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

夜已深，繁華都市的喧嚣也接近尾聲。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快餐店，門庭的孤燈顯得清冷，店內服務員趴在點餐臺上小寐。韓陽和古澤幽推門而入：“歡迎光臨。”清脆的迎賓聲打破小店的寂寞和服務員的美夢。

服務員聞聲，猛然驚醒，擡頭看見二人，快速進入迎客狀态，拿起菜牌走向落座在窗邊位置的韓陽和古澤幽。仍有幾分倦意，彬彬有禮道：“兩位吃點什麽？”

古澤幽象征性地翻閱菜牌：“一份炸醬面，青椒雞蛋醬，再來一份醬牛肉。”韓陽臉上噙着淡淡的微笑，盯看坐在對面的古澤幽，對服務員說道：“我要和她一樣的面，再加一盤蒜蓉黃瓜。”

常有人說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巧合的事情，但是，很多時候是無巧不成書的。韓陽和古澤幽的餐點剛端上來，二人正準備開動，小店內又迎來兩位顧客，同樣是一男一女，男人，古澤幽不認識，韓陽是認識的，他是貴族驿站的董事長鐘勇，女人是他們都認識的陳曦夢。

韓陽微微一皺眉，陳曦夢已經大步走到面前，興師問罪的氣勢：“你不是說去公司加班嗎？就是跟這個假清高的女人一起吃飯？”

韓陽面不改色地将醬料與面拌勻，嘗一口面，滿足地點頭，稱贊：“嗯，味道不錯。吃飽了才有力氣加班。”斜眼看陳曦夢，一邊吃面一邊玩味兒十足，輕佻又不屑地說：“你這不也沒閑着嘛，剛和林國生分開，送走我，又來一位，你忙不忙的過來啊？”

“你……”拿韓陽沒辦法，陳曦夢的怒氣撒到古澤幽身上，尖酸地說：“沒瞧上林國生那老東西，原來是在打韓陽的主意呢，我警告你，你這種假惺惺的女人離韓陽遠點。”

古澤幽微微皺起眉頭，心裏的不高興并沒表現出來，從容解釋：“我想你是誤會了。目前階段，我和韓總是單純的同事關系，我們也只是吃個工作餐而已，用不着這麽小題大做。不過，和韓總的距離是遠是近，我自己分寸，您不用操這份心。”

鐘勇也解釋道：“韓總，我和曦夢也只是随便吃個飯。”

韓陽自顧自地夾起醬牛肉送到嘴裏，毫不在意，禮讓道：“沒關系，我不介意的。坐下來一起吃，人多，熱鬧，吃飯香。”

陳曦夢在韓陽身邊座下，故意靠得很近，醋意濃重地怒視古澤幽，嬌媚讒言：“韓陽，這種女人最會假惺惺騙你們這些男人了，藏奸賣俏的手段高着呢。”

“我又不是十七八歲不懂事兒的小男生，誰是什麽樣的人我心裏有數。”韓陽往旁邊空餘位置靠了靠，拉開兩人距離，微微側身，冷面注視陳曦夢：“哎，空間這麽小，別離我這麽近。我說陳曦夢女士，你是貞潔烈女嗎？你很真誠嗎？有資格對別人評頭論足？”

服務員走過來：“兩位吃點什麽？”

韓陽句句口輕舌薄，不留情面，戳人短處，陳曦夢忾然而起：“不吃了。”鐘勇尴尬站起來，微笑：“那我也不吃了。”服務員呆看四人幾秒，無奈搖搖頭，回到餐臺。

古澤幽目不轉睛地看着韓陽一張冷漠臉：“你……吃醋了？”

韓陽瞟一眼跟在陳曦夢身後竭力讨好的鐘勇，陳曦夢不屑一顧，仿佛看到自己了當年的模樣，啞然失笑。咀嚼并咽下口中的炸醬面，喝一大口湯，順了順食物，泰然道：“沒有，她就是那樣的人，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間。但那時候年紀小，明知道她是那樣的人還執迷不悟的喜歡她，像着了魔一樣。”

“那現在呢？你還喜歡她嗎？”古澤幽像破案高手一樣，好奇心劇增，又展示旁觀者清的心明眼亮，抽絲剝繭地詢問；韓陽一嘆氣，茫然地搖頭：“不知道。這兩年交往過不少女人，但結果都一樣，沒一個能用來結婚的。”

古澤幽撇撇嘴，摸摸下巴：“重蹈覆轍正常，正常。你知道問題在哪兒嗎？”

韓陽挑眉，正了正身體，正視古澤幽，道：“看來你知道。”

“你和陳曦夢的事兒，我哥都跟我說了。除了陳曦夢，你真心喜歡過其他人嗎？難道你沒發現你所交往的都是同一類型的女人嗎？所以注定一次次重複同樣的錯誤，虛榮、浮華，人家貪財，你好色，沒有感情，不無疾而終才怪。豐富的物質能讓愛情或者婚姻更有幸福感，但不是必須品，依靠財富獲取和支撐的愛情或者婚姻，時時刻刻面對人財兩空的危險，真摯的感情才是具有防禦功能的城牆。”古澤幽道明問題所在和自己的觀點。

韓陽兩三口吃完盤子裏的炸醬面，又吃了幾塊黃瓜和幾片牛肉，并且喝光贈送的牛肉湯，抽出一張餐巾紙，擦嘴角的同時瞟看古澤幽：“不愧是一家人，說話的口吻跟你哥一個樣兒，也許你說得對，但不适合我。走吧，我們繼續加班。”被看得發毛兒的古澤幽覺得自己說的簡直就是至理名言：“你不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嗎？”

韓陽走向收銀臺買單，不屑一顧道：“理想和現實的差距是很大的，你和你哥都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骨瘦如柴，說我交的女人都不靠譜？好像你們已經找到摯愛了似的，小丫頭，你談過戀愛嗎？”

“談過啊。”古澤幽不容置疑的口吻，跟在韓陽身後，走在前面的韓陽，猛然駐足，回頭看見差點被撞到的古澤幽，噶然止步，虎視眈眈地瞪着她，反駁道：“如果你們說的都能付諸于實踐，就沒有那麽多悲歡離合，苦命鴛鴦了。我承認，你說得對，而且你說的那種婚姻狀态人人都向往，但它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能夠實現的人很少，特別少。”

古澤幽後退幾步，一噘嘴，又據理力争：“可總要有個美好的願望，這樣幸福才會來敲門，像你這樣，圍繞你的只能是陳曦夢那樣的女人。”

韓陽白了她一眼，推開小店的門：“廢話少說。你或者你哥先談一場你們口中那樣的戀愛給我看，用事實證明。現在，跟我回公司加班。”古澤幽乖乖跟在其身後不再多言。

極其難得，古澤沨新項目部是公司總部所在的市區。恰逢公司六十周年大慶，一系列的文體活動正在進行中。古澤沨加入籃球隊，代表集團公司，出戰總部，每天三個小時的集訓和特訓，使他每天必須往返于本部和項目部之間。

公司人事大變革，原本跟古澤沨關系不錯的同事袁媛，如今和陳曦露被調配到同一部門。新的部門地處一樓，陰面，通風好，炎熱夏天特別陰涼。陳曦露的新辦公室，是古澤沨每天訓練前必須來報到的地方，跟性格開朗的袁媛扯扯淡，開開玩笑；跟辦公室裏唯一的男性聊聊吃吃喝喝的心得；與年齡稍大一些的女主任，談談孩子學習的事兒，沒有他聊不到一起的人和事兒……當然聊得最多的是還是請各位姐姐弟弟多費心，助他早日找到命中注定的人。

陳曦露慢熱而且內斂，跟古澤沨沒什麽聊，雖然很早就認識，但并不熟絡，而她對不熟的人除了基本的禮貌，不願與其閑聊太多。

古澤沨是個男人，主動性肯定要好一點，有點兒自來熟兒，但不招人煩，挺幽默風趣兒的。打量這個小姑娘，積極熱情道：“你有沒有同學沒結婚沒對象的，給我介紹介紹，你的同學年齡跟你都差不多，跟我正好相配。回頭要真是促成一段良緣，積德不少。”

陳曦露眼珠轉換，腦海裏快速搜索：“倒是有兩個，沒對象的。”

“先給我看看照片。”有了之前見面死的經驗教訓，為了慎重起見，古澤沨決定先看照片再決定要不要見面，他可不想再浪費錢請不相幹的人吃飯。

“ＯＫ，你ＱＱ多少，我加你，然後給你發照片。”加了古澤沨的ＱＱ，陳曦露馬上發了一張照片給他，古澤沨撇嘴，搖頭：“這個多高？”

陳曦露回答：“160。”

古澤沨單手端起自己的下巴，直撇嘴，像去菜市場買菜的大媽，挑三揀四道：“一米六？你确定？我看好像沒有。太矮了。”

“差不多啦，158和160有區別嗎？”陳曦露緊接着又發一張：“這個165，跟我差不多高，一點不忽悠你。”古澤沨看了一眼，皺眉咧嘴，一臉嫌棄道：“這個，太爺們兒了，你不是還沒男朋友嗎，留着你自己用吧。還有沒有別的？你手裏的花兒也太次點兒了，連草都不如。”

陳曦露擡頭白他一眼：“好花兒早名花兒有主了，哪兒輪得到你。”

古澤沨盯着她：“你呢？你也有主兒了？”

“我？暫時還沒有，不過将來會有的。”陳曦露低頭一張一張翻閱自己ＱＱ空間裏的同學照片，古澤沨指着電腦屏幕，像獵人看見獵物般興奮：“哎哎，這個不錯，這個不錯。”

陳曦露點擊鼠标，繼續翻：“不是跟你說了嗎？長得好看的都有主了，這個婚紗照都拍完了，馬上結婚了。”說話間，進入對方的空間相冊，一臉羨慕：“看，婚紗照，漂亮吧。”

“漂亮有什麽用？又不是我老婆。”古澤沨話音兒未落，只聽門外有人喊道：“古哥，到時間了，快點兒，走了走了。”

“馬上，馬上。”古澤沨一邊應答一起訓練的同事一邊把自己的手機、錢包、鑰匙塞給陳曦露，叮囑道：“幫我收着，先走了。”說罷，沖出門外，陳曦露沖他背影喊道：“喂，丢了我可不負責賠給你。”古澤沨急速返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嘻嘻笑道：“那可不行，我娶老婆的錢都在裏面了，丢了不賠錢，賠人也行，把自己賠給我就行了。”語畢，人就跑得沒影兒了。

陳曦露白他一眼，撲哧笑了。

袁媛笑嘻嘻雞婆道：“露曦，我看幹脆你倆湊合湊合得了，男未婚女未嫁，年齡也正合适。”還沒等陳曦露答話，辦公室裏唯一的男性Potato說：“我古哥要不起咱們的露妹妹，別的不說，就說房子，二百平米以上的房子，還不能是貸款，就算她願意降低标準，她父母也絕對不會同意。”

“我媽現在沒那麽高要求了，但古澤沨的确達不到她要求，所以，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陳曦露一嘆氣，她雖然年紀不小了，參加工作也快兩年了，但有些事兒她還是想不明白，比如，結婚這件事兒，跟房子多大，存款幾位數有什麽關系？兩個人相互喜歡二十平米租來的房子，零存款，一樣可以結婚，可她的這種想法也是她父母不能明白也絕對不能允許的。

☆、真情告白

古澤沨幾乎每天都來公司總部，也每天都會跟陳曦露辦公室裏的人聊聊天，每次訓練前都把自己的貴重物品交給陳曦露保管，訓練完，一身臭汗地找她拿回自己的物品。一來二去，熟了，聊得也就多了，白天在單位見面大家一起聊，晚上睡不着對着手機ＱＱ聊。

那年夏天，正值世界杯開賽季，每天聊到很晚，聊年少時的情感經歷，以及彼此現在的擇偶标準。陳曦露說自己到沒那麽多要求，只要喜歡什麽都好說，就是爸爸媽媽要求太多，尤其是媽媽，古澤沨突然發一句：“我，你看你媽能同意嗎？”

陳曦露心裏噗通噗通亂跳，不禁想到前幾天袁媛跟她說的話，她說：“我發現古澤沨好像喜歡你。”她當時也沒多想，只當是開玩笑，還分析了一下：“嗐，他那個人，你看他不喜歡誰呀？”此刻他發來這麽一句，腦子裏不禁浮想聯翩：“他該不會真的喜歡我吧？如果他真喜歡我，怎麽辦？”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在手機ＱＱ裏回一句：“不知道哎，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一邊回複，一邊翻看之前的聊天記錄，陳曦露開始心緒不寧，睡不着覺，仍舊不能确定古澤沨是不是真喜歡上自己了。然而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沒日沒夜的跟他東拉西扯不說，他出差不能參加訓練，看不到他的那幾天，自己好像心浮氣躁得很，他一回來就恢複正常了。每天上班最期待的事兒就是盼着他快點來……想到這些，捋清事實，陳曦露瞪大眼睛，自己拍自己腦袋，杞人憂天的心裏惆悵起來：“天哪……他要是不喜歡我，怎麽辦？”

兩人越走越近，同事也喜歡拿他倆開玩笑，陳曦露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卻還是不能确定古澤沨的想法，她不太善于藏心事，就算藏也只能暫時性的藏一陣兒。她的心事很容易捕捉，袁媛自然看得清楚明白，慫恿勸道：“喜歡就說，我百分百肯定古澤沨喜歡你，既然你也喜歡他，誰先說都一樣。麥當勞新推出一款兒童套餐，送哆啦Ａ夢的，你倆去試試，今兒就去，你打電話約他。”陳曦露對哆啦Ａ夢的瘋狂迷戀程度，熟悉的人，沒有不知道的，袁媛拿這個誘惑她。

“啊？幹嘛要跟他去試？麥當勞有什麽好吃的？我只對哆啦Ａ夢感興趣。”陳曦露直晃腦袋，噘嘴：“他要是也喜歡我，他幹嘛不說？要我先說？”袁媛分析道：“他那個人呀，別看平時看起來豁達爽直的，到真張兒的時候就犯慫，臉皮兒薄兒，怕被拒絕。你只對哆啦Ａ夢感興趣不更好嗎？他負責吃東西，你要玩偶就好了。”

陳曦露單手托腮，嘟囔道：“我臉皮也不厚啊，也怕挨挫的。”

袁媛鼓勵建議道：“你是女生，你先開口，就算他沒那份心思，拒絕你了，也不會太直接，讓你難堪。再者說了，這樣天天不清不楚的，你願意啊？說出來，行就行，不行拉倒，總比吊着好受。”話了兒，Potato也拍胸脯保證：“別矜持了，再說了，他不是天天嚷着讓大家給他介紹女朋友嗎？這不現成的女朋友嗎，還這麽漂亮，家庭條件不錯，工作不錯，各方面條件都不錯，這麽好的女朋友哪兒找去？常言道女追男隔層紗，我保證，只要你說肯定能成。”

陳曦露連連搖頭，覺得不靠譜，随即又連連點頭，想想也是，誰先捅破都一樣，都什麽年代了，要什麽矜持，不行也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麥當勞餐廳裏，陳曦露點了餐，心滿意足地玩弄手裏的哆啦Ａ夢布偶，把餐飲端給古澤沨：“你吃吧。”古澤沨愣愣看看她：“你不吃？”

女孩獨有的天真陳曦露保留的非常完好，笑呵呵搖頭，晃晃手裏的哆啦Ａ夢：“我只是為它來的，當然還有一件事。”古澤沨明知故問：“什麽事？”陳曦露輕咳一聲，抿抿嘴，又喝一口可樂，深呼吸，坐直身體，十分鄭重的說：“我喜歡你。”

古澤沨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輕描淡寫的說：“喜歡我？怎麽個喜歡法兒？我看你也挺喜歡你辦公室的Potato的。”

陳曦露白他一眼，一努嘴：“不一樣的。他是同事，是哥們兒，純友誼，你嘛，我想做你女朋友，你未來老婆的唯一候選人。”

相對陳曦露，古澤沨要成熟穩重得多，收起玩味兒表情，頗有自知之明的正色道：“我自認為條件不達标，房子不夠大還是貸款買的，車沒有，存款也沒多少，裝修完房子可能就負數了，物質基礎太薄弱，給不了你想要的。”

陳曦露不以為意的撇嘴，一手攪弄冰淇淋，另一只手托腮，言辭懇切：“你聽說的那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那是我父母的要求，我想要的很簡單，我喜歡的、要的只是一個人，其他什麽都好說，什麽房子，車啊，有沒有都無所謂。房子要那麽大幹什麽，能放一張床就行了，沒有車就坐公交車，還環保，現在不都提倡綠色出行嗎？零存款就零存款，賺呗。天底下哪有那麽多高富帥？做啃老族，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古澤沨勾唇一笑：“你父母沒錯啊，是你太不現實。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婆跟別人有太大的落差感，女人嘛，虛榮心和嫉妒心都很強的，別人有的，她沒有，她不舒服，我也會很過意不去的。”

陳曦露嘆氣噘嘴：“可我真正想要的就是愛情啊。虛榮心那個東西太重了不好，人比人氣死人，你沒聽說過嘛？大多數女人喜歡的包包，首飾啊，我都不喜歡的，就說包包吧，一萬塊和一千塊的在功能上有區別嗎？還不都是用來裝手機、鑰匙和随身物品的？首飾要它何用，我不覺得那玩意兒多貴重，多好看，也不能當飯吃。你看我平時連手表都不帶，一是麻煩，二是真不喜歡。”

古澤沨禁不住啞然失笑，津津有味地思量陳曦露說的話：“說的有點歪道理，的确跟我見過的其他女孩不同，有點意思，可是別人會笑話你？你父母不會希望你找個窮光蛋，你自己将來也有可能因為選擇愛情，放棄面包而後悔。”古澤沨說了一大推，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陳曦露不耐煩道：“哎呀，你哪兒那麽多理由啊，你說的這些，別人都跟我說八百回了，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我要是在乎想要那些身外之物，也不至于被我爸媽搞得這麽煩，我喜歡你，你幹脆點，就說行不行。”

古澤沨搖頭，幹脆直接：“不行。”

陳曦露雖然已經做了被拒絕的準備，心裏還是小小失落和不甘心，低下頭，噘起嘴巴，睫羽輕閃：“為什麽？你不喜歡我嗎？”

古澤沨喝完可樂，咬着吸管，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正色、幹脆的說了三個字：“不喜歡。”陳曦露眨眨紅了的眼睛，低下頭，無力地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鼓起兩頰，噘嘴吐氣。她這些難過小表情古澤沨看了心裏不忍：“你看你，我說不行也用不着這麽不開心的。多大點兒事兒啊。”

陳曦露愁眉不展，抿嘴道：“喂，我是女生，跟男生表白，被拒絕了，難道還歡天喜地的嗎？難過一下下都不行嗎？”禁不止嘆氣，噘嘴：“我以為你也喜歡我，我才先說的，哼，都怪袁媛姐和Potato。”

古澤沨安慰道：“好了，好了，開心點嘛，你這個條件，家是本市的，工作不錯，長得也不錯，不愁嫁不出去的，什麽樣兒的找不着啊？”陳曦露白他一眼：“我先走了，從現在開始，你，兩個星期別理我，別來我辦公室，來了也別跟我說話。不許給我發ＱＱ，也別給我發短信打電話。”

“幹什麽？還是朋友啊。不是朋友也是同事啊，見面得打個招呼，不用這麽絕的吧？”古澤沨一副不以為然，幾分嬉笑。陳曦露一臉嚴肅認真：“用的，用的，我需要點兒時間不喜歡你。”古澤沨心裏莫名興奮，臉上幾分得意壞笑：“這個，好像不行。”

陳曦露嗔怒冷哼，像小孩賭氣一樣：“哼，反正你理我，我也不理你。”說完，一溜煙兒似的出了快餐店。

職工籃球集訓仍在進行，古澤沨仍舊每天來陳曦露辦公室報到，也會ＱＱ上給她發信息，她理不理會看心情，憋不住的時候就回複一兩條。每次都後悔，說好了，不喜歡他的，卻一點用也沒有，每次都下決心，再也不理他，可每次都堅持不了兩天。

陳曦露的戀愛軍師可不知辦公室的兩位熱心人，分公司關系不錯的男同事，是這樣幫她分析情勢的：第一，她不應該心急，先開口；第二，既然開口了，仍不能急，有些男人，被女生表白了，就願意嘚瑟一陣兒，也有些男人，反應慢，自己喜歡一個人比旁觀者反應慢很多，古澤沨應該是兩者皆有。

可以肯定的是古澤沨也喜歡她這一點沒跑兒。可是，但是，不管什麽原因，那家夥死活不承認，她也沒轍啊，她的耐心也快消耗殆盡，幾次動了放棄的念頭。這位軍師都勸她再等等，快了，他快得意完了。

這天，韓陽約了古澤沨打球，古澤幽來作為後勤部兼啦啦隊，向來對運動無感的陳曦夢也跑來湊熱鬧，大家齊聚L公司陳曦露辦公室。

大家相互認識以後，古澤沨老毛病又犯，大張旗鼓地嚷着要袁媛給他介紹女朋友，态度謙卑玩味兒道：“袁姐，最近怎麽沒消息呢？小弟的終身大事您得放在心上啊。”Potato下意識地瞟一眼陳曦露，手臂搭在古澤沨的肩膀，調侃道：“古哥何必舍近求遠呢？”

袁媛看一眼陳曦露，壞壞笑道：“你來的真是時候，昨天有個同學的妹妹，讓我給介紹男朋友呢。工作不錯，稅務局正式員工，人長得也不錯，給你看看照片。”袁媛一邊說一邊翻手機中的照片。

韓陽馳騁情場多年，敏銳的嗅覺，嗅到空氣中的不尋常氣息，那是戀愛不明朗時期才會有的暧昧。似被蒙上一層薄紗，透着若隐若現的朦胧美，也看了看陳曦露，看出一點端倪。憋住壞笑，也過去湊熱鬧，連連贊道：“這個不錯，不錯，真不錯。”

古澤沨眼睛盯着袁媛的手機，餘光偷瞄陳曦露，注意她的表情變化：“嗯嗯，是不錯。”

古澤幽站在古澤沨身後，下巴抵在古澤沨的肩膀上，探過頭：“漂亮，做我嫂子算合格了。有聯系方式嗎？”

袁媛熱情回答：“有啊。今天就要見面嗎？”

古澤沨爽快道：“我時間沒問題，随時恭候，你問問人家。”

衆人紛紛稱贊，陳曦露臉色愈發難看，陳曦夢愈發想看看漂亮到什麽程度，值得這些人各個贊不絕口，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眼，不屑哼聲，撇撇嘴：“哪兒漂亮了？這種程度也叫漂亮？什麽眼神兒？跟我姐比差遠了，讓她發個素顏來瞧瞧。”

陳曦露看了一眼時間，整理好辦公桌，準備下班：“曦夢，今天有瑜伽課，一起走吧。”

陳曦夢面露不情願之色，眼巴巴地看了看韓陽和古澤幽，不想給他二人相處得機會，才會跟來湊人的，道：“可是，我更想看他們打籃球。”

古澤沨道：“瑜伽一天不練也沒關系，去看我們打球吧。”

陳曦露冷色拒絕：“十根兒電線杆兒跑來跑去搶一個球，有什麽好看的？”說罷，抓起包包，拉着陳曦夢：“我們走。”

陳曦夢一步三回頭地看韓陽和古澤幽，甩開陳曦露：“哎呀，姐，我今天不想練瑜伽。”

陳曦露蠻橫地拽住陳曦夢：“不想也得想。你看你都胖成什麽樣了？”

陳曦夢仿佛受到驚吓般尖叫：“我胖了嗎？我哪裏胖了……你說，你說……”

☆、口是心非

望着二人漸行漸遠，古澤幽懵頭懵腦地看了看韓陽，又看了看古澤沨：“這個陳曦露好像生氣了？她為什麽生氣？哥，我怎麽覺得她好像是在跟你生氣？為什麽？”

韓陽戳一下古澤幽的腦袋：“虧你還說你談過戀愛，這都看不出來？”

古澤幽滿腦袋的問號寫在臉上：“這跟我談過戀愛有什麽關系？”

韓陽直言道破玄機：“她喜歡你哥。”

古澤幽恍然大悟，興奮地抱住古澤沨的手臂，小鳥依人的仰望古澤沨的臉龐：“哇塞，我親愛的哥哥，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看來我未來嫂子的人選很快就可以見分曉了，我得趕緊告訴我爸媽，然後你爸媽，我叔叔嬸嬸，還有咱們的爺爺奶奶。讓他們高興高興，哈哈……”古澤幽俨然把陳曦露當未來嫂子看待，手舞足蹈地掏出手機，古澤沨搶下手機，白眼相看：“你興奮個什麽勁兒？沒看見人家生氣了嗎？這不是還沒定下來呢？”

古澤幽調皮的嘟嘟嘴，奪回手機：“你這麽緊張，就是也喜歡她喽，剛才說相親是故意的？”古澤沨推開她，拎起背包：“我們要走了，你去不去？”說罷，擡腿便走，古澤幽快步追上他：“去，當然去。我還想多了解了解這個陳曦露呢。陳曦露是陳曦夢的姐姐，什麽姐姐？親姐？表姐？堂姐？”

韓陽緊随其後，答疑解惑道：“堂姐。”

為哥哥感到高興之餘，古澤幽開始擔憂：“她跟陳曦夢是一家人，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是不是跟陳曦夢一樣貪榮慕利？我們貧民百姓家可要不起拜金女。”

韓陽消除古澤幽困惑：“露曦和曦夢完全不一樣。”

古澤幽安心道：“那就好，那就好。诶，韓總，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我喜歡過曦夢，和她們姐妹倆是大學同學。”

“是同屆嗎？”

“我比她們大兩屆。”

古澤幽和韓陽一問一答，聊得歡快，古澤沨思緒神游，心裏打鼓：“她好像真生氣了？怎麽辦？怎麽辦？”心慌意亂了一陣兒，又自我嘲諷：“哎呀，不是少男少女了，一把年紀的人了，我慌什麽？”

古澤沨下午的籃球訓練，練得一塌糊塗，休息室內，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撥通陳曦露的電話，小心翼翼柔聲道：“你練完瑜伽了？”

陳曦露看着來電號碼，雖然接了，但只是用鼻腔應答：“嗯。”

“你……生氣了？”

此刻陳曦露和陳曦夢練完瑜伽，正悠閑地和咖啡，微怒卻淡然：“對，我在生氣。”

古澤沨頓時心慌意亂，解釋道：“今天就是開玩笑，我根本沒打算去相親。”陳曦露挑挑眉，小啜一口咖啡，咖啡匙慢慢攪動杯子裏的咖啡，漫不經心地自問自答：“跟我有關系嗎？跟我沒關系。”

“你……我……”古澤沨竟一時無言以對，半響：“別生氣了，我請你吃飯好嗎？”

陳曦露冷笑，拒絕道：“不好意思，我吃得起飯，等哪天我吃不上飯的時候或許會找你。”一噘嘴，頓了頓：“你說的，我條件這麽好，也許到時候也輪不到你。”

“你……”古澤沨無奈搖頭，心裏七上八下的，愁眉思量：“糟了，真生氣了，玩笑開過了。”一絲恐懼爬上心頭：“她該不會真不理我了吧……”錯愕、愣神之際陳曦露已挂斷電話。韓陽從身後拍了一拍古澤沨的肩膀，吓他一跳，遞過一條毛巾給他：“怎麽？這麽驚慌失措的，動心了？擔心露曦生氣了，不好哄？你放心好了，露曦要是真喜歡你，也就是使點小性子，鬧鬧脾氣，沒那麽容易不喜歡了，醋兒散了就好了。”

原本垂頭喪氣的古澤沨眼前一亮，擡頭充滿驚喜和好奇地盯看韓陽：“你怎麽知道？”

“上學的時候，我和我寝室的一哥們喜歡上他們姐妹倆，我那哥們比我幸運，也比我幸福。他喜歡露曦，露曦也喜歡他，露曦不像曦夢那麽物質，她更注重感情，倆人可甜蜜了，像童話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雖然不像童話完美結局，遺憾落幕，不過愛得真真切切，也挺讓人羨慕的。”

古澤沨追問道：“怎麽分手了？”

韓陽說着自己知道的：“據說是家裏強烈反對，鬧得很兇，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那哥們兒什麽也沒說，可能是受不了壓力吧，還沒和露曦分手時就跟別的女生出雙入對。那件事兒對露曦的打擊不小，當時她大病一場，病好以後就被家裏送出國了，再然後我那哥們兒和新歡沒多久也告吹。好的時候虐狗虐得狠，分的時候虐心虐得也相當狠，搞定陳曦露，你算是挖到寶了，她是愛情至上的，正合你意，但也是個高難度挑戰，因為她的家人都是凡夫俗子，像陳曦夢那種物質至上的人，你可能不符合她家人的标準。雖然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可結婚是兩個家庭的事兒。”

聽韓陽說着陳曦露學生時代的戀愛經歷，古澤沨嘴角揚起像抹了蜜糖的微笑。顯然他完全忽略掉韓陽說她父母的那部分；同時認真的自我反思，确定自己是喜歡她的，而她也正是自己苦苦尋找的那種人。回想她在乎的樣子，吃醋的表情，想要拒絕但又不堅定，欲拒還迎，欲迎還拒，在她身上是最好的诠釋。古澤沨呵呵傻笑，他對她情不自禁和動心都寫在臉上，無法自拔地陷入愛裏面。

咖啡廳裏的陳曦露挂斷電話，把手機放進身旁的包裏，坐在秋千座椅上慢慢蕩悠，滿腹心事寫在臉上，手中玩弄咖啡匙。陳曦夢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她猝然擡眸：“你看着我幹什麽？”

陳曦夢趴在桌子上，雙手托腮：“你真喜歡那個古澤沨？我不喜歡，我覺得他不适合你，雖然是韓陽的朋友，可他是古澤幽的哥哥，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家底兒肯定不夠厚，達不到你爸媽的标準，你可別忘了上學時你和沈傑森是怎麽分手的。”

提起傷心往事，本就心情不暢的陳曦露，板着臉，冷聲道：“沒忘。”

“诶，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到底喜不喜歡古澤沨？真喜歡的話，我可以讓韓陽幫幫他，他和韓陽本來就是朋友，我再推一把，肯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家裏雖然不能跟韓陽比，但還算一支不錯的潛力股，也蠻帥的，至于人品嘛，我相信姐的眼光，不會差的。”陳曦夢噼裏啪啦地話鋒一轉，從各方面分析這一段情緣的可行性。

陳曦露堅定道：“不喜歡，我決定不喜歡了。你看不出來人家不喜歡我嗎？他去相他的親好了，這回我真的長記性了，不會再給人當猴兒耍，還樂得屁颠屁颠的，也不會動感情，重蹈我和沈傑森的覆轍。”

“诶，你知道沈傑森在幹什麽嗎？我聽說他現在混得不錯，開了一家廣告公司，規模雖小了點，但勢頭很猛，很有發展。要不跟他舊情複熾得了，免得被你爸媽逼的喘不過氣了……”

陳曦露冷眼看看陳曦夢：“不想。當初我和他都沒勇氣，沒能力堅持下去，現在不管他多風光都與我無關。不想再去戳舊傷。”

陳曦夢按照自己的一套标準和理論對陳曦露進行曉以大義，并且勇當先鋒：“我親愛的姐姐，咱能不能不這麽清高？當初是沒得選擇，現在情況完全不一樣，結果也肯定不一樣。我知道你看重感情，你倆當初愛得轟轟烈烈，纏纏綿綿，感情肯定不是這個古澤沨能比的，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幫你創造機會。”

陳曦露不悅皺起眉頭，斥責道：“免了。別天真了，過去的事只能定格在過去，不可能改變也不可能重來。曦夢妹妹，你腦子裏能不能不全是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陳曦夢不滿地拍桌子，抗議道：“怎麽能說是華而不實呢？錢是最實在的東西。”

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眼光，陳曦夢收斂聲勢，小聲道：“也許當初他和別人好另有隐情呢？”陳曦露直搖頭：“我不是你，也不是原來的我，他也不可能是原來我喜歡他的樣子。好了，話不投機，不說了，各自回家吧。總之，別打我和沈傑森的主意，否則別怪我翻臉。”話音落兒，起身走向門口，陳曦夢跟在身後八卦道：“那好，不說你，若淑姐和李響進展如何？”

“不知道，好久沒聯系了，懶得理她。不知好賴，執迷不悟的大傻子，把人渣當成寶，她要往火坑裏跳，誰也攔不住……”

第二天一大早，陳曦露剛到辦公室，袁媛遞給她一份早飯，三明治和牛奶。神秘兮兮的問道：“你倆處啦？”陳曦露接過早餐，坐下來，吃了一口，愣頭愣腦地問：“說什麽呢？”

袁媛直接挑明：“你和古澤沨啊？”

陳曦露白她一眼，不屑道：“切兒，沒有的事兒，誰傳的瞎話？”

袁媛靠在她的辦公桌上，一拍她的肩膀：“我，你還瞞着，不夠意思，可不是別人造謠生事，古澤沨親口跟我說的。這小子也夠不靠譜的，都跟你好了，還讓我給介紹對象，辦事太不着調了。”

“他說的？”陳曦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