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節

挂着一絲淺笑，看得出來他很愛她。

我跟陳秦借了兩百塊錢，執意要送給老板娘，但笑得面色酡紅的嬸子怎麽也不肯收。善良可愛的人啊，又怎麽會計較這幾個蠅頭小利的回報？她執拗不肯收，可我走的時候還是将錢壓在了餃子碗下面。

千萬遍謝之後，陳秦開車驅往影視拍攝基地，到底是和朋友一起，有說有笑的，接下來的行程再沒難受想吐。我坐在車上，感慨萬千，幾個小時前我還覺得：自己大概是慘得不去跳個樓死一死都可惜了的那種，但現在，聽着手機裏芊芊給我唱的生日快樂，身心暖暖，又深悟否極泰來這個詞的微妙。

聊了許久将手機還給陳秦後，一直安靜聽我叽叽喳喳的他才道，“靜彤，生日快樂！”

“謝謝！”我開心地道，“更謝謝你今天救我于水深火熱之中。”

“應該的，畢竟，你曾為我做的，不是一個謝字就能簡單表達清楚。”他的語調聽上去比我更加感慨。

我微微一怔，眯起眼，才想到這麽件事：大概是陳秦剛複出的時候，也是我做副筆第一次去做跟組編劇時，他演了個男配角，雖然認識卻不算熟稔。他在那部戲的戲份不多，拍攝完畢緊接着就跑去了異地的下一個片場。彼時，從老家來探望他的爺爺深夜突發急病，他隔了太遠不能及時趕回來，遂發了說說向離他家最近的朋友求助，恰巧當年我和林邵誠租的房子就在他隔壁小區。于是，深更半夜趕稿的我看到了那條說說，在林邵誠不在家的情況下，獨自給陳秦打了個電話，幫忙将他爺爺送往了醫院。

“舉手之勞，不必挂齒。”我笑着說。

陳秦卻語氣誠懇的說道，“那次還趕上小區電網壞了，電梯都不能用，難以想象像你這麽弱小的女孩子當時是怎樣把我爺爺背下樓的。”

“大概是從小在家扛水桶練就的一身功夫吧。”我打了個哈哈。

大概是知道自己從小沒有親娘疼，萬事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在成長過程中練就了所有女漢子該有的技能。

嘴上沒毛說得痛快，個中心酸卻只有自己才能體會。

我和陳秦相識的時候，他是個剛從美國回來的小胖子，對了，他是童星出身。這年頭，童星出身的人如果不是從小一直在娛樂圈活躍的話，身份地位還真是很尴尬。陳秦就是最好的一個例子，小時候紅極一時，導致上學都成了困擾，他爹迫不得已将他送去美國念書，念完書回來再想重新演戲，卻再難有兒時的巅峰。畢竟，這是個刷臉的時代，鮮肉小花更疊的那麽快，誰會一直捧着個消失了很多年的小童星呢？

不過那個時候我就對他很有好感，畢竟他是劇組裏有名氣又不最失禮貌的演員。我不想用明星這個詞來形容陳秦，雖然這個時代演過戲的都希望別人喊自己明星，可對于陳秦這樣用心演戲的人來說，我覺得稱呼他為演員更合适。

他沒有小鮮肉那樣招人喜愛的臉，他的臉有幾分硬朗又不乏陽光，不算驚豔但絕對耐看。我不算顏控，倒是覺得在如今鮮肉審美有些疲勞的情況下，我更喜歡看有自己風格的容顏。

一路上有說有笑，平時在劇組他比較悶騷不愛同別人閑扯，這會兒在車上他話倒是多了些，問我這些年哪裏去了，說平時我都不發任何狀态，要不是每年過年他給我發拜年短信我會回他，他都要覺得我已經把他拉黑了。

“怎麽可能？我沒有拉黑人的習慣，只是不喜歡把自己生活照片分享出來而已。”我讪讪解釋道。

我還是個女孩子的時候，很喜歡發各種狀态，說說、校內網都更新得很勤快，有事無事瞎叨逼叨兩句，不管有沒有人看。後來校內網過了氣，微博和其他社交app紅火起來，我卻一年到頭難得擠出幾個字兒了。

我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厭倦了發狀态呢？想了想，大概是有一次發了和林邵誠過生日的合照，他厲聲呵斥我删了，那時候正是他的事業上升期，他很怕照片外流會影響他以後的事業。

好在，我的好友不多，發了不到兩分鐘我就删除了。不過那天我依舊傷心了很久，雖然早就知道和他在一起就得接受地下戀，但從那以後，我就不愛發東西了，即使有時候籠統寫了幾個字，很快又會删除。就像，那次腦子裏閃過自殺的念頭時那樣……

到了偏遠拍攝地之後，時間已經挺晚了，令我心寒的是導演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來。沒有手機、沒有錢包，如果今天沒有陳秦來救場的話，我很難說自己今天會不會露宿街頭。

人心，有時候還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其實我挺想不通導演為什麽喜歡刁難我，我一不愛搗蛋二不愛惹事，三來也不可能跟他有什麽感情上的糾紛，四更不可能搶他任何東西。

陳秦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問我哪兒得罪導演了，我說我根本不知道哪兒得罪了他、開機前應酬飯局的時候才第一回見他，後來就是劇組裏有交集了，這些情形陳秦他都在場，實在也挑不出半點錯。兩人琢磨了一會兒，我自嘲的笑道，“或許上輩子我滅了他滿門所以他天生看我不順眼吧……”

陳秦被我逗得哈哈笑，說我還挺能自黑，這話題實在尴尬也就沒有繼續進行下去了。

好在制片方安排做得早，住的地方倒是早有安排，陳秦帶我去賓館之後便先離開了。我洗了個熱水澡，總算渾身舒暢了些，準備躺下早點兒休息，陳秦卻敲開了我的房門，他笑着，端來了一碗卧着兩個荷包蛋的面。

那一瞬，我哽咽了……

015.為什麽是我

身處異地他鄉，沒想到還有人惦記着我的生日，叫我怎麽不感動呢？

“我親手煮的，這兒商店關門都挺早，也怪我知道你生日知道得太遲，都沒給你好好備一份像樣的禮物。”陳秦笑着，大男孩似的格外溫暖。

我端過面放到一邊，狠狠擁抱着他，哽咽的說着謝謝。我忍住了哭，開心的時候本來就不應該流眼淚，只是我淚腺比較發達，差一點沒能憋住。

這個地方我們都很陌生，山區邊緣的小鎮，能夠在這兒找到地方親手給我做一碗面條，這對我來說真的足夠溫暖了。我已經想不起有多久時間沒有人陪我一起過生日了，往年，好像都是一個人過的，偶爾林邵誠在，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買個禮物送給我，然後點外賣點得奢侈些——為了将戀情保密，他是絕對不會帶我去公衆場合吃飯的。

晚飯的時候已經吃過餃子了，這會兒這碗面有點像宵夜，雖然吃得有點兒撐，但是飽腹的感覺卻真是讓人超容易感覺幸福。

次日大清早，劇組其他人馬也都趕了過來，李哥将我的包還給了我。手機裏未接電話的個數不多，我爸、我弟、小姨、還有芊芊和馬文。這些，就是牽挂我的所有人了吧。

我先給芊芊回了個電話，告訴她手機拿回來了，才給家人一一回撥了過去，謝過他們的牽挂，打了個馬虎眼說昨晚夜戲在劇組忙得很晚沒注意看手機，她們聽了只是讓我注意好好休息。

最後一個是撥給的我爸，他接電話的時候聽聲音有些憔悴，等到快挂的時候，他才顫顫跟我說，“靜彤，爸爸昨天給你打電話打得有點晚，我怕你白天太忙沒時間，沒想到，你晚上也那麽忙。”

“沒事兒的，爸，生日也就是個日子而已，跟平時打電話是一樣。”

他嘆了口氣，“我一點都不想我姑娘過生日，過一次你就大一歲，爸爸還是希望你像個小孩兒。”

我不禁想起老舍在《我的母親》裏寫的一句話：人，即使活到八九十，有母親在便多少還有點孩子氣。

我的爸爸在我的生活裏充當着父母雙方的形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想在他眼裏我大概永遠都還是個小孩吧，依稀記得有年回家過年發燒時，我爸火急火燎帶我去一個老中醫家看病，說那個老醫生最會看小孩子的感冒發燒了。那年，我已經25了。

“那你平時多給家裏打打電話，多跟家裏視頻視頻。”他說着說着就笑了，“現在科技發達，可以用手機視頻看到你。”又有些惆悵，“可是靜彤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還是不用太拼的。那麽晚，你居然還在加班，熬多了夜對身體不好。實在不行，你回家吧，爸不逼你結婚相親了，你小姨也不會提這事兒了，大不了爸爸一輩子養着你。”

我被他逗得笑，嘴裏卻實實在在像被人喂了一口帶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