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你還記得嗎?那時的夜晚,是如何降臨的。”

——樸樹《獵戶星座》

——

第一批參加的學生讓人意外也在意料之中,多數不是天文系本身的,還有一些是從其他高中引入的,目的是以此培養他們的興趣,為天文學增加儲備人才。

玩鬧過後,陸陸續續坐定,由帶隊老師點名。

陳安梨看陸嶼修情緒恢複得七七八八,小心地瞥他幾眼,生怕他一開始就被人認出來,引起不必要地麻煩,幫他拉起口罩擋着。

但是他那雙眼睛實在是太過惹眼,稍稍露了一點都高挺得霸氣漂亮的鼻梁也無一不證明着這張遮掩下的臉是怎樣的角色。

不斷有女生紅着臉投來探尋和好奇的目光,帶着無限好感和向往。

即使陳安梨坐在旁邊也肆無忌憚。

不知道怎麽,陳安梨覺得心情奇異地愉悅又落寞,她指尖撐着前排椅背,趴在手背上,偏頭看陸嶼修。陸嶼修像是剛轉過來,又像是一直就這樣看着她,兩個人的目光不期然相遇。

兩個人對視幾秒,陳安梨眨了眨眼,看着陸嶼修,為自己突然而起地幼稚想法暗自愧疚。

她輕輕來唇角笑了一下,陸嶼修卻像是忽然讀懂她的意識一樣,手伸出來,像是索取着,陳安梨愣怔一下,輕輕收回右手,指尖剛觸到陸嶼修的手心,很快被他憐惜的攥緊。

陸嶼修拉着她的手,心滿意足地靠着椅背,默不作聲地閉上了那雙太過惹眼勾人的雙目,隔絕了所有的撩人視線。

陳安梨愣怔地看着他偏過來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膚,只覺得心動又心安不已。

這是世上唯一給了她這種感覺的男人。

車子一路晃晃悠悠開上高速,原本一車喧嚣地年輕人也在漫長而無聊的旅途中逐漸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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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梨偏頭看着窗外略過的綠意,手一直被陸嶼修抓在手心,即使睡着了也沒松開。

她把自己淺灰色的披肩給陸嶼修蓋上,又擡手把頭頂的空調風調小了些,忽然覺得其實所謂地家的概念并不是如自己想象的那樣。

不是一個固定的居所和房子,而是心愛的人在身旁,哪怕永無止境的在旅途,都算是家。

車子似乎碾過了一條減速帶,前後颠簸了一下,陳安梨下意識地看旁邊睡着的人,他眉眼間成熟了許多,卻仍舊是一個年紀并不大的男孩,不禁為自己突然冒出來定下來的想法感到汗顏。

感性多了,還真是容易變。

陸嶼修沒有醒,只是下意識調整了一下睡姿,把她的手抓的更緊,放心的眼睛都沒有睜。

陳安梨覺得這個模樣像個鬧脾氣又舍不得離開主人的小狗狗,忍不住笑了笑,陪着他靠着椅背,閉上眼睛休息,搖晃間,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是被來自外界興奮的呼喊和巨大的水流聲吵醒的。

陳安梨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做了夢還是就沒有睡過去,終于掙紮着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并不太刺眼的陽光,被陸嶼修拉上的遮光簾擋了大半,淺淺照在她臉上。

陳安梨偏頭,就看到陸嶼修正垂眸看着手機。他眉眼間認真又冷峻,一只手還抓着她的手,感受到她醒來,偏頭的瞬間,目光幾乎跟着瞬間溫柔。

陳安梨視線清明了些,心幾乎跟着軟得一塌糊塗。

陸嶼修看她抽回手伸了個懶腰,終于收回手,動了動有些酸脹的胳膊,擡手擰開一瓶水給她喝。

“喝點水。”

“謝謝。”

陳安梨道了謝,喝了口水,終于覺得全身的神經都緩了過來。

披在陸嶼修身上的披肩不知道何時披到了她的身上,帶着無限憐惜。

“到了?”她看着前面幾乎空了的車廂和窗外的行人,問道。

“嗯。”陸嶼修輕聲應,開始整理包裏的東西,“先緩了緩,等下再下車。”

面前被遞上一片濕紙巾,陳安梨怔了一下才去接。

太過悉心的照顧,讓陳安梨愧疚又帶着些許少女般的羞怯。

她點頭,擦了擦脖頸和手,安靜坐着等。

終于,陸嶼修把背包收拾好,鼓鼓囊囊的,站了起來,伸手要拉她起來。

陳安梨的手伸過去,順勢站起來,剛要抽回來,手卻被他拉着不肯放。

她怔了一下,開始用另一只手戳陸嶼修的手臂,不知道他是平時運動還是有偷偷練過,結實硬挺的,全是肌肉的力量。

陸嶼修很自然的回頭,目光裏是探尋,深邃着,似乎在問她想要什麽。

仿佛只要她開口,他就會給。

陳安梨壓低了聲音,指了指窗外:“要被人家看到了。”

“嗯。”陸嶼修竟然只應了一聲,像是絲毫不願意配合去理解她話外地意思。

陳安梨急了,只能自己說出口:“你別忘了我們有言在先的。”

“我記得,我們說的是不能主動爆料給媒體。”

陳安梨一聽這話,渾身警惕地繃起來。

陸嶼修眼角彎了彎,看她:“這裏面哪裏有媒體。”

陳安梨一怔,被他的邏輯套住。

“而且,”陸嶼修趁着她思考和反應的時間,手收緊,拉着她往前,“今天的我不是藝人,你也不是經紀人。我們是男女朋友,為什麽不可以讓別人知道。”

陳安梨眼睛猛地瞪大,終于發現自己掉進了邏輯陷阱裏。

但是她已經被陸嶼修拉着到了車門口,再往前就是興奮地看着山山水水的人群,也沒了剛剛的氣勢和盡頭,無從找茬,只能任由他牽着下車。

車外聽,水聲變得更大,入目就是一條如白練一般垂懸着的瀑布。

帶着震天的響聲,水流沖刷而下,遮掩了人們的歡聲笑語和交談。

陳安梨也有些興奮和雀躍起來。

她之前很怕水,但是大學有次和瞿清出去旅行,有個景點可以讓游人穿過瀑布和山洞裂縫,她和瞿清拉着手沖進去,手裏抓着自拍杆想錄個視頻,結果出來的時候,一次性雨衣已經被沖爛了,峽谷的風吹得水打得兩個人衣服和頭發都濕透,心情卻像是豁然開朗了,兩個人一出來就指着對方笑個不停。

那段視頻裏也是不停的尖叫聲和模糊黑暗的人像。

到最後,誰也不肯承認比對方更膽小,于是兩人雨衣都不穿,直接拉着手再一次沖進了瀑布,走了個回路。

現在再想無關勇敢,卻全是恣意和歡笑的回憶。

蔣教授靠近了,對着兩個人牽着地手咳了咳,視線開始繞到陸嶼修波瀾不驚的臉上。

陳安梨臉紅了紅,終于把手抽了回來。

“山上只有一家酒店,我們提前訂過,但是房源緊張,所以都是标間和普間,負責人安排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兩兩合住,省地方。你們是要——”

陳安梨一怔,這種問題直接又不可避免,她幾乎要脫口而出地瞬間,卻被陸嶼修搶了先。

“我們一起。”

男人的聲音清冷低沉,像是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她張了張嘴,看着蔣教授探尋的目光,低下頭默認。

那邊登記的負責人很快過來,剛問了一句有沒有同伴,蔣教授背過去咳了咳,直接擡手指了指他們:“他們一起的。”

“這次的助教?”

“嗯。小兩口。”

這個小兩口三個字帶着無限調侃和作弄,陳安梨臉騰地紅了,剛轉身要走,手被陸嶼修一拉,直接拽到他身旁:“去哪?”

陳安梨這時候的臉上已經紅得不像樣,看負責人笑着點點頭,很自然地把他倆的名字劃到一起,擡眼瞥陸嶼修,聲音小到不行:“我去看、看瀑布……”

“我陪你。”陸嶼修絲毫不思索她是不是在找借口或者撒謊,直接拉着她的手往瀑布的方向去了。

蔣教授在身後後知後覺地喊:“哎!等一下,我找你是為了讓你協助他們調一下器材——”

聲音被瀑布驅散,絲毫阻止不了前面人的身影。

蔣教授搖搖頭,往前去找別的人。

山下的風景吸引得這群城裏孩子站着不動,拿着單反和手機拍個不停,好容易負責人溝通好,一波波坐纜車上去。

先是回酒店放了行李,蔣教授通知了下樓集合時間,讓大家各自收拾東西和裝備,在房間稍事休息。

陳安梨進了房間,陸嶼修潔癖發作,去浴室洗手。

她左右看了看,很普通甚至是有些簡陋的房間,衛生條件都一般,也不知道陸嶼修能不能适應。

等了等,她紅着臉,把陸嶼修替她背上來的包拎起來打開,看着裏面顏色鮮豔精美的盒子,打開都不敢打開,各扔了一盒在床頭櫃的水杯後面。

其實一眼可見。

她自欺欺人,陸嶼修未必看得見呢。

浴室的門很快被打開。

陳安梨直起身體,做賊心虛地回過頭去對着他傻笑。

陸嶼修像是沒看到陳安梨一臉心虛的模樣一樣,只擡手揉了揉她的頭,語調溫柔地開口:“去洗手。餓不餓?”

這是什麽老媽子系問題……這難道不應該是她來做嗎?

陳安梨蹙眉,虧她還主動放……算了,怎麽像是兩個人拿錯了劇本一樣。

陳安梨點頭,心虛地不敢看床頭地方向,欲蓋彌彰地說一句讓陸嶼修在原地等她,就走近浴室。

不放心地掰着門看,他打開包認真地找着什麽,腳一步未挪,信守承諾的樣子。

陳安梨看着陸嶼修這個乖寶寶的樣子,終于放心地收回視線,走去洗手臺那裏洗手。

陸嶼修拿了東西,一擡頭,就看到水杯後面遮掩不住的東西的一角。

這個角度,實在是看得不要太清楚。

陸嶼修有些疑惑,因為兩邊都有,他徑直走過去,擡起手拎起一盒,記憶力不要太好,幾乎瞬間和上車時,陳安梨打開包的驚鴻一瞥完全對上。

腦海裏幾乎瞬間冒出陳安梨小女人般扭捏着放東西,還左右對着角度找視線盲區的模樣。

陸嶼修耳根發燙,擡手遮在唇前,薄唇抵着拳頭,像是思忖一樣,對着手中的一盒出神。

思維在腦海裏飛轉,很快邊停下。

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他把手中的小盒放回原位,幾步走回到剛剛的位置,擡頭,視線正好同陳安梨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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