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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混亂之中,瞿清的聲音在人群裏顯得微弱:“不好意思……請不要拍照!”

陳安梨心裏咯噔一下,瞿清終于抽出時間把電話放回到耳邊:“你在路上可以順便看看微博,有個心理準備……”

瞿清已經挂了電話。

陳安梨愣怔地聽着那邊某些字眼,終于回過神來。

她猛地擡頭,易承紀正偏頭看着她,眼底的光沉下來,帶着讓人鎮定的力量:“去你們劇組的酒店,對吧?安安,你先別慌。”

陳安梨不知道聽進去沒有,說了句謝謝,解鎖手機屏幕,才發現手心都是汗,指尖都在顫抖。

她有些煩躁,直接輸了密碼,打開微博。

熱搜前兩條已經爆了,陸嶼修的名字高高的挂在那裏:

陸嶼修 賴靜雲 開房

陸嶼修 強.奸

太過難看的字眼,和一直美好的少年放在一起,竟讓陳安梨一時回不過神來。

她顫着指尖點進去,幾個營銷號已經帶頭發了很有引導性的文字,配着幾張不甚清晰的圖片,隐約可以看出是陸嶼修在酒店房間門口,賴靜雲在他的門外。

評論區混雜着活躍在微博上的公知和僞女權主義者,在事實真相未明的情況下,已經大肆批評娛樂圈流量明星,矛頭直接對準陸嶼修,把這件事和女權人權放在一起,擴大事态。

但凡為陸嶼修說話的,一律被打成腦殘粉。

一時間,黑粉和圍觀者舞得盡歡,這條新聞的熱度幾度導致微博癱瘓。

腦海裏一瞬間閃過了各種念頭,陳安梨想到陸嶼修那張幹淨的臉,還有她走之前他可憐兮兮看着她的模樣,忽然覺得心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一樣,連着呼吸都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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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接退出微博,不願再看一眼上面的字眼。剛按滅手機,畫面緊接着又亮起來,一浪接着一浪,伴随着來電聲和短信微信提示音。

窗外雨還在下,像是借着黑暗把人吞噬。

陳安梨像是被丢到黑暗中的死刑犯,驟然聽到死亡的召喚,她猛地激靈一下,看到屏幕上顯示陳主管的名字。

她接起來,那頭幾乎是即刻就喊她,帶着急切和焦灼:“陳安梨,你現在在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陳安梨吞咽一下,即刻回答,“我正在趕去酒店。”

那邊陳主管停了一下,沉沉嘆了一口氣,也沒再和她細說,直接囑咐:“到那邊先別管記者那些,盡可能把嶼修帶出來。其他的公司會想辦法。”

挂斷電話。

陳安梨的手機幾乎沒一秒又響起起來。

無非是公司裏其他同事和一些媒體的問詢,消息像是催命的符咒一樣襲來。

陳安梨直接按了靜音,把手機丢回包裏,專注的盯着路,眼睛卻聚不起焦,恨不能即刻飛到陸嶼修身邊。

他現在……一定很無助。

那個被人碰一下都覺得難以忍受的少年,現在究竟在忍受怎樣的痛苦。

所幸易承紀也知道陳安梨的焦急,車子在保證安全的範圍下一路飛馳,終于,雨刷把雨水劃破,陳安梨看到熟悉的酒店大樓。

門口黑壓壓的堵着一群人,大雨夜裏,在燈火通明的酒店門口,像是在洞開的地獄門口,猶如鬼魅。

保安和警察拉了警戒線,已經有警車和警察在門口停着,疏散着圍觀群衆。

因為涉及娛樂圈流量明星,事态比想象得還要嚴重許多。

陳安梨頃刻就坐不住了,她剛要開門,手就被易承紀拉住了。

她回頭,眼底是慌亂和迷茫,還有心疼和擔憂。

“安安。”易承紀握着她冰涼的指尖晃了晃,“我陪你。”

陳安梨垂下頭看一眼,很快搖了搖頭。

“不用了,學長。那麽多警察……你應該也進不去。”

她深吸一口氣,抽出自己的手,猛地推開車門。

易承紀的聲音自後傳來:“安安——”

陳安梨頓住,沒有回頭。

易承紀看着她瘦弱卻挺直的背脊,遞了傘來,低沉着嗓音開口:“別怕。保護好自己,我等着你。”

陳安梨沒有接。

傾盆的雨頃刻自頭頂澆來,卻澆不息陳安梨心頭湧動焦灼的急火,也比不上她心底眼底的寒。

雨水順着臉頰滑下,像是無聲的淚滴。

一步步踏上樓梯,記者們噴射着猶如毒液一般的話語夾雜着難聽的字眼潮水般襲來。

陳安梨每聽一句,心就沉下去一分。

有幾個眼尖的記者很快發現了陳安梨。

他們湧着擠過來,話筒像是尖利的劍一樣紛紛對準陳安梨。

“你是陸嶼修的經紀人吧?你知道陸嶼修和賴靜雲之間的事嗎?”

“請問兩個人是兩情相悅開房還是另有隐情?”

“警察都介入了,是不是已經坐實了陸嶼修強.奸賴靜雲的事實?”

“如果陸嶼修犯罪事實屬實,公司會做不會對此給出回應?公衆現在對這件事關注的極高。”

“陸嶼修才18歲,不知道學校那邊現在知道這件事嗎?”

“請說句話!”

陳安梨死死咬着牙關,冷着臉,沒有說一句話。

她幾乎要被擠倒,死死攥着指尖站穩了,擠到了前排。

手剛要摸上防護帶,面前很快伸出一只手擋住了她,嚴肅呵斥的聲音很快響起:“抱歉,酒店現在封鎖,警察正在執行公務,無關人士不得入內。”

陳安梨猛地仰頭,雨水從發間留下,劃過眼角,順着臉頰蜿蜒而下,而她的表情冷到底。

她伸出手去,在人群擁擠中,幾乎是從口袋裏扯出來自己的工作證,舉到警察面前。

“我是陸嶼修的經紀人。麻煩放我進去,我們一定配合調查!”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部力氣喊出來的,聲音在記者不斷的問責中顯得凄厲,像是哀號。

那邊的警察猶豫了一下,讓身後的同伴去裏面請示了一下,很快得到回複,對着陳安梨點點頭,在她面前拉起了防護帶。

陳安梨彎身鑽進去,被身後趁機往裏湧的記者推了一把,踉跄了一下。

身後随即響起快門的咔嚓聲,連續着,像是鍘刀紛紛落下。警察在身後呵斥着記者們後退。

陳安梨緊緊繃着臉,擡手抹了一把迷了視線的雨水。

她急不可耐地上樓向着陸嶼修的房間走去。

一路上,工作人員雖然已經被集中控制管理以防消息洩露,但眼底的驚愕和八卦不斷順着樓梯往上。

直指陸嶼修的房間。

陳安梨看一眼,房間門口已經堵了許多人,有賴靜雲那邊的工作人員,也有不知道以什麽名義進來的幾個記者。

瞿清在那邊拼命攔着,混亂中終于看到她,很快有些焦急給她遞眼色揮手。

陳安梨快步走了過去。

她在瞿清的掩護下推開門口圍着的人群,擠進了房裏。

房間裏幾個警察正帶着白色的手套四處擺弄着東西,不時裝進透明小袋子裏。

房間地上淩亂不堪,有摔碎的花瓶,花兒的花瓣被劃傷,又被人踩了幾腳。

枕頭也淩亂的躺了一只在地上。

不過才一天。

明明才過了一天。

她走之前,這裏還那麽幹淨,陸嶼修還在窗子旁邊,拉着她的手作脫敏測試。

再往前,繞過一位站直着身體檢測手中物品類別的警察,陳安梨終于看到陸嶼修。

他胸前的襯衣扣子幾乎被全部解開來,狼狽的皺着,彎腰的模樣,隐約可見少年白皙的皮膚和薄薄的一層腹肌。

陸嶼修坐在床旁邊的椅子上,微微彎着腰,臉埋進雙手裏,以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态縮着。

季風像是一座山一樣,站在他旁邊,不讓別人靠近。

陳安梨沒看到他的神情,可他這副模樣,只看一眼,都覺得喉頭像是哽住了一樣,瞬間攫取了她的呼吸。

另一側,賴靜雲未着寸縷,裹着陸嶼修潔白的被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啜泣聲不停傳來。

身旁的人一直在安慰。

陳安梨冷着眼,再沒看她一眼。

向着陸嶼修靠過去的腳步踉跄而虛浮。

他的世界像是被孤立了一樣,不論是此刻還是網上,除了季風和瞿清,似乎沒有人再站在他這邊。

而最應該在他的身邊的她,卻直到現在才出現。

陳安梨吸了吸鼻子,緩緩在他身邊蹲下去。

她死死抿着唇,看着陸嶼修襯衣袖口露出的清瘦的手腕。

擡起帶着涼意的指尖,輕輕觸上去。

眼底的溫熱和喉頭的滾燙幾乎灼燒着她下一秒就落下淚來。

“嶼修?”

陳安梨出口,幾乎是哽咽出聲。她死死忍住,觸上他手腕皮膚的瞬間,陸嶼修幾乎是立刻就警惕又嫌惡地躲開。

但是他的力氣卻很小,只堪堪躲開她的觸碰,帶着比她的指尖還要涼的涼意。

陸嶼修眼底帶着迷離和嫌惡,夾雜着恨意,臉色是病态的蒼白。

陳安梨只覺得一股恨意往頭上湧着,她無意識地咬到了自己的嘴唇,疼痛使她清醒片刻,忍住了自己的情緒。

她吞咽了一下,盡量使自己聲音放得溫和一些,緩緩說給他聽:“別怕……是我。”

陸嶼修定定地看着她。

眼底的迷離還未散去,似乎是終于确認是他,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死撐着的力氣,眼底的委屈一下彌漫上來。

他的身體慢慢向下垮,向着她緩緩靠近,直到在她面前跪地。

陳安梨擡手扶他一下,陸嶼修的頭有些無力的抵在她的肩頭。

他就這樣跪在她面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有些虛無的抱着她。

“安梨姐……”他的聲音虛弱到只有陳安梨聽到,他輕輕搖了搖頭,嗓音不同尋常地暗啞着,解釋給她聽,“我沒有……”

少年的額頭抵着她被雨淋濕的T恤。

幾乎是瞬間,那裏的冰涼被滾燙的濕意暈開。

陳安梨安撫的落在他後背的手一怔,意識到落在自己肩頭的是多少委屈和恐懼,忽然跟着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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