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節

區拍攝。

轉場前一天，導演難得和顏悅色的朝我招了招手，交待我道，“靜彤啊，明天轉場還有些東西沒清過去，這幾天劇組丢三落四的少了不少東西，我總覺得是不是司機或是燈光師那小學徒手腳不幹淨。這樣吧，中午吃了飯你先去賓館收拾東西，下午你跟道具組先走，幫我盯着點兒。”

導演難得跟我正常的語氣說句話，心情還不錯的樣子，我沒多想也就直接點頭答應了。可我沒想到，我到底是低估了他的為人，他的戲固然圈內評價算是不錯，可他的人品……

013.灑水車的生日歌

汽車行駛路程過了大半，路過某個三線城市，沿着這個城市的林蔭道再走一個小時左右便能到拍攝基地。我從上車開始就覺得不大舒服，大概是因路程較遠、攝像師傅的車衛生狀況又很糟糕，車內處處彌漫着一股殘餘的煙味和槟榔渣滓的氣味。

北方的冬日西北風最是折磨人，所以全程一直是開着空調關着窗的，将近兩個小時封閉式殘留二手煙的折磨讓我苦不堪言，胃中早已翻江倒海到了一個臨界點。

“李哥，還得多久啊？”我忍不住哼哼了兩聲。

李哥車速放緩，單手開車摸了半包煙出來，看這架勢是想再抽根煙，我卻頭大得不行了……

“快到了。”李哥悶了句，點煙、吸氣、放火機、吐了圈霧，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沖上腦門，我只覺嗓子一陣酸辣，捂着嘴飛快拍了拍李哥，李哥會意一腳急剎風一般的停靠到了路邊，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出了車外，不等蹲到下水道口便“哇……”的吐了一地。

瞬間，涕泗橫流。

約莫過了三十秒，只覺得吐得膽汁都出來了，眼前模糊伸來一只握着紙巾的手。

我接了紙巾嗓音刺啦啦對李哥道了聲謝，狼狽的擦着眼淚和嘴角的唾沫涎，整個人仿佛已經被掏空。

“這姑娘，咋這不能坐車？你這出來跟劇組不得回回吐啊？”李哥拍了拍我後背。

我心內腹诽着：實在是您車內的味兒太大啊！

“我就是個編劇，跟組的時候少。”我嘆息着。

擡頭，模糊看見前邊有家藥店，吐幹淨嘴裏的穢物後，我對李哥道，“李哥，你往前邊慢慢兒開，我不大舒服上前邊藥店買點兒暈車貼之類的，您稍微在路邊等我幾分鐘讓我緩會兒成不？”

李哥道也行不着急趕時間，索性坐回車上抽煙了，我不緊不慢的往前面藥店的方向走着，享受着冷得有些刺鼻腔的空氣灌進肺裏，新鮮空氣的感覺——真好。

西北風呼嘯着刮過人的面頰灌進脖頸裏，我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揣着手走了不到一百米，鑽進藥店慢悠悠買了暈車貼暈車藥和水，漱了口之後才覺得舒暢了些。

可等我從藥店出來，卻又傻了眼：李哥的車不見了！

或許，李哥往前面開得比較遠吧?我這麽想着，心裏卻隐隐泛起一絲不安，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可走過整整一條街，李哥的小貨車，都再沒有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我懵了，着急想打電話，一摸口袋幾乎要哭出來……我手機和包都丢在李哥的小貨車上了！更糟糕的是，我只從口袋裏摸出了三塊二毛錢的零錢，還是剛剛帶着的零錢買暈車藥剩下的！

我忍住想哭的沖動，安慰自己再向前走走，說不定再往前走走就能遇到李哥的，可我急匆匆走了兩條街，依舊沒有李哥的身影。

我終于沉不住氣了，憋了一腔的委屈快要爆發，卻在絕望中又看到了一家報刊亭，報刊亭裏陳舊的座機歡快的向我招着手！

我撥通了自己的電話，慶幸着我沒平時沒有将手機調靜音的習慣，等了許久那邊才接通。

聽見接通聲音的剎那，我激動得聲線都在顫抖。

“喂！李哥，我是靜彤，你在哪兒呢?我從藥店出來怎麽就沒看到你了?”

那頭的李哥沉默了半響，支支吾吾道，“啊，靜彤啊?抱歉啊我剛接了導演電話說落下了重要的道具，我就折返回去了。”

“可是，你也不能把我放這地兒啊！這是哪兒我都不知道……”我委屈得有些想哭。

“你……不是！那什麽你不是暈車嗎?唉，我就想着我快點兒回去拿了就回來，省得你跟着我來回一趟一趟跑，又得吐，你在那兒等等啊，我返回再來接你，你就在藥店那兒別走遠啊！”

說完，那邊匆匆挂了電話，不管我再怎麽回撥，那邊都是忙音……

等?怎麽等?這裏離原拍攝基地好兩個小時的路程呢！離下一個攝影棚也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這确定不是在玩兒我呢嗎?

我強忍着怒氣冷靜下來，哭笑不得的忽然就想通了：這他媽就是在整我！我就說損貨導演今天怎麽說話這麽溫柔了，原來是故意整的這一出來坑我！

人性陰險，我此刻深有體會。

實在，我也沒做什麽招惹他的事，犯不着這麽來折騰我吧?

我站在蕭瑟的西北風中，有些絕望：異地他鄉，囊中羞澀，該如何自救呢?

想了想，我記得的號碼除了自己的，就只有我爸和我弟的了，輾轉通過我弟又聯系上芊芊，芊芊說幫忙聯絡劇組那邊想辦法或者她找朋友來幫我，讓我暫時別走開。

我答應着，挂了電話報刊亭老板火急火燎要收錢，五塊，我将口袋翻過來也沒那麽多錢，老板心好說算了就只收了我三塊。

等了一會兒，有些內急，恰巧報刊亭附近有公廁，想着我去上個小號再回來也沒事，便去方便一回。

等我上完小號回來，我卻面臨着再次崩壞的現狀：報刊亭老板關！門！了！

難怪當時老板也不計較幾個錢的模樣，原來是着急收攤！可這老板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這狀況出得太快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忍着泛酸的鼻子，站在報刊亭外聽着裏頭電話的叮鈴聲，抓狂到想砸了報刊亭！

這該是何等的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才能衰到我這地步?

我傻站在報刊亭外，怔怔的還期盼着老板會回來，可直到天黑我都再沒看到老板的人影！

十二月份的北方，天黑得很早，五點多就黑透了。西北風像發了瘋似的往人身上釘着，寒涼刺骨。

昏黃的路燈不多時都亮了起來，我明白報刊亭老板多半是不會再回來了，絕望的沿着路燈往前走着，路過郵政門口看到led燈上閃爍的時間，十二月十七號，恍然察覺：哦！今天是我生日啊！

大概……是過得最凄涼的一次生日了吧?我苦笑着，暗自腹诽道，這實在也沒到本命年呢，怎麽今年能背成這樣呢?或者，按迷信那一套來說，我今年行太歲?

在大街上漫無目的輾轉許久，遠遠的居然聽到了《生日快樂》的曲子，循着那聲音，看到拐角處一輛灑水車緩緩行駛過來，滋着水從我眼前悠悠掃過，滋了我一身水。

可那一瞬，我還是激動得忍不住跟着灑水車一路小跑追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卻止不住淚流滿面……

追了兩條街，又或許是三條街，又累又餓得再沒力氣追它，我顫抖着抹掉割得臉刺痛又冰涼的眼淚，放聲朝着灑水車呼喊着，“謝謝！謝謝！謝～謝～”

014.敘舊

也許是壓抑了太長一段時間，放聲哭出來的時候，除了悲傷的情緒，竟然還覺得無比痛快。

我背靠着大樹，冰冷的西北風灌得肺都能凍出冰碴子來，有一口沒一口的喘着氣抽噎着。許久沒哭得這麽悲恸過了，哪怕是跟林邵誠斷絕往來的時候，我仿佛都沒這麽無助過。嗯……鼻涕泡都哭出來了，大概是綠色的……

我都已經回憶不清，我最後是怎樣從身無分文的絕境中走出來的，大概是哭得昏天黑地的時候，好心的餃子館老板娘拉着我的手端了一碗熱乎乎的水餃給我，噓寒問暖，填飽肚子之後，我腆着臉再跟老板娘借手機撥給了芊芊和劇組。再後來，是陳秦按照芊芊給的地址找到了我。

見到陳秦的時候我已經好很多了，吃飽了也止了淚，和老板娘說說笑笑許久，面色也好看許多。但陳秦見到我的時候，第一句話仍是，“哭了？”

“嗯。”我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又有些許疑惑，“你怎麽知道？”

“金菡哭完之後，眼睛都會很清亮，仿佛能看得見底的湖水一樣澄澈。你的眼睛，現在也是這樣。”他笑了笑。金菡是他的女朋友，兩人合作的時候認識的，愛情随之來得轟轟烈烈。兩人戀愛一直很低調，暫未公開，但陳秦提起金菡時，臉上總會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