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硝煙彌漫之中,血腥味裹着屍臭味,靳秦和九臨的這些兵已經在這兒周旋很久。

自他領兵出軍以後,皇城那邊的動靜他也一直都關注着,他知道朝廷那邊已經因為持下不下的戰事開始有主和的意思。

聽說好像要選淑哲翁主和親。

靳秦嗤笑一聲,選誰不好,非選淑哲翁主。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她是不可能答應的。果不其然,沒多久,朝廷的新下的律令就傳到了西北。

當晚大軍休憩之時都在讨論此事。

“聽說了嗎?陛下新頒發的律令。”

“是不是那個?就是說以後千明的姑娘不和親那個?”

“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當時不少官員反對都跑去宣政殿鬧了。”

此事非同小可,靳秦坐在不遠處聽着這幫人叽叽喳喳小聲議論着。身邊有腳步聲急急忙忙傳來,吳白面色沉重的走過來,附耳在靳秦身邊。

靳秦當下臉色瞬變,“此事當真?”

吳白沉着臉色點點頭,“當真。探子親眼所見。”

靳秦一雙濃眉緊緊蹙在一起,片刻之後,冷聲道,“選一小隊人馬,随我前去探探虛實。”

“是!”

墨色一般的夜下,軍營駐紮處一小隊人馬趁着夜色縱馬而出,悄悄往前頭九臨地界前去。

一路上無一人開口說話,皆抿緊了嘴一言不發的跟着靳秦往前打馬。

前頭火光點點,靳秦揮手示意叫停,“下馬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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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幹脆利落翻身下馬,無一人質疑。

吳白湊在靳秦身旁小聲的說,“探子說确實看到了安康王的徽記,除此以外還有女眷送出。”

靳秦冷笑一聲,管他是誰,在這個時候跟敵國來往怎麽看都奇怪。

“大人,此事要不要上報陛下?”

“不必。”這事沒得定論的事情,要是報上去打草驚蛇反而不好。

一行人壓低了身影小心翼翼的的往前頭火光出靠近,前頭一片空地燃起篝火,一行士兵看管着五六個女子。

吳白仔細看了看士兵,驚道,“大人,是九臨的兵。”

靳秦的臉色難看至極,果真是九臨的人,九臨的士兵和千明的諸侯王有聯系,這些女子的衣裙都是千明女子慣有的樣式。

安康王送女人去九臨是什麽意思?

前頭的士兵不算少,他們因為是來查探情報并未帶許多人來,吳白有些焦急,“大人,現在怎麽辦?”

靳秦緊緊盯着前面的這些士兵,雖不能确定安康王是和九臨誰聯系,但是私自通敵國一事已經跑不了。這時候動手,沒有十分把握很可能驚動他們,到時候再想找證據就難了。

“我們……”

一聲“走”字還沒有說完,靳秦的聲音生生卡在喉嚨裏,剛剛那些女子皆是側身對着他們,靳秦看不清樣貌,許是剛剛有煙飄過去,不少姑娘為了躲開那熏人的味道都轉了身過來。

這一轉身,樣貌露在靳秦衆人眼前,靳秦幾乎是瞬間紅了眼。

這些姑娘或高或矮,或清冷或明媚,但五官卻好像都有些相似。

靳秦眼眶發紅,像是惡貴修羅一般盯着這些姑娘的臉,她們,像秦君。

這個認知讓靳秦心裏的暴虐的殺氣翻湧,這些姑娘竟然或多或少都有點像秦君!他的手不自覺的落在了腰間別挂的佩劍上,整個人陰冷可怕。

安康王找了一堆像秦君的姑娘送給九臨?還是說,九臨要安康王找一堆像秦君的姑娘送給九臨?

這兩者之間,不管是哪種,都讓靳秦殺意肆起。

吳白見靳秦的臉色越來越差,“大人?大人?”

靳秦壓了壓心中翻騰的殺意,“這些人必須死。”他扭頭看着吳白,“這些人,必須死在這兒。”

吳白心裏一驚,“也包括那些姑娘?”

靳秦眼中一厲,“全部。”

吳白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姑娘都是千明的百姓,或許無辜或許有罪,但是就這樣不論對錯直接殺了也叫吳白心驚。

靳秦打了手勢将命令傳了下去,他盯着前頭的那些人,瞳孔之中的墨色摻雜着冰冷的殺意。

安康王。

他心中狠狠的念了這三個字,無論安康王是什麽目的,若是讓他把這些人送去九臨……

樹影婆娑之間有黑影掠過,靳秦的兵慢慢包圍那些不設防的士兵和女人,一陣疾風掠過,靳秦一道劍風劈過将篝火斬滅,四處想起了刀劍劃過血肉的身影。

整個過程迅速又果斷。

吳白看着滿地的屍體,問,“大人,現在怎麽辦?”

靳秦擦過火折子,将那些已經沒有了聲息的女子的臉一個一個看過,再次确定這些人就是以秦君的模樣為模子找的,有的是眼睛,有的是身形,總有一處像她。

心中盤旋的毒蛇一點一點攀爬至靳秦的心,一想到有人在找秦君的替代品他就想殺人。

她是無可替代。

這些人簡直在侮辱她!

火折子微弱的光下,靳秦的目光如同地獄爬上來的陰森,臉色更是無比冰寒,他薄唇輕啓,“燒光,一個別剩。”

吳白側目看了看這些屍體,“是。”

一場大火就此燃起,此處位于九臨一處森林,大火燃起若不撲滅則會一直連綿,是以九臨不得不排除一部分士兵前來滅火。

而正是此場大火,讓戰役開始進入尾聲。

這場大火也是九臨此戰頹敗的開始。

靳秦帶着人馬疾馳回了大營,不等休整連夜拔營開戰。在大火和濃濃黑煙的掩蓋之下,靳秦一馬當先率兵馬直沖九臨大營,直取敵人将領首級。

夜間先是大火已讓九臨慌了陣腳,更加不曾想到千明竟然在此時發兵且直往大營,失将領的士兵一時大亂,只得一邊戰一邊退。

昭筵四年十月,九臨遞上和書,願割九臨東南城修兩國之好。東南城就是千明西北往九臨的一座城池,有了這城池,以後西北的水源再也不用擔心。

消息傳去皇城,陛下大喜,朝中之前對西北的質疑之聲終歇。

西北打了勝仗,且自秦君登基以來,此戰贏的最漂亮,甚至得了九臨一座城池。秦君坐在書房裏看着從西北傳來的軍情,連說了三個好字。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西北會贏!”

屋內坐着蘇相和兵部尚書幾位大人,秦君臉上的笑意壓不住,一連拆了好些信件都誇得好。

“報!西北傳來消息!”

屋內衆人對視一眼,西北又有消息傳來?

秦君眼裏盡是笑意,“傳!”

消息遞到秦君手中,單薄的紙上寥寥幾句話,但是卻讓人秦君瞬間變了臉色。在場大人看見陛下的臉色倏地變了,不禁擔心可是西北出了變故,紛紛看向蘇相。

蘇宴開口,“陛下,可是西北出了變故?”

秦君拿着紙張的手顫了顫,随後語氣也有些抖,“非!豈是變故!是大喜!”她将信件遞給蘇宴,蘇宴伸手接過,看見上頭的字,眸色一沉。

幾個大人圍上來看了看,眼中先有錯愕,而後跪下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得此黑石礦,我千明國力必将更進一步!”

秦君顯然格外激動,這黑石礦對國家兵力極其重要,整個千明的黑石礦屈指可數,此次九臨割地,未曾想千明的将士在水源不遠處發現了黑石礦!若九臨知道此處有黑石礦,肯定不會這般輕易割地。

“朕要好好獎賞!是誰發現的黑石礦?!”

外頭來報信的還未走,聽見裏頭帝王傳問,将早準備好的話說出,“是西北軍副将,靳秦。”

屋內秦君臉上的喜色就這般僵在了臉上。

兵部尚書有所耳聞這位副将,年紀輕輕的就立下赫赫戰功,之前剿降山匪升至副将,如今又替千明奪得一礦。

看來,這副将怕是要再獎一功。

“啓禀陛下,尚有一封鎮北大将軍的奏折。”

除了黑石礦的消息以外,鎮北大将軍還特地囑咐了一封奏折遞于陛下。

秦君接過來看,鎮北大将軍的這封奏折寫的很長,從他初初入戰場寫到如今年老衰邁。

“……臣願終生為國請辭,但請陛下原諒老臣多年征戰,傷病纏身。今有副将靳琴,其為人沉穩為兵果敢,臣不敢欺瞞陛下,此戰之功臣是以靳琴首,後有黑石礦為靳,老臣舉薦,此人承位,為國效忠。”

秦君的手不自覺的摸了摸奏折上的“琴”字,鎮北大将軍為西北征戰一生,為人剛正不阿,有他為靳秦請功,秦君就算不想給靳秦高位也不能寒了老将的心。

更何況此戰靳秦的功勞衆所周知,在西北一處,靳秦為百姓帶回了水源,民心更甚。

靳秦繼任鎮北大将軍一位,勢在必得。

秦君嘆了口氣,罷了。

蘇宴在旁看了看帝王神色,心中了然,他開口道,“如今戰事已畢,陛下應當适量收回在西北放出的兵權。”

兵部尚書幾人愣了愣,這大戰剛完,不是論功行賞的時候嗎?蘇相此時在陛下面前提收兵權的話,是什麽意思?

此時收了西北的兵權,豈非寒了西北百姓的心?

“朕已經決定點靳秦為新任鎮北大将軍。”

“陛下三思,靳秦年歲尚輕,西北是千明軍事要塞,大将軍一職應當尋朝中老将繼任才是。”

蘇宴皺眉出聲勸止,靳秦此人升職太快,且每次升職都帶着讓朝中百官讓百姓信服的理由,可見此人謀略之深。

這樣一個人,讓他當了鎮北大将軍,若來日有反心,皇城之中又豈能安眠?

“若說年歲輕,蘇相年歲……”有人點到為止說。

你蘇宴如今年歲也不大,不也坐了丞相的位置?說人家年紀小不能擔當大任,未免太厚此薄彼。

“朕意已定,不必再勸。”秦君皺着眉,起身去寫聖旨,“冊封令下,可命西北軍班師回朝受封。”

大人們各懷心思,班師回朝好啊,班師回朝的話那就能分分這兵權事宜了。

然朝中未曾料到,這冊封令下以後,本該于十二月回朝的鎮北大将軍和西北軍卻一直沒回,直至來年開春,也未曾像是要班師回朝的樣子。

且,據說,那位将軍從不收來自皇城的信件。

位高權重的将軍藐視皇威與女帝不睦的消息就此傳出,而至後來陛下屢次下令回朝屢次不聽之後,自京都漸漸傳出,西北大将軍要反。

作者有話說:

靳秦:你叫我回去就回去,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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