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等到阿調哄着阿鵬睡下,已經是晚上9點45分,期間寧凝不放心打了兩個電話過來,甚至問我具體地址,想過來接我。
我說:"媽,沒事的,小S還有幾個朋友會送我回來,你專心工作,不要擔心。"
寧凝打了會電話,就又被護士叫走了,一如既往的忙碌。阿婆将我和阿調送到小巷門口,她聲音裏明顯很高興,拉住阿調的手說:"阿調?,阿婆不知道怎麽謝謝你,阿鵬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阿調嘴角輕輕咧開,說:"阿婆,阿鵬也是為了我才這樣的,應該說我有他這樣的兄弟才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走上街頭,市中心人來人往,人行道上三兩成群,各種吵鬧聲絡繹不絕。
從出租車下來後,阿調推着我往回走,整個人悶悶地,似乎在想什麽事情。
"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他突然出聲。
"問了,你就會說嗎?"
他突然停下輪椅,走到我跟前,說:"你的兩個朋友找過我。"
"兩個朋友?"我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說得是誰。
他呼出一口氣,眼神落到我身上,"他們問我是不是曾經在西荒酒吧駐唱過。"聽他這麽說,應該是骰子和烏鴉。我記起今天下午在醫院大廳,有個女孩叫他阿調,說他是西荒酒吧的駐唱,而他又對吉他如此娴熟。
我小聲問道:"那麽,你是不是曾經在西荒酒吧駐唱?"我以為他會否認,像下午對那女孩一樣的對我,然而他卻答:"是。"很簡單清晰的一個字,卻那麽的篤定。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放到嘴裏,燃起火機,煙霧從他嘴裏吐出,慢慢地消退在夜幕之中。他好像想起了很多,說:"五年前我駐唱西荒,三年前因為與黑社會鬥毆而退出。"
"黑社會?"我有些震驚,不想他白白淨淨的樣子竟然與黑社會牽扯。
他笑了下,撣了撣煙頭,"怎麽?害怕了?"我說沒有,就覺得挺詫異。"沒什麽好詫異的。"他眼睛望向虛空,說:"回去告訴你朋友,不要再來打擾我。既然他們查到三年前我從西荒離開,那麽也就應該知道,我與那人之間的約定。"
"那麽,阿鵬腦子受傷是不是跟那件事有關?"我忽然問道。阿調俯身看我,右手食指和中指間的香煙發出紅色星光,他沉默良久,而後笑出聲來,他說:"筱風,你知道嗎?阿鵬他,曾經是一名非常出色的電子樂手。"
三天後,我病愈出院,小S、骰子、烏鴉都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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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荊南的車泊在醫院門口,所有
的衣物寧凝都幫我收拾好了,她對着我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告訴我,她會盡快通過法院拿回我的撫養權。不過,那些真的已經不重要了。我會好好加油,争取康複,不要寧凝和黃室擔心。
那晚阿調送我回來後,他問我什麽時候去賢叔的醫館看病,還說賢叔等了我很久。
我腦海裏閃現出那日在阿調家,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阿調說你是不是不相信賢叔的醫術?我問他真的可以治好我的腿嗎?阿調說不知道,但阿鵬的右手是賢叔治好的,雖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彈出好聽連貫的音樂,但日常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他見我沉默,說如果我想去的話就打他電話,說完塞給我一張五線譜,最上面的空白處寫着他的手機號碼。
一切收拾停妥後,小S推着我往電梯口去,骰子和烏鴉兩個在後面打打鬧鬧,而主要是骰子騷擾烏鴉。比如他摸着烏鴉的頭發說"你今天這造型不錯啊,讓兄弟我瞅瞅",順便再撕扯兩下烏鴉的頭發,再比如骰子說"哎呀,走不動了,烏鴉同學快背背我",聲音發嗲,堪稱男版林志玲。他說完就往烏鴉背上噌,一臉的奸詐。而烏鴉呢,一如女孩子般的恬靜,對其置之不理。
走到值班臺的時候,剛好看到蕭醫生出來。她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說:"筱風,記得自己照顧自己,我定的康複計劃,一定要每天堅持,還有才出院的一個月內,每個星期要來醫院複診哦。"我也沖她笑笑,說:"好的,蕭醫生。"她是一個聰明的人,我們都對上次的話題避而不談。
自從筱煜轉到部隊醫院,筱荊南和藍姨兩人臉上的擔憂就從來沒有消失過,不過他們卻從來沒在我面前提及過捐獻之事,除了蕭醫生。我依稀想了很多,那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着"死殘廢"的孩子,直到醫院門口,筱荊南打開後車門,他喊我:"筱風,這裏。"小S松開了推柄,然後筱荊南走到我身邊,他抱我上車,之後将輪椅折疊放到後備箱內。
汽車發動,我從後車玻璃看到小S、骰子、烏鴉他們沖我揮手,以及靠在栅欄旁的黃室,卻獨獨不見了寧凝,忽地黯然下來。
筱荊南坐在我旁邊,他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尋找着話題,說:"就要高三了,想好上什麽學校了嗎?"我搖了搖頭,"還不清楚,可能會報考音樂學院。"他又問我:"沒想過跟你媽媽一樣,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我怔了一下,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問,我以為他是不願意在我面前談起寧凝的,畢竟她是他的過去。
筱荊南見我怔住,臉上燦燦,說:"你媽媽
醫術很厲害,我想着你會以她為榜樣。"我轉頭看他,說:"我是以媽媽為榜樣的,可并不代表我要跟她一樣當醫生。"筱荊南笑了笑,說:"音樂學院也不錯,對了,能告訴爸爸你喜歡什麽嗎?爸爸認識一些有名望的音樂家,可以引薦你認識認識。"聲音裏有些讨好的味道。
我有些氣憤,十二年來他對我不管不問,到如今卻為了自己兒子放□段,不但通過法院從寧凝手中殘忍地要回我的撫養權,甚至此刻還對我低三下氣、近乎讨好。
我聲音很冷,我說是不是當年你捐獻了骨髓救了蕭醫生,現在也要我同你一樣去救筱煜?
筱荊南臉上的笑頓時僵住,他呼出一口氣,壓低聲音:"筱煜是你的親弟弟。"他見我不說話,又道:"你是不是在擔心自己的腿?我問過醫生了,抽髓不會有太大影響,爸爸可以送你去美國、英國,找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治好你的腿。"他甚至舉起兩根手指發誓,說決不食言。
我笑了一下,內心如巨浪翻湧,痛得麻木。我看着筱荊南臉上那連綿不斷地憂慮,心道:這就是你要我回來的真相嗎?
"停車!"我沖筱荊南的司機喊道。筱荊南有些錯愕,說:"筱風,怎麽了?還沒有到呢。"
"要到哪裏?"我看了眼外面,冷聲道:"第四軍區醫院嗎?"
他一下怔住,表情有些慌張,拉住我的手急道:"你聽我說。"
我一把甩開他,"我不想聽你說,停車!停車!"
司機是筱荊南下屬,他并不聽我的話,車子一如既往地飛速行駛。從後視鏡上看到我的臉色特別難看,我沖筱荊南道:"停車!讓他停車!我要下車!"筱荊南安撫我,"筱風,不要鬧,一會就到了。"我狠狠盯住他,眼裏似乎都冒出火來,"你停不停車?停不停車?"我沖他一通狂喊。
筱荊南以為我在耍脾氣,讓司機開的更快了。
我忽地雙手握拳,用盡全身力氣砸向車窗,邊砸邊喊:"停車!停車!我要你停車!"筱荊南見我的樣子有些瘋狂,他有些慌亂,說:"筱風,停下,不要傷害自己,爸爸這就讓司機停車。"
吱一聲,汽車靠右停下。
筱荊南臉上隐隐滲出汗來,他聲音有些急促,說:"筱風,你怎麽、怎麽能這樣随意傷害自己--"我一下打斷他,說:"我要下車。"他喘了口氣,說:"好,咱們不去部隊醫院,爸爸帶你回家,回家好不好?!"
"我要下車!"我重複道。
筱荊南聲音發急,他說:"你腿不好,我怎麽可能放心你下車!"我突然覺得眼
前這個我叫爸爸的人是那麽的虛僞,我譏笑道:"當年你願意捐獻骨髓給蕭醫生,恐怕就是為了現在這樣錢權并進的富足人生吧。"
啪一聲!筱荊南一個耳光打在了我右臉上。
臉頰頓時火辣火辣,耳朵嗡鳴不止。我将轉頭去看他,笑道:"筱荊南,我不欠你什麽,真的,我什麽都不欠你!"他眼裏露出悔意,伸手就要撫上我的臉,"筱風,疼不疼?對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筱先生,讓我下車就可以。"我聲如冰窟。筱荊南滿臉的歉疚,"我打電話給你媽媽,讓她來接你。"我拒絕道:"不需要。""筱風,不要任性了好嗎?"我嗤笑一聲,伴随着笑聲是眼裏即将湧出的淚水,我沒想到我在我親身父親的心裏,不過一劑救人性命的良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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