我跟對男人。可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麽接這話，盡管快三十歲了，我卻肘得還像個剛出學校的學生一樣，帶着一點不肯向現實低頭的傲氣，或是說文化人所謂的可笑的矜持。

遂，我也學她的樣子，啃着筷子歪着頭看着她。

她一急，拍桌道，“你別裝無辜啊！我是讓你再找男人的時候多長個心眼兒，別來者不拒什麽貨色都不挑！”

啊！她竟然将話直接挑得這麽明了！

這回，尴尬的倒是我了。我能理解她對我說出這些話是為了我好，可是，我的心裏還是拒絕這些的。

我咬着筷子，突然就想笑：我跟了林邵誠十年，兩個人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林邵誠憑借着當小白臉如今早已是腰纏萬貫名揚千裏，而我卻是個升官發財死老婆之後被抛棄的那個糟糠。即使傷得一敗塗地，我卻還保持着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和追求，我還真是挺有阿Q精神的……

看見我笑，芊芊又陷入了惆悵的狀态。

“我現在覺得，你倒還不至于淪落到眼高手低，但你不會眼光變得更高變成完美主義吧？”她單手撐着臉頰，“靜彤，你這樣會嫁不出去的。”

我笑，啃了口羊肉，“那我們都好好努力啊，争取都能找個好對象組建屬于咱們自己的家。”

“李靜彤，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冷靜得有點兒可怕。”這回她倒是沒再賣萌了，聲音有些低沉。

“從你分手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差點快瘋的那個人是我還是你了。”她頓了頓，看着我的眼神變得有些憐憫和心疼。

我愣住，沒有說話，因為我只是在假裝冷靜而已。

到目前為止，我的狀态仿佛都是故意在不去想起林邵誠。這是在自我欺騙，我不知道我還能這樣自我欺騙多久，更不知道哪天這個臨界點會被戳破然後崩潰。

随意打了個馬虎眼過去之後，我幫芊芊收拾着東西回去了。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倒也還算閑，除了一日三餐給芊芊做飯，我都可以自己寫自己的劇本，然後下了幾個找工作的APP，投遞着簡歷。

我第一次開始後悔自己這麽多年來一直沉浸在林邵誠許給我的美夢裏，而沒有好好的幹好編劇這份工作。以至于我在快三十歲了的時候，獵頭們問我有沒有獨立創作的作品，我都答不上半句來，唯一的作品都是跟着編劇老師打打雜。這樣一份經歷，如果是放在應屆生的身上，無疑是貼金，可是放在我一個從事影視行業多年的人身上，卻是丢臉。

010.有種狀态叫高不成低不就

創業公司太不穩定，拿着5000一個月的工資說不定到年底公司就宣布破産了；大一點兒的公司又要求你有多少年的工作經驗，我如實填寫每一份工作經驗，臉皮薄得甚至不願讓芊芊給我捏造個工作經歷出來。

小公司不願去，大公司進不去，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狀态确實尴尬。

芊芊勸我說，讓老喬或者馬文幫我去安排安排，還怕找不着個吃穿不愁的工作嗎。我心裏很亂，拒絕了她，到了快三十歲我才開始想要依靠自己努力奮鬥，我知道有點兒晚，而且會很難，拒絕芊芊給我遞過來的橄榄枝，其實挺蠢的。也許，是我還可笑的想保留最後一絲自尊吧。

在這段時間，我跌跌撞撞的忙碌奔波在一個星期幾次面試的日子裏，從海澱區折騰到通州區，最後折騰回朝陽區，終于遇到了一家還不錯又比較靠譜的公司。只是，我的經歷多少還是讓我在面試的時候有些窘迫。

獵頭姓于，是個長得有點像演員的成熟帥哥，他的聲音非常有磁性。

即使應對了很多場面試，坐在陌生人面前，我仍舊會有些局促不安。

于先生問我，“早些年你跟的那個老師确實不錯，我曾和他有過一次合作，确實是非常有能力的獨立編劇。他能帶着你做兩部戲，可見對你很青睐。但後來這些年，你為什麽棄了這個行業不做編劇了呢？現在為什麽又想回來？”

因為傻逼談戀愛去了……

又因為現在終于從昏昏沉沉的夢裏清醒了……

我的內心腹诽着，嘴上自然不敢這麽說，“去做了一段時間的運營和策劃，但是覺得不大适合我，反思之後覺得我最喜歡的工作還是編劇，所以想重新再做編劇。”

于先生點點頭，接着問道，“其實我也猶豫過要不要找你，你的部分劇本雖然足夠吸睛，但也讓我看到了一些很尴尬的東西。”

“嗯？”我有些不明白了。

“你拿過來了六個劇本，包含電影、網絡劇、電視劇，有大綱有分場有部分完整劇本節選。但你每個劇本類型都不同，甚至都體現不出的你偏好如何。簡單的說，你現在的定位是什麽？受衆又在哪一方面？現在的你是想做電視劇、網絡劇、網絡大電影、還是院線電影呢？”于先生這話，突然狠狠戳了我一下。

我沒有考慮過這麽多，想寫什麽，覺得大概适合什麽，就按着那個方向寫了。

而作為一個編劇，最基本的定位，我卻忘了……我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