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接到酒店的叫醒電話時,霍佑青還有些沒能反應過來,等電話挂斷,他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才發現自己回到十八歲了。

晃晃悠悠地爬起來去洗漱,走到套房客廳,看到龔琅給他留的便利貼。

龔琅說有急事要處理,只能先離開,但已經安排了司機在酒店門外送他去學校。

霍佑青放下手裏便利貼,在酒店吃完早餐就坐上車回學校。因為到學校的時間還早,他先回了一趟宿舍拿書,沒叫人幫忙。

剛把書放進單肩包裏,回頭卻發現仇問斐無聲無息站在他背後。

“你有事嗎?”霍佑青退了一步。

仇問斐舔了下唇,隐隐約約似乎還能聽到咽口水的聲音,他目光奇怪地在霍佑青身上盤旋,臉色也古怪,話還吞吞吐吐,“你……你昨晚還好嗎?”

一個奇怪又過界的問題。

霍佑青壓下心裏的不舒服,只淡淡說:“還好,你還有什麽事嗎?”

仇問斐變得沉默,霍佑青見狀想離開,他覺得仇問斐現在的狀況很不對,他不想跟對方待在一起。現在宿舍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其他室友都去食堂吃早餐去了。

沒走兩步,仇問斐忽然大跨步攔住他,“昨天……我……”

仇問斐盯着晨曦中面容精致的霍佑青,想把昨天他做的事完完整整告訴對方,想讓霍佑青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

就在這時,霍佑青的手機響了。

仇問斐視線很好,一眼就看到打來電話的是龔琅。那些話像投入海面的小石子,瞬間淹沒。霍佑青沒急着接電話,而是問仇問斐,“你有什麽事要跟我說?”

大概有十五秒的沉默時間,仇問斐再開口時,已經不再結結巴巴,“我只是想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昨天宿舍很熱,還有煩人的蚊子,大家都沒睡好。”他讓開出路,“時間不早了,你去教室吧,我也該走了。”

霍佑青更覺得仇問斐奇怪,不由多看了對方兩眼。可仇問斐對于他看過來的眼神沒什麽反應,故而收回眼神,只當仇問斐是一時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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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琅打來的電話是問霍佑青有沒有平安到學校,以及說今天他沒辦法親自送飯過來,不過給霍佑青訂了喜歡的餐廳的餐。

“這幾天別随便收別人的信,也別理什麽陌生人,食物更不能吃,等我回來。”龔琅看上去的确很忙,匆匆叮囑霍佑青幾句,就讓霍佑青挂他電話。

龔琅的确有急事要處理,他自從看到那封信後輾轉反側,無法睡好,只好憋着氣連夜驅車趕往十幾公裏外,再硬生生按門鈴半個小時,将還在被窩裏的高中同學叫醒,“起來,幫我調查一個人。”

高中同學頂着雞窩頭,崩潰地說:“大哥,現在是淩晨四點,我三點才睡的!”

龔琅推開擋在門口的高中同學,大步走進房子裏,“我不管幾點,你必須幫我查到一個人。”

“誰?”

“戴亦莘。”

龔琅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咬着牙的。他查過戴亦莘一次,可是沒查到,當昨夜又看到那封信,這個叫戴亦莘算是徹底惹到他。

他不管那只臭水溝裏的老鼠有多難捉,他一定要将這只臭老鼠抓出來,讓對方明白不是什麽人都可以貪圖的。

高中同學聽出龔琅的語氣不對,臉上的抱怨頓消,去卧室拿手機,“好,我幫你查,龔子你先別急,坐一會。”

高中同學明白龔琅叫自己幫忙,多半說明這個人挺難查的。不過對他來說,不算什麽難事,他認識的人相對五花八門,要查一個人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他沒想過會失敗,尤其在龔琅說了第二封是在酒店收到的。

順着那個送信的服務生都能查到人。

可是竟然沒查到。

這個結果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酒店的服務生矢口否認自己有送信,他們調查了服務生近六個月的日常行程,以及交際圈,都顯示這個服務生從沒有跟一個叫戴亦莘的人接觸過。

酒店的監控顯示服務生在當天沒有異常舉動,餐是廚房送出來的,廚房的監控也沒有拍到有人将信塞到餐車上。

至于從戴亦莘這個名字下手,根本沒有查到符合他們要求的人。甚至連信紙的紙張都查了,可惜都沒有他們想要的結果。

“你确定這個戴亦莘是男人?”高中同學覺得他們可能想錯了,“會不會是女人?”

“不會。”龔琅否認得很快。

高中同學說:“你又沒見過戴亦莘,怎麽就肯定對方不是女人,我瞧這個名字挺女氣的。我也奇怪啊,佑佑從小到大沒少人給他寫情書,男的女的都跟狂蜂浪蝶似的,沒哪一次你這麽認真,這次怎麽死抓這個人不放?”

龔琅冷笑,“那是你沒看到他寫的東西。”

“信上寫了什麽?”

問題抛出後,龔琅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看過的兩封信,臉上的表情越發陰鸷,他沒控制住将手裏的紅酒杯狠砸在地上。高中同學被吓了一跳,回過神後拍拍胸口,“你這脾氣最好改改,我真怕佑佑受不了你。”

龔琅哼了一聲以作回答,他無意告訴高中同學那只臭老鼠是如何用文字意淫屬于他的人,只催高中同學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要找出戴亦莘。

“對了,我記得你上次還問過一個人。”高中同學提出另外一個名字,“戴沅。”

龔琅皺眉。

高中同學邊摸下巴,邊嘶聲道:“你說還真奇怪啊,都查不到,都姓戴,這兩個人會不會有什麽聯系啊?”

龔琅眉頭皺得更緊,他望向高中同學,“你認為是一個人?”

“我不敢确定,只覺得太巧,你查不到,我也查不到的人,這樣的人恐怕沒幾個吧。當然可能是我想多了,還有一種可能,戴沅是佑佑夢到的人,所以查不到,而戴亦莘根本不存在,因為是假名。”

高中同學的話讓龔琅沉默下來,幾分鐘後,他走到飛镖前,拿起其中一只紅色,瞄準牆上的靶子——

正中靶心。

“那我也要找到他,你繼續幫我查,我要回學校一趟。”龔琅轉身離開,他一邊離開高中同學的公寓,一邊拿手機通知家裏的阿姨做飯。

一個小時,他帶着做好的飯菜趕往學校,成功在下課之前趕到霍佑青上課的教室。

但他沒想到會看到仇問斐跟着霍佑青前後腳出來。

龔琅的臉一下子就臭了下來,他像是被人侵犯領地的雄獅不悅地看着仇問斐,發現對方居然不避開他的視線,心中冷笑更甚。但因為霍佑青還在,他沒有發作,“佑佑,跟我去吃飯吧。”

他擡起手裏的食盒,“家裏明姨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特意省掉“我”字,以視自己與霍佑青的親近。

霍佑青停下腳步,認真地看龔琅幾眼後,點點頭。他跟一旁的室友說了聲,就跟龔琅走了。

用餐的時候,龔琅狀若無意地問:“你們宿舍的姓仇的不是跟你不一個專業嗎,怎麽一起上課?”

“他來蹭課。”霍佑青其實也覺得仇問斐奇怪,這幾天仇問斐只要沒課都跑來蹭他們的課,按道理說仇問斐的臨床專業的課表應該很滿,不知道他為什麽要來蹭他們的課。

不過仇問斐每次蹭課都是跟着宿舍另外一個室友,所以算得上跟他沒關系,他便沒問仇問斐為什麽要這樣做。

那個室友跟霍佑青一個專業,關系還不錯,平時會坐一起。

龔琅聽到這個回答,怫然不悅,正在想要怎麽教訓仇問斐,對方才肯識相時,看到霍佑青放下筷子。

“就吃這麽點?不再多吃點?”他問。

霍佑青搖頭,他等到龔琅也停下筷子,說:“我有件事想說。”

“什麽事要這麽認真?”龔琅敏銳地發現霍佑青的神色不對,他試圖用笑讓氣氛輕松些,“是要問我這幾天去哪了嗎?”

“不是,是其他事。龔琅,如果你以後有喜歡的人,我傷害了他,你會恨我嗎?會打我嗎?”

喜歡的人?

他喜歡的人不就在眼前?

龔琅想直白地說出口,但現在這個時機顯然不是告白的好時機,他什麽都沒準備,也怕吓到霍佑青,只能失笑道:“你為什麽要這樣想,我上次就說過了,我永遠不可能恨你、打你。至于喜歡的人……”他語焉不詳地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霍佑青低下頭,眼前的人不會預知到九年後的自己會為了戴沅半夜闖入他表哥的家裏,對表哥動手,任何解釋不聽,把他帶去醫院,一副戴沅一旦有個好歹就要他給戴沅陪葬的架勢。

他知道九年後的事情是他錯在先,可戴沅在酒吧暈倒的事情,他跟仇問斐解釋得很清楚了,以龔琅本事,應該也能從酒吧工作人員口中得知真相,或者直接拿到監控錄像。

可龔琅沒有。

仇問斐算了,反正對方只是一個室友。

但龔琅——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霍佑青說。

不做朋友,龔琅就不會在他二十二歲那年将戴沅介紹給他,哪怕他忘了二十七歲時空的記憶,也不會再接觸到戴沅。

戴沅也不會被未來的他傷害,龔琅也不會那麽恨他。

這樣對誰都好。

龔琅的表情瞬間變了,可依舊努力笑着說:“你是不是又做奇怪的夢了?還是說有人跟你說了什麽?佑佑,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這麽多年了,我一直陪着你,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認定你會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你別這樣對我。”

說到後面,聲音有些抖。

霍佑青心裏其實也不舒服,他看到龔琅這樣子,給人倒了杯水,想讓龔琅喝口水冷靜冷靜,可水剛放到龔琅手旁,就被對方打翻了。

“砰——”

玻璃碎了一地,水也潑了龔琅半身。

甚至他的手被玻璃劃破。

霍佑青一愣,随後想從包裏拿創口貼給龔琅,可拿到一半,被起身傾腰過來的龔琅抓住手。

龔琅以為霍佑青是害怕他這樣子,想拿包逃離這裏,不由用力握緊手中的手腕。

“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聽到,你不許再說。佑佑,你別逼我生氣。”他深吸一口氣,又勉力笑了一下,“聽話。”

從傷口滲出的血染在霍佑青雪白的手腕上,濕膩又刺眼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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