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很快,又是一場雪,年關将至。

裴臨答應過要陪seth一起度過的這個新年,也十分認真地提前做着準備。

記得這一年的新年,陶阿姨還在老家照顧她受傷的老母親,而本該在家乖乖養病的裴利斌偷跑去找唐采萍了。那個除夕夜家裏就只有他和寧寧兩個。

年總不能過得太不像樣,于是十四歲的他笨手笨腳地拿出哥哥的樣子,給寧寧煮了一碗餃子。

那是裴臨人生中唯一一次給別人煮東西,餃子全部給煮破了皮。縱然如此,寧寧還是很乖巧很滿足地全吃完了。

那個時候他們都以為覺得冷清一點沒關系,還可以期待來年的熱鬧。

卻不知道那是他們作為一家人過的最後一個年。

如今時間重新來到了這個節點,裴臨更要好好過這個年。

于是乎陶小寧每天睜大眼睛,看着冬日璀璨的陽光下裴臨大包小包往屋裏搬。

彩燈、蠟燭、松香的木質裝飾、各種各樣可愛的小植物——陶小寧歪歪頭,她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在冬天裏也有那麽多漂亮的植物盛開或挂果。

裴臨以前也不知道。

也是直到二十七歲的那年冬天,才知道這事。

那年冬天幾乎一直下雪,某天他在家悶得長蘑菇,鬼使神差地出門瞎逛,不自覺地逛到了冬天的花鳥市場。

冬天的花鳥市場像是另一個世界,白雪皚皚的街道掩映不住盛放的水仙花與風信子缤紛的絢麗、亦擋不住挂着璀璨紅果的冬青木、枸杞和草莓鮮甜的色澤,還有各種各樣他叫不出名字的小植物,一盆盆那麽鮮活、可愛、嬌豔欲滴還便宜。

二十七歲的裴教授一個人站在市場狹窄的路中央,突然升起一種不常有的,想要把它們全部都搬回家的沖動。

可他畢竟是個理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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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想現實,他工作忙、常出差、又養啥死啥。

越是真的喜歡可愛的小植物,越是不能把它們搬回家禍害。

除非有一天……

除非有一天,他的家裏能多出來一個和他截然不同、足夠溫暖的人。

願意細心幫他照顧打理這些花花草草,讓它們在陽光下新綠盛放,能夠幫他養起一兩只可愛的小動物,把它們養得肥肥的。

讓他這種手殘黨即便不用付出什麽心血,也能時不時“父愛如山”地欣賞小花小草、蹭貓逗狗。

那大概是裴臨上輩子唯一一次偷偷承認,他其實也想要有人陪。

……

裴臨從來沒想過重來一次,他竟然能有這樣的奢侈,跑到花鳥市場上報複性消費。

搬,都搬。

這個可愛,那個也好,全部搬回家去。

一趟拿不下就兩三趟,讓花店店主騎三輪車送。現在他的身邊有了一個養貓養兔子養花都養不死的人。

除了買花,裴臨還買了好多種子。

薔薇、豆苗的種子,還有看櫻桃和郁金香,雖然此刻還是隆冬,但明年開春就能種下。陶小寧看得整個人眼睛亮閃閃,略微臉紅心跳悄麽麽摸過去:“哥哥,可以分一點給我嗎?”

她一臉期待和嬌羞,私心想讨一些送給自己家小學長。

枉她看了那麽多霸總文學,整整一個學期只會各種霸氣帶着小學長看電影約會、買買買、把小學長揉搓摁牆上。

她輸了啊啊啊啊!她真的完全完全沒有裴臨哥哥這種浪漫生活的細胞。

這幾天,陶小寧親眼看着裴臨在後院裏挂起小彩燈、認真調試亮度。看着他拆裝秋千和擺設一點點搭起來。看着他弄了滿屋小植物還弄了投影燈。

盡管在做這些事的時候,裴臨經常全程沒有什麽必然的表情。

但這不重要,關鍵是滿樹的小彩燈亮起來了啊。

小秋千立起來了啊。

陽光下盆裏橘色的小枸杞飽滿又甜。

陶小寧想尖叫,哥哥那麽會搞生活中情趣,将來誰當她嫂子絕對賺大發了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裴臨雖然連日倒騰着花草和木頭,滿手都是污泥,眼看着該布置的新年小玩意兒全弄好了,卻始終對自己的“成就”不太滿意。

seth可不好糊弄。

說不定在最初的驚喜之後,很快就能看穿,無論眼前的一切再多再絢爛再夢幻再讓人心動,本質上更多依舊是裴臨“對自己的浪漫”。

彩燈、秋千,相冊、亂七八糟的小零食、貓咪、植物,每一樣本質上都是裴臨在補償着自己曾經的缺失,一步步試着敞開心扉成為自己上輩子想要成為的那種熱愛生活的、溫暖的人。

他并不确定seth是不是喜歡這些。

Seth未必會喜歡星星點點的小彩燈,雖然裴臨認為沒有多少人類會不喜歡。

Seth未必會覺得鮮活小植物可愛,雖然裴臨依舊認為沒有多少人類會不覺得。

但萬一呢,他還是希望能多替seth考慮。至少做到一些他想要的浪漫,然而seth想要的浪漫,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這問題落在了裴臨的知識盲區。

他畢竟也是個上輩子沒追過人、沒努力地讨好過人的男人,不免處處捉襟見肘。

好在多年的工作給他養成了良好的習慣——遇事不決,翻書!

學習制造浪漫,傳統文學目測幫不了他。傳統文學裏的浪漫往往不是過于含蓄,就是夾雜着太多血淋淋一地雞毛的現實。唯一直白而真正浪漫的只有就是詩,然而詩歌這種東西又不幸沒有行動上的指導價值。

只能又一次硬着頭皮,翻開seth愛看的某些文學。

學習使人退步=_=

霍修珣喜愛的ABO文學,男主淪陷的理由——“他的信息素好香好甜好誘人。”

Seth常看的血族文學,男主沉迷的原因——“他的血好甜,讓人欲罷不能。”

Seth翻爛的校園文學,男主動心的瞬間——“他摘下了黑框眼鏡和口罩,露出一張清純絕色的臉。”

Seth買回家的古代文學,男主一見傾心的理由——“他那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還有讓裴臨無比費解的文學——“他的鞋掉了,露出一雙在他心中堪稱完美的潔白玉足。”

裴臨:“……”

陶小寧正從面前跑過,裴臨叫住她。

“寧寧。”他輕咳了一聲,作為哥哥他從來沒有主動過問過她戀愛的事情,如今突然開口,很有點爸爸問女兒的尴尬。

“你跟學長……最近相處還好麽?”

戀愛中的少女,分矜持羞澀和如狼似虎兩種。裴臨以前也沒想到看着乖乖巧巧的陶小寧居然會是後者。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戀愛故事繪聲繪色講給全天下聽。

“啊,就……問我為什麽就認定了小學長?”

陶小寧臉頰微紅:“因、因為他腰,腰好看?”

“……”

“皮膚也超好。就,頭發後面脖子那片的皮膚,奶白奶白的。超好摸,特別嫩,有時候一害羞起來還會是微微粉紅色,就很要命。”

“……”

“而且哥哥真不覺得他看着整個人都很軟乎乎嗎,像小兔子,看着就想親一口。”

“還會忍不住想捏他,揉他,掐着他的腰看他被欺負得眼睛紅紅的,想天天跟他待在一起,捏着他嫩嫩的脖子摸啊摸地摸一天……啊,當然,我、我也沒有天天都摸啦。”

裴臨:“……就這?”

陶小寧:“啊。”這還不夠嗎!

“還有呢?見色起意以外的內容呢?”

“性格呢?人品呢?你們三觀合不合、對未來的規劃一不一致,這些方面你都深入地了解過、考慮過麽?”

陶小寧別看平常傻傻的,裴臨的幾句靈魂質問她完全聽懂。但她不認同,理直氣壯超大聲:

“那些才不重要!”

“只要小學長一直這麽乖、這麽可愛,一直願意給我摸摸,不管他是什麽性格,我都是絕對可以愛他一輩子的!”

“至于未來,反正他的未來必須有我,敢不同意就親到同意為止,不怕他不答應!!!”

“……”

仿佛一本現實霸總沙雕文學重重拍在了臉上,裴臨太陽穴突突跳。

可對着叉着腰自信滿滿萬丈光芒的陶小寧,他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試着循循善誘:“寧寧,你這樣的想法……似乎不像是太健康的戀愛觀。”

确實兩個人在一起需要吸引和沖動的火花,但想要長長久久,後續還有好多好多事情需要考慮。

畢竟,兩個人能恰好天造地設成為一對,不需要磨合的概率能有多大呢?總不能把命運寄托于“幸運”,還是應該多想、多預案。

然而裴臨這一系列辯證思考根本還沒能開口論述,陶小寧雪白的鼻尖就湊了過來。

她眨眨眼睛,靈魂反問:“哥哥,你談過戀愛嗎?”

“……”

“你有對象嗎?你知道什麽是戀愛嗎?實踐過‘健康的戀愛觀’嗎?”

“…………”

“哥哥,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了誰,想追人家還在這想七想八的吧?”

“成功追到小學長的寧寧給你免費建議——喜歡就趕緊去追,蹲就對了、刷存在感、約出去、買買買,摁牆上親,總之先拿出100%誠意來再說!”

“……”

麽得感情的成年人裴教授,就這麽被十四歲的傻白甜妹妹給教育了一頓。

原來傻白甜真的是會把你拉到她的維度,再用她的經驗打敗你。

裴臨很想好好跟傻妹妹坐下科普,整件事和“誠意”就沒半毛錢關系。

現實中的戀愛不可能像書裏一樣懸浮。喜歡一個人肯定最終要落到性格和相處上去的,荷爾蒙作祟的生理吸引注定長久不了。

還是應該先了解一個人,再決定喜不喜歡。

不然,僅僅着眼于“可愛”這一點的話……

那他也早在seth還是一只綠皮小恐龍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那是一只非常可愛的seth了。

為什麽拖到現在?

還不是因為過去的他始終不能确定,霍修珣的本質究竟是不是一個反社會神經病。

畢竟現實中的反社會無一例外100%缺乏同理心、漠視他人權利,并不具備真正愛上某個人的能力。無論他們演得多麽像,也根本無法真的“被某人治愈和溫暖”。

作為一個國家公務員,裴臨深知對那種人抱有幻想和同情就是愚蠢。

再可愛也不能要,他絕不考慮和禍害攜手共沉淪。

可霍修珣不是。

如今四年過去了,裴臨已經非常确定,霍修珣沒有問題、人格健全。

雖然不清楚小犯罪分子為什麽會一開始會往神經病那個方向演,但通過充足的時間、細致的觀察,裴臨确定霍修珣除了偶爾嘴硬、刻薄之外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說比大多數一般人類都要正常。

曾經的不良少年,後來的seth,實際上是個在乎朋友、不擅表達,喜歡小動物,渴望家人和疼愛的普通人。

略羞澀,也會炸毛,經常不高興。

可本質還是甜甜的。

所以裴臨才覺得喜歡他沒有問題。

可到頭來卻突然發現,無論是寧寧還是seth那邊的邏輯,竟然都是“性格根本不重要,能滿足性癖更重要”???

“……”

不是,寧寧傻乎乎也就罷了。

可按照seth的智商認這種邏輯是怎麽回事?而且,如果seth真這麽想,那他喜歡他到底喜歡的又是什麽?

不是他的性格、業務能力或處事态度,而是他的腰、他的腿、他的臉……?

小Q:【主、主人,您突然好嚴肅喂!】

“沒,我只是在想,”裴臨捏了捏眉心,“我确實性格沒什麽意思,說不定真的是因為臉。”

小Q:【啊?】

算了,不重要。

話雖這麽說,裴臨不禁又回頭看看滿屋子的小裝飾。

會不會他這些天的努力真就白費。

會不會他對于浪漫邏輯和seth對于浪漫的邏輯,真的從頭到尾完全不在一個頻譜上。

會不會seth想要的不是他用心對他好,而是他像那些小說裏寫的那樣直接眼神幹活,“暧昧的碰觸”、“炙熱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暴露在外性感的鎖骨”,再像寧寧一樣伸手去捏seth白皙的脖子,一言不合摁牆上。

裴臨又記起之前在霜降世界。

說起來seth确實好幾次都冷笑着主動扒拉衣服,露出鎖骨勾引他。

裴臨:“……”頭大了!

……

除夕當天,霍修珣清早四點多就起來了。

他忙着給裴臨做鮮花餅忙到了大半夜,昨晚只睡了三個小時。

這時還不流行網購,自從那天裴臨說想吃玫瑰餅,他打了好多電話,專程從雲南采購的食用玫瑰終于在昨晚龜速送到。

淩晨四點,天很黑,兔兔還在睡覺。

貓貓則被他的鍋碗瓢盆給吵醒了,不爽地喵喵罵了他兩句。霍修珣垂眸苦笑:“那麽冷的天誰想早起?還罵我,不都怪你爸比你嘴還饞?”

砧板上玫瑰花瓣切碎,香氣撲鼻,霍修珣默默想起自己上輩子根本不會做飯。

結果這輩子,因為做小蒸餃開了個頭,正式走上了家庭煮夫的不歸路。這幾年趙星路他們又沒事常過來出租屋嗨火鍋、點菜,弄得他的廚藝也日漸精進。

上次試做鮮花餅,頭一次就大成功。

又鮮又香,吃過的人的都贊不絕口,趙星路專門帶回家給自己爸媽品嘗,連廚神陶阿姨都給與了相當高的評價。

結果這次也不知怎麽回事,連做兩次都失敗,一股怪味。

弄得霍修珣不得不清晨早起,做最後的嘗試。

做完以後他就要去找裴臨,兩個人真正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這對他來說意義重大,可惜……今年的主角注定不是他。

畢竟這是裴臨與寧寧的最後一個新年。

他知道這幾天裴臨在家瘋狂布置,他想要過去幫忙的,裴臨卻不肯。大概是想親手為妹妹準備最好的一切吧。

“嘶……”

指尖一疼,刀子竟然不小心走神切破了食指。霍修珣抿了抿薄唇——呵,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連她你都嫉妒?

陶小寧就只是妹妹。

裴臨對她沒興趣,上輩子沒興趣,這輩子也沒戲,長得再漂亮又怎麽樣,再近水樓臺又怎麽樣?

霍修珣自顧自冷水洗了把臉,告訴自己夠了別再胡思亂想了,趕緊全心全意做鮮花餅。

就因為你總是走神,才會昨天做兩次都失敗!

知足吧。

對寧寧好一次怎麽了,他對你……也不差啊。

你其實才是最有特權的,這幾年你的穿得用的哪一樣不是他買的,他那麽高冷的一個人天天拉着你跟同學相處,給你吃吃吃,帶你出去玩,每年壓歲錢拿到就全塞給你。你已經得到了那麽多,分一點給寧寧又怎麽了?

不能因為喜歡就全部想獨占,沒有這種道理。

他又不喜歡你……

……

冬日的早上八點,霍修珣抱着新鮮出爐還熱騰騰的玫瑰餅,到集合地點。

除夕直到初五,城市的公交車都免費。車站明媚的陽光下,大家約着出來玩,寧寧一身雪白絨絨很是乖巧,趙星路則正和楚真淮則在打鬧,看到霍修珣帶了好吃的立馬撲過來:“啊啊啊啊珣珣真的太賢惠了,知道我還沒吃早飯!”

霍修珣無奈,幸好他早就提前預判會有這種大咧咧蹭食的人,特意多做了很多餅。

趙星路狼吞虎咽啃餅,一副傻樣,再看看裴臨,裴教授就斯文多了,車站的小破桌子,配上一壺熱茶,玫瑰餅也能被他啃出英倫風正餐的模樣。

……時不時還擡眼看看他,眼底含笑。

霍修珣有些無措,略微偏過頭去。

裴臨笑其實是因為他突然想到,如果這一幕是小Q手裏的《拯救黑化男主》原著,那按照霍修珣擰巴的性格,他應該會很不爽特意做給某人的食物輕易被他人分享。

可事實卻是,他做給他的便當被寧寧吃光過那麽多次,每次新出爐的小點心,也往往是趙星路第一個伸出賊手。

霍修珣從不介意,友誼對他同樣值得珍惜。

很快,長途小巴來了。

他們今天打算一起坐一個小時的車,去隔壁城市的一座山上拜拜、逛逛,坐纜車看看雪景,順便再到山下吃小吃。

上了巴士,霍修珣努力打起精神自己也啃了一個餅,玫瑰餡兒甜甜的,啃完之後他發了會兒呆,忽然唇角暖暖的。

裴臨替他抹掉嘴角的餅屑,看他困得失焦的樣子無奈:“黑眼圈都那麽重了,睡一會兒吧。”

他說着,輕輕一摁。

霍修珣就這麽整個人靠在了他的肩頭。

早上八九點的太陽暖乎乎的,正是睡回籠覺的好時光。車子晃蕩,霍修珣昏昏沉沉閉着眼,忽然感覺手指被握在手心把玩,心裏悄悄一絲甜意。

雖然是大家一起出來逛,但唯獨他一個能以貓咪交頸的暖意霸占着他。

也幸好是他坐在他身邊,要是換成寧寧,要他眼睜睜看着小姑娘這樣靠着裴臨,他就算理智上保持不醋,心裏肯定也會忍不住難受。

……再能忍,再能等的人,終歸也逃不出獨占欲的折磨。

會漸漸越來越難以承受,需要一點點的希望、一點點的特殊待遇不斷補進來,才能在輾轉反側裏繼續撐得下去。

漸漸地,霍修珣似乎做了個夢,夢裏也是晃蕩的車和玫瑰餅的香,後排趙星路連吃了五塊終于飽了:“太好吃了,手藝太好了,将來娶老婆就該娶珣珣這樣的。”

楚真淮聲音低低的:“你遲了,珣哥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

趙星路:“啊,誰老婆?”

楚真淮:“你是記憶只有七秒的魚嗎,忘了那晚咱們在醫院看到什麽了?”

陶小寧:“看到什麽了,你們看到什麽了?”

楚真淮:“看到你臨哥給珣珣求交往,送了人家那麽大——一束玫瑰花。寧寧以後殷勤點吧,他都是你們家的人了。”

陶小寧:“嗷?”

她醍醐灌頂,怪不得最近哥哥突然特別有詩情畫意,她還猜他是不是有了喜歡的人呢,但又一時想不出他跟哪個女孩走的近。

原來是男嫂子啊!

……

霍修珣做了個美夢。

夢裏,裴臨那天送他玫瑰花就是為了求交往,他還特意确認了幾遍:“不是想吃玫瑰餅了嗎?”

裴臨好氣又好笑,把他摁在牆上磨牙:“當然不是。”

醒來時覺得無比荒謬,這種一輩子都不可能出現的劇情。這麽想着,車子已經進了纜車景區。

他的手被裴臨捧在手心,之前的創口貼已經被撕了下來。

灰眸帶了些擔心和埋怨:“手指怎麽傷成這樣?”

霍修珣微微一愣,怪不得一路指尖一直痛得厲害,原來是他早上切破以後還不小心沾水洗了臉,以至于此刻傷口腫脹發白。

“得給你買藥。”

好在景區門口就有藥,陶小寧又從小包包裏掏掏掏,殷勤奉上卡通小兔創口貼。

裴臨垂眸上藥,再小心翼翼替霍修珣貼好。

動作非常輕柔,貼完之後還吹了一下,像是哄小朋友一般。霍修珣腦子微微一嗡。

他開始恍惚,就記得裴臨一雙灰眸看着他,明亮,帶了點笑意,然後衆目睽睽之下被牽着他的手去買票。

他提線木偶一樣跟着,走着走着,忽然,裴臨更理所當然直接把他受傷的手直接揣進了大衣兜。

霍修珣:“……”

一時間本就刺眼的陽光,變得更加炫目又混沌。

空氣冰冷又沁人心脾。他一方面為自己明顯的特權而雀躍,一方面又開始偷偷開始折磨自己。

有些人,是不是真的沒心沒肺。

雖然身邊的趙星路楚真淮和寧寧視而不見,但一般常識哪有男生和男生手牽手的?

這是常識,不少人都在看了,進山檢票的員工還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感情真好~”

霍修珣指尖僵硬,下意識想要抽離。

裴臨卻摁住他,灰眸平靜:“乖,我牽着,暖一點才不會疼。”

霍修珣再度暗自崩潰,他又不是怕冷怕疼!

他是怕以後……

他現在腦子亂的很。雖然這幾年裴臨經常帶他出來踏青、郊游,可在此之前肢體上的接觸一直少得可憐。

裴教授從來不愛随便碰觸別人。

迄今為止他們之間僅有的幾次碰觸、擁抱,全都建立在生病的前提下。唯一一次親吻則是裴臨摔在了他身上。

可最近,裴姓機器人似乎突然開發了牽爪新功能,玩得不亦樂乎!

霍修珣忍了忍,他倒是不怕新功能,就怕這樣甜蜜的牽手就像曾經的擁抱,就像曾經的親吻。

一次兩次,再沒了。

霍修珣從沒抱怨過裴臨的殘忍,畢竟他沒有任何資格。他只是怕再這麽被輾轉、磋磨,他會有一天控制不了自己把這麽多年的執念和委屈都傾瀉而出、萬劫不複。

這麽想着,腰被一摟。

裴臨的發梢有沐浴乳的牛奶香,一如霍修珣車上窩在他頸子裏聞到的,一時心跳炸裂。

除夕的白天山上好多游客,一個巨型旅行團搖着旗子正在他們身邊下山。

上山的游客一時都被擠到角落,而他就被裴臨這麽護着,順勢靠在了他溫暖的胸口。

像是夢境,他一時間屏住呼吸。

裴臨:“……”

就,實踐出真章。

要不是看了seth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書,以他本人的性格絕不可能這樣趁人之危。

畢竟,按照他老派落伍的思維方式,追求期間就該認真追,沒确定關系就動手動腳極不合适。

結果事實證明,seth喜歡被他碰觸。

裴臨:“……”

小恐龍現在長大了,沒有小時候軟,也不像寧寧的小學長一樣是兔子手感。

卻不知為何,莫名的好抱。

旁邊大媽大嗓門高喊着“讓一讓”。裴臨默默加用了點勁,摟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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